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字体: 16 +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武帝之怒

    繁星之下,长安冷冷的街道上,长长队伍的天子仪仗逶迤而去,在这夜下,仪仗之队伍犹如移动的火龙一字儿排向长安街道深深的暗黑之处。

    仪仗经过,齐整而不杂乱的马蹄声和着车轱辘声在静谧夜下,很清晰地顺着风儿去了远方,播撒四方,它告诉人们,长安发生了不同寻常的大事。

    起得早的勤劳之人,此时,已经开始洗漱,人人都在侧耳,均诧异:出了何事?外面街道如此隆隆?

    天子马车内,武帝闷坐着,他的腹中有火在烧,那火烧得他的脸很难看,此时,最大气的他眼色黯晦,异常焦躁。

    跟着武帝上了天子马车,皇后一直没说话,她其实在等武帝发话。

    焦躁的武帝掀了帘,他看了看车外。

    外面,天子侍卫们骑着大马,举着火把,紧跟马车前行。

    长长的队伍,人马多,火把也多,火把熊熊的光亮透过去,黑黑的街道房屋一一后退,显然,马车行走很急。

    马车快,可武帝的心望马车更快!他焦急。

    街道后退,他知道冠军侯府还远,放了帘子,他瞅瞅皇后,皇后在无言地垂泪。

    天子马车当不同,宽大的车里面点了油灯,摇摇晃晃的灯下,皇后的泪眼也凄凄地看着武帝。

    见了皇后哀戚的眼,武帝忍气问话:“去病出了何事?”

    作为天子,武帝说话不需要遮遮掩掩,可此时车上,就他和皇后,看到皇后,他就想到去病,武帝的语气居然因此低了许多。

    皇后喉头一动,她本就哀伤,此时,她更是吞了凄凄切切的口水,哭泣道:“来人说,去病被人行刺,他中了刀……”

    武帝拧着眉头,他不信:“行刺?”

    旋即,他勃然大怒:“何人大胆?”

    他的声音高了八度,语气横扫车内,几欲吹熄车内昏昏如豆的灯!

    皇后泪眼凄凄看着武帝,她摇头,她不知。

    今夜的皇后在自己夫君面前格外温柔,不似日常所为,不再仪态楚楚,也没了优雅不俗。

    车内本就他二人,在重大变故面前,女子的柔弱和懦弱被油灯清辉一照,显露无遗,让豪气的武帝忍了火,他的眼中有了爱惜,他的眼一直看着皇后不转眼。

    因为去病?因为皇后?也许都有。

    车内静了音,只听外面车轮子的“轱轱”转动声和马蹄急促的“嘚嘚”声。

    眼看着垂泪的皇后好一会儿,一直看到皇后低了头,武帝才说了他的疑惑:“去病乃冠军,如此身手,他如何被刺?还危急?”

    皇后抬眼又望着武帝,她吞了泪:“臣妾……不知。”

    油灯前,武帝在昏昏的空中看到了去病旧日飒爽英姿,他急急摇头!

    武帝脸色开始变化,天下至尊的傲意点点浮现,它们渐渐聚合,成为一气,它绕在武帝的眉头,时而怒,时而恨,时而不甘……武帝的眼色不断游移,他看着空中,他望空冥思。

    继而,他森森的眼看着皇后,说出了森然的话:“是去病熟人?”

    皇后的心微微震动,皇后也一直在思虑此事:去病身手矫捷,还有十余侍卫,何人能做此事?让他居然中了刀!她不明白,她不敢往更深的地方想……

    此时,她的猜测被武帝说了出来,皇后的心更哀,她不愿如此,她不甘地摇头说话:

    “臣妾不知,来人没说。”

    武帝暗黑的脸开始闪火,沉思一会儿,他再问:“太医呢?”

    皇后抹泪摇头,“来人说了,已请太医,正在医治。”

    武帝的眼恨恨地看着皇后,好像皇后犯了错!此一时彼一时,武帝的脸色变化太快,快得皇后不敢多说话。

    恨恨的武帝终于低了头,他埋首想他的国家大事,他苦涩地吞着唾沫,他心不甘:

    来年,当出击匈奴,欲远奔突袭的去病却突然倒了!会是谁干此事?不赞成他方案的将军?还是另有其人?

    怒火开始燃胸,他的眼底露出了火苗子,他忍不了这口恨气!窝囊气!

    “如此之人当死!”

    他恶狠狠一语,牙齿咬得蹦蹦响。

    皇后泪水如注,她抽了巾帕抹泪,她当然也是这样的想法。

    武帝有了火,这车内气氛显然变了,武帝的火,它四处乱窜,它渐渐影响着皇后的心思。

    “陛下,这……这去病一直好好的,如今却莫名其妙地中了刀,被人所刺,是不是……是不是……”

    皇后哭泣说话,她的言辞吞吞吐吐。

    武帝沉沉的眼看着皇后,他的眼深不见底。

    “你有何话?说!”他暗沉声音命令道,一双眼更是煞煞地看着皇后。

    武帝直视皇后,他不再是夫君,他是帝王!

    皇后悲戚大哭,泪水侵染,水雾覆面,她哀哀的眼望着武帝,武帝的眼色软了软。

    “此处无人,你说,尽管说。”武帝眼色一放,他宽慰道,“这里就咱夫妻俩,你但说无妨。”

    这句话如甘霖,它瞬间滋润了皇后的心,她的泪汩汩地顺颊而下,这泪当是最最温馨甜蜜的泪,抬了袖,她又放了袖,她居然不想抹掉它。

    “是不是……是不是,应了巫蛊咒语,陛下……”皇后悲悲切切地哭道。

    这话一出口,皇后后悔了,因为,她看到了武帝

    脸上的恨!更深的恨!她有了担忧。

    皇后吞吞吐吐,是因为,她知道,这说巫蛊咒语的陈后和发咒语的乐伎都被武帝赦了,陈后被废,深居长门宫;乐伎也被他默认,仅让张汤罚了赎金了事。

    皇后忧虑:自己如此说话,会不会被认为是指责他有错?她犹豫不定,泪又顺流。

    她哀伤幽怨的眼看着武帝,眼底绕上了一丝恐惧:

    他免了乐伎的罪责,去病应咒而倒,他会不会将气撒向他人?或是自己?

    皇后心哀伤,她有忧虑。

    不想,武帝的脸瞬间愤怒,他的气上了顶,他怒发冲冠,他恨恨一语:

    “该死!”

    皇后震动,她抬眼看武帝,她问她自己:他骂谁?他骂他自己?谁该死?

    武帝的怒终于被皇后点燃,他的眼里全是火!他眼中的火熊熊燃烧,比车内的油灯还旺旺,如可能,他的火可以烧上车顶!

    当然,这火烧向了谁,皇后需要忖度。

    她婉转心思轻轻触动:

    陈后之事已过,谁该死?也许就是那乐伎?他后悔了?他不是已经原谅了乐伎的罪过吗?就像他原谅陈后之错,他不再追究了吗?可此时的他却在发气,他说了死!看来,他心中很怒……

    他不虑及去病的喜爱了?皇后还在揣度,她的泪渐渐驻了。

    他骂乐伎,那乐伎必死!这可是天子之言!

    皇后精神抖擞,她有了想法,她试探着说话:

    “陛下,臣妾听说一乐伎坊间咒去病,去病喜那女子,去病拦了张廷尉执法,他还替那女子交了赎金。”

    皇后察言观色,她停住了话头,她仔细看着武帝。武帝抬头,他看着油灯紧抿双唇。

    武帝的眼中闪着油灯的火,那火有燎原之势!皇后的眼跟着亮了起来。

    车内空气已经转了向,恨恨的气在油灯上徘徊升腾。

    车内再次响了了皇后的话音,她的话速极慢:“可……那女子的咒语很毒辣……他应刺而危……”

    虽有猜度,可皇后还是很小心地看着武帝。

    烛火下,武帝的脸阴晴不定,不过,怒火在眼底燃烧,皇后看得清清楚楚,她明白,火已经烧了开去。

    “陛下,去病不顾及咒语,可如今,他应咒被刺……臣妾心疼……”

    皇后彻底大哭,她的声音很哀:

    “去……病……本就命苦,姐姐……也命苦,可……”

    跟前没他人,俩人如百姓般说话,一贯仪态端庄的皇后已成一平常妇人,就一哀伤女子在哭泣。

    “她该死!”

    帝王之怒熊熊燃烧,武帝忿恨如天的话在车内

    再次响起,皇后终于又听到了她想听的话,她彻底放心了,她放松地好好哭。

    皇后哭泣的音徘徊在车内,油灯暗了光亮,它也皱了眉,车内变得昏昏然。

    车昏昏然,可哭音却哀哀恸,人更情绵绵。

    武帝终于伸了手,他搂住了抽抽噎噎的皇后。

    久没搂搂抱抱的夫妻又有了恩爱动作,这动作在皇后成为皇后之后,就未在人前有过,当然,此时的车内也没其他的人。

    恍如梦中旧情再现,皇后已倚在武帝之怀。

    皇后虽哀,可她醉了,她的身子已经软了,软到只能靠在武帝胸前。

    醉了的皇后开始彻底担忧去病了。靠在武帝怀里,她掉着伤心的泪,也是担忧的泪,更是幸福的泪,这情感太复杂,一言两句无法说清。

    总之,她满意她自己,在合适的时间去说了皇帝想知道的事,她的愿望已达到。

    抬首望了望武帝的侧脸。

    她想了想:王夫人会如何?

    皇后哭泣的眼角有了微微的笑,旋即,她的眉头皱了皱,她忧虑去病之伤,她不希望去病有不测,她默默在心中祈愿,祈愿去病挺过此难关。

    优人伏法,当去除咒语法力,去病应该无恙……她诚心诚意地祈祷。

    武帝没皇后那么多的婉转心思,他的心中只有一人。

    搂着皇后,武帝怒火的眼看着空中,他久久不说话。皇后也识大体,她知道她的话已经够了,再说就过了。

    很快,马车进了冠军侯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