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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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后悔之心

    子瑜焦急不安的眼一直看着雾气浓浓的前方。

    她苍白的脸,还有已乱的发丝,这一切都让霍连很不安,渐渐的,霍连也有了不祥的感觉。

    前面有人急匆匆地回来了,他边跑边热情地挥手,“前面有兵士把着道口,行不了!”

    三两行人都回了头,脚步匆匆的他们消失在了雾地。

    大清晨的,街道不通,这是为何?霍连不解了。

    慌忙间,他跳下马,拉着一行人,他问,才知道,从下夜过来,进出冠军侯府街道就禁止通行。

    行人走了,霍连惊讶了,他更无法理解,他继续打听,可无人知道准确原因。

    人群拢拢聚集,流言慢慢四起。

    挤进人群,霍连埋首侧耳细听。

    有人小声咕哝:“听说了吗?昨夜有人刺杀冠军侯……”

    霍连打一惊诧!他的头更低了,他继续俯首听话。

    有人大声驳斥:“听说皇帝来了,因此暂管制着。”

    ……

    马上的子瑜身在高处,她也听到了这些话。

    知道道路不通,她的心就在海上漂,它无助地轻飘飘地荡,忐忑的她就怕有事端;听到说有人刺杀冠军侯,她的心急速沉底,才聚合的心又碎裂,跟着,她的眼翻白,她摇摇欲坠。

    霍连身子不摇晃,可他的脸色在晃荡,他那担忧惊恐的脸色稍不注意,恐怕也可掉落至地,成为碎渣!

    遇刺?霍连虽惊讶加惊恐,可他根本就不信:霍祁身手,卫二身手,都少有人超越,况且,公子也是身手敏捷之人,会遇刺???

    霍连连连摇头,虽不信,可霍连的眼已变惊诧,忧虑的他暂时没心思管去病,因为,他看见马上的子瑜即将坠地!

    大步靠上,眼明手疾的霍连一把扶住已经无力的子瑜。

    子瑜的脸已是惨白,靠着霍连的手,她无力地滑下了马。

    红衣白衣都不见了影儿,她的脑就一空白,白茫茫,一片模糊色……

    他遇刺?谁遇刺?靠在霍连手臂上,她的脑如浆糊,它转不动,可还是死劲儿地搅,它在搜搜这话的意思。

    这人越怕什么,就会越来什么。这一夜的不安和担忧让子瑜胡思乱想了一晨,被行人的一句不着边际的猜疑之语一乱,茫茫然间,她已没了方向,也没了稳性儿。

    她的脑想了一晨,此刻已锈,它越来越慢,终于,它停了转动,她的泪莫名而落。

    靠在霍连手上,她身已软,软得她觉得顶着一大石,当然,顶的是重重的头。徐徐然,抬着一双惊恐的眼,她看向雾地。

    空中的雾迷迷糊糊,无法看透。

    雾气

    飘移,人影乱窜。不时有人闯入,不时有人走出,她看不透雾后将发生什么,而这漂浮的雾霭后更是躲着她的希冀,还有……还有恐惧。

    她低了头,她不敢看雾中影影绰绰的人影儿。

    不愿绕道的人们留在原地,他们跺着脚,捂着手,在嘴边哈气,他们等路通,他们继续闲聊,也继续猜测这道路为何不通,这冠军侯是不是出了事。

    那一声声的话一句一句地被冷寒的雾送了过来,子瑜更无法踏步。放了霍连,她扑倒马身上,马的身子很热和,可它温暖不了子瑜冷冰冰的身。

    一股寒气腹中升,它绕行周身,它浸透四肢,这寒气来袭,冷得子瑜浑身乏力,还战栗。

    她虚弱,她头晕,她天旋地转,她没办法走路。

    一阵眩晕袭脑,恍恍惚惚的她放了马,踉跄两步,她摸到了墙。腹中恶气急蹿上行,腰还僵在空中,她难听的呕声就破空而出,瞬间,一地狼藉!

    一声一声,难听的呕声飘飘荡荡进雾霭,路上的行人均侧目,有人走了过来,他热心地劝:

    “姑娘,这路一时半会儿不会通,你就是再急也没法子,宽宽心,你还是先回去吧!”

    子瑜连连摇头,她的泪颗颗落。

    从子瑜摇摇欲坠开始,霍连就紧锁了眉头;等到子瑜放了他的手,摇摇晃晃摸到墙,在墙根呕,霍连就慌了手脚。

    这公子还不知道是不是有事,这姑娘又偏偏倒,该如何?回去?还是继续前行?霍连犹豫。

    这女子犯晕呕吐,这边上的人干着急,一点法子也没有,霍连就是如此,他只能弯腰拧着眉头看子瑜为难地吐秽。

    他正欲说两句,可行人的话又递了过来:“我今晨摸黑从那边过来,地上有血腥儿气……”

    这话听得霍连心惊肉跳了!他的人在子瑜面前,可他的心在子瑜呕的间隙去了府中,他揪心去病。

    这两头都是忧,让霍连的脸色难看,心已纷纷乱的他无法说什么宽慰的话。

    行人无所谓的好奇话也让子瑜吐得更彻底,昨夜过来贪吃的饺子都被呕了出来,稀里糊涂地掉在地上很难看。

    子瑜这万般为难样让霍连急,他站了起来,他看向雾地,他急迫地来回走动,他的心焦虑再焦虑。

    一边是无法行动的呕吐姑娘,一边是不知消息的雾地,何去何从,霍连无法抉择。

    移动的雾轻轻飘,它飘进人的心里,慌乱的人也茫茫然,霍连就如此时的雾,他的脸上全是白茫茫的糊涂色,他犹犹豫豫地徘徊。

    那边,霍连忧心,这里,子瑜的肚子已没了货,她的呕吐停了。

    腹中不

    闹腾了,可子瑜的泪开始顺流,热漉漉的泪珠子颗颗掉,她断断续续说话:

    “我……我……我在这里……等,你……你……你回府去……看看,到底……到底……出没出……”

    这“事”还未出口,子瑜就被它吓到了。头一晕,目一眩,霍连的身形在她的眼里打着旋儿,她摸着墙根的手没使上力,她整个身子软软地滑了下去。

    霍连虽反应快,可他的手再快也无法快到扶住子瑜。

    子瑜溜溜地坐到了墙脚,她一头乌发顺墙栽倒头顶,成了倒栽葱。过路的人见了,有的居然滑稽地笑了,不过,也有人上前劝:

    “让她歇歇吧!她肯定有急事,急的。”

    一屁股坐在湿冷地上,子瑜的蓝袄裙已沾了她的呕吐物,也扯了一地的湿泥和冰渣,本颜色极素雅的蓝裙上全是大块大块的污渍,搞得一团糟,她更狼狈。

    晕乎乎的子瑜不见自己的不堪样,她胸闷,她无法出气儿,她的头只能靠墙上,她不能行动。

    没有光亮的眼看着灰白的雾,她的眼皮儿还翻了翻,好像又要晕厥,慌得旁边的霍连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焦虑地看子瑜。

    好在,子瑜好好吸了两口气儿,她急剧起伏的胸渐渐平稳下去,她终于不再翻白眼儿,她润泪的眼上,长长的睫毛动了动,水珠儿一滴,她的眼睁开了。

    放眼看雾霭,子瑜大口地吐了一口气,吐出的热气还没消散在雾中,她的人已软成一滩泥,人一软,她低了头,哀伤的泪珠子又颗颗滚落至地。

    此时的子瑜可没了一丝美丽。

    她的发簪不知落在何处,发丝已乱,顶着一头已乱的黑发,她如疯婆子般;发丝湿漉漉的,好像欲哭泣,她更像被嫌弃的小媳妇。幸亏,她灰白如雾般的脸在看地,否则,行人见了会以为遇到白日怨鬼了。

    身旁的霍连可不敢离开,可他两头急!他来来去去走了多个来回,他狠狠地一拳一拳地打在他自己的手掌心!

    看地的子瑜又说了话:“快去……”

    霍连停了急急的脚步,他听到了子瑜弱弱的声音,虽只有两字,可他已听出了子瑜急迫的心意。

    看看雾地,还有停止不前的人群,回头望望垂地的子瑜,霍连不再犹豫。

    大脚狠狠一跺,握拳躬身一礼,他就委托旁边看热闹的人照顾子瑜,他就摸出了腰牌打马冲进了雾地……

    人群继续猜疑,议论仍旧纷纷,墙根的子瑜在无助地掉泪。

    垂头掉泪的子瑜此时可是悔恨涟涟。

    她痛苦低头,她无脸见人,她恨:

    你为何就不待见他?为何就不信任他?

    还非得恨他?怨他?今晨,你不就差点又咒他?!好好想想,这多年来,你咒他多少次?一次?两次?五次?十次?这回好了,他应了你的咒语!

    子瑜泪水如注,止都止不住。

    她悔:

    悔不该经常咒他去死,悔不该大庭广众之下还咒他不得好死!自己那些无心之语,怎么就应验了呢?

    她苦痛地吞唾沫:他死了,你怎办?重新流浪,无家无爱无情地苟活……

    憋口气,她抬了头,死死的眼盯着一张张陌生关爱的脸,还有茫茫无际的雾,她哀伤:

    他死了,这世界还有何留恋之处?

    雾地有人影在晃动,渐渐清晰,好像是陈夫人的脸,她在狰狞地挥手:“你这贱人,都是你的错!”

    ……

    “姐姐,醒醒,没事吧?”有女子在说话。

    子瑜的眼动了动,她的眼皮儿翻开了,她看清楚了,是一位陌生女子。再转转眼眸,她发现,她已经倒地,根本就没陈夫人的影儿。

    热心的女子扶着,子瑜撑手爬了起来。

    女子可惜道:“姐姐,你不要太伤心,好像快了,你好好靠靠,多休息一会儿。”

    子瑜没反应,她呆呆的眼看雾地,那是他的方向。

    眼前仍是茫茫的雾,周围是熙熙人群。

    女子“啧啧”地叹息,她急切地劝:“姐姐,你家在哪里?快回去换身衣裙吧!你这样会病的。”

    子瑜呆滞的眼看人还有雾,她不说话,她听不见。

    陌生女子摇头而去,此地空余子瑜,还有看热闹的人。

    子瑜不见他人,她泪水汩汩淌,陈夫人的影子才闪没,此刻,她又来了,她在子瑜眼前晃动,她在子瑜耳边吼:“你是不吉之人……不吉之人……”

    子瑜几近疯狂。

    “你是不吉之人”的话在她脑中汹汹翻腾,它翻过来覆过去,它炸过去轰过来,她头疼。

    伸出脏兮兮的冷手,她扶住了乱如鸡窝的湿发,她恨她自己,她有了力气,她狠狠地摁住了额头,她死命地晃:你是不吉之人吗?

    她的泪颗颗落,她的心沉入海底。

    她的心落入底,可它无法静下去,她的心更不安,她的头撞向墙,可墙堵了她的路。

    众人一声惊呼,她被人拉住了,她茫然看空中,有人脸在晃动,她闭了眼,泪珠再次滚落。

    有人叹息:“这姑娘的脸已哭脏了,她太伤心了……”

    “让姑娘静静,让她坐会儿,她家里事情肯定很急,可这路不通呀……”有人焦虑担心。

    ……

    子瑜需要静静,可她的心静不下去。

    白

    衣脚下的白云惨得淡如灰,白衣悲切:

    “你真是不吉之人?本以为找到他,你就安稳了,如今,他却被人刺,还应了你的咒语,你为何要咒他?他在草原是陈霍,到了中原就是霍去病,他没骗你。虽然,他没接你,可他去了大漠,而你去了居延泽,因此,他才没找到你,他没骗你,他心中一直就挂着你……”

    红云无声无气地缓缓流动,红色渐渐变浅,淡红子瑜已没了火和恨,她站在云端,她低低而言:“也许是谣传,你不要信……”

    白衣掉泪,“大清早的,怎是谣传……”

    子瑜的眼皮儿又翻翻,哽咽多次,她终于嚎啕大哭:“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也不活——”

    她猛烈地摇头,“你不能死,我们的好日子才开始,你怎么就死?我不要你死……”

    子瑜自言自语,本就一堆鸡窝般的头,此时被她摇得更是乱了套,根根发丝空中舞,仿佛披发的疯女子在说癫话。

    周围的人互相望望,人人都在摇头,有人说话:

    “谁死了?他男人吗?”

    “可惜,可惜,疯了,疯了……”

    ……

    有癫女子在发疯,街上看热闹的人更好奇,人人围了过来,自成一圈儿一圈儿,围得水泄不通,均看坐地子瑜疯疯癫癫哭喊的热闹。

    有人嬉笑,有人叹息,有人垂涎,也有人打趣……

    世上之人形形色色,这看热闹的人可见一斑。

    子瑜根本就看不见四周的人,她在她的世界里,她的眼光四散,没有聚焦点,此时,说她疯了也不为过。

    在她的世界,她在深深自责,苦痛不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