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字体: 16 + -

第七十四章 不明就里

    今天是莫纳生日。石岩子日间就踌躇,想了想莫纳的拿手曲目,就挑选了胡笳和胡琴曲。结果一只胡笳吹奏一曲,一把胡琴拉奏一曲,胡琴曲就是她拒绝莫纳的那首。

    起手音响,石岩子就见到莫纳那忧伤的眼神,还有草原熊熊的篝火,莫措旋转的裙边,母亲淡淡的微笑……

    拉到她对唱那段时,只见陈霍肆无忌惮的眼眸看着她,嘴角一抹微笑,亦正亦邪,令她看不透……

    奏到情深处,她差点就唱了起来,好在发了一音,就及时停了下来。

    两曲下来,已是心伤如焚,石岩子居然无法站起来。

    台后的珠儿思虑重重地想着心事:

    自荷塘归来,自己总是眼跳,就担心姑娘出事。

    琴姑年下就见姑娘身子一日弱似一日,就嘱咐自己小心服侍。自玉儿大婚后,见姑娘神情不对,自己更是日日焦心。

    早间,琴姑就悄悄唤了自己说了不安的话:

    “兰儿小,不懂,这院子如今就你最懂事了。你好生看着你家姑娘,她看着柔弱,实际,心中傲气得很,只要不入眼,什么人都瞧不上!她入坊前就曾上吊,不是救得快,差点就死了。

    “上年过来,她身子就一日弱似一日,又被人辱,如今,玉儿出嫁,我瞧她又有些不对,你细心点,多留心点,发现不对,及时派兰儿来告诉我。”

    琴姑双手合十,还默默祷告:“祖宗保佑,千万不要出事!”

    自己知道,姑娘是琴姑的钱袋子,琴姑指着姑娘能卖大价钱;即使姑娘不出嫁,日日奏音,也是一棵摇钱树,坊间钱财源源而至。

    琴姑对其他的人员管教甚严,唯独怕姑娘,将姑娘当宝一样地供着,很怕姑娘哪日想不开,又抹了脖子。

    玉儿临出嫁的头一日晚上,也拉着自己和兰儿的手说了很久的话,就嘱咐自己和兰儿好好看着姑娘,不要让姑娘干傻事,有事就叫兰儿来喊她。

    说的时候,玉儿还哭了,就担心她走了,姑娘会有事。

    眼见姑娘无法动身,珠儿收回忧虑的心思,上了台,扶着姑娘慢慢回到石院中,服侍面如雪的她洗漱后卧下。

    此时,霍祁见了站在廊下送客的琴姑,说了去病想拜见石姑娘的意思。

    琴姑笑道:“请霍爷告诉冠军侯,我们姑娘不见客。”

    “我知道,石姑娘是匈奴人,我以前曾在院中与姑娘见过一面,姑娘遮着面。请姑姑问问姑娘,就说那日狗吠,院中昔日匈奴旧人想见见姑娘。”

    “你也是匈奴人?”琴姑犹豫了,瞟了一眼健硕的霍祁,“与姑娘认识?你叫甚名字?”

    “在下霍

    祁,是冠军侯的亲随。”

    霍祁又推又拉,将琴姑拉到石院门口。

    琴姑喊了门,兰儿开了门,霍祁与琴姑一起进了院子。

    “姑娘已经睡下了。”兰儿诧异地看着陌生的霍祁,“你是谁,你想干嘛?”

    “在下是冠军侯亲随,随琴姑过来,想请石姑娘见见我家公子。”霍祁向昏暗烛火下的房内望了一眼。

    “姑娘已经睡了,今晚不见客。”珠儿应声而出。

    珠儿柳眉,凤眼,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葛布裙,站在门口向琴姑施礼,冷眼瞧了瞧跟着的霍祁。

    兰儿手中烛火下,霍祁人高马大地站着,他的影子被烛火照得长长的。虽看不清面目,霍祁魁伟的身材很惹眼,他腰上的剑也很醒目。

    珠儿冷眼看着霍祁,说了回绝的话:“姑娘今日奏了两曲,很累,早睡了。”

    “你看,我没骗你吧,我们姑娘奏音,那是心神俱入音,奏的音是极好的,长安无人能及。一曲完了,就很累,何况今日是两曲,一只胡笳,一曲胡琴,早就累得不行,我瞧见,还是珠儿扶着姑娘回的院子。如今,姑娘已经睡下休息,霍爷请回吧!”

    “那……琴姑,你可替我做个解释,如何?我们公子和司马一直想见见姑娘,不是姑娘没空,就是我们没空。今日,好不容易,听了姑娘的琴音,我家公子感觉就像回到草原,因此,就想见见能奏出如此绝妙草原音调之人。姑娘不见客,我无法交差。琴姑,行行好,你去回话,如何?”

    霍祁拉着琴姑走出了石院。

    一盏茶功夫,霍祁摔帘而入,后面跟着坊间琴姑。

    “听霍爷说侯爷想见我们石姑娘?”琴姑施礼问道。

    “今日听了姑娘琴音,甚是想念草原景致,想与姑娘叙叙草原风情。”去病淡淡地看了琴姑一眼,话语也淡。

    “不巧,我们姑娘一直身子弱,奏琴如大病,立时就要休息,不能见客,请侯爷见谅。”

    “奏一曲如大病?还真入情!我还真想见见。”去病眼神跳动了一下,有了兴致。

    见去病不肯放手,姑姑眼珠一转,“侯爷可知,我们姑娘身份卑贱,加之颜丑,姑娘一直不喜,不愿见客。”

    “我听曲谈草原之事,与身份、颜容无关,请姑姑告知姑娘,在下真心想拜访姑娘。”听姑姑说姑娘自卑如此,去病抬手施礼道。

    琴姑此时才知霍祁为何要将她拉来回话。脸虽有难色,但看到去病冷峻的脸色,琴姑吞了欲回绝的话,没办法,她又回到石院叩门。

    珠儿一听叩门声,心里就有气,边开门边说,说出的话很烦:“姑娘已经睡下

    了,这冠军侯怎如此不讲道理?非要姑娘见他!”

    “侯爷嘛,心血来潮,想见见姑娘也很正常。”琴姑无奈道。

    进了屋,看着卧榻上的石岩子,琴姑直央求:“姑娘动动身子吧,那冠军侯就想见你。听说,天子最爱他,我也不敢惹,只有来求姑娘见见。”

    石岩子今夜根本就没心思见客。

    虽然听琴姑说,冠军侯知道她卑贱身份,也知道颜丑,仍真心拜访她,还是没有一点兴趣。躺在榻上,她的哀心始终无法从草原之情中走出。

    “石姑娘?”琴姑眼见石岩子眯着眼,一直没动,就又喊了一声。

    黯晦夜灯下,石岩子微微睁了眼,好不容易才看见还站立没走的琴姑,她气息微弱道:“我已累尽,改天再见吧。”说完就又眯了眼不再说话。

    琴姑无奈,只有离去。

    回到雅房,琴姑深深一礼,“姑娘今日奏了两曲,心神具累,确实无法见侯爷,答应侯爷改日再见,请侯爷谅解。”

    破虏看着琴姑,眼中全是失望之意,只有摇头,深深叹息。

    去病看了破虏,也摇头耸了耸肩。

    “明日我们继续。”破虏心不死。

    “你兴致怎这么好?陪你就是!”去病大喝一碗,拍拍破虏肩,大气地回了话。

    ————————————————

    破虏在霓裳坊乐舞大堂坐了一座,独自一人喝酒。

    今日,破虏本就和去病约好,踏鞠一日,晚上听音。不想,皇后宫中有宴,去病和芷若一同进宫觐见,一日未归,去病爽约破虏。

    破虏进坊,借着方便,将坊内境况摸了个一清二楚,知道长廊通向内院,石岩子就住在后院中。

    今晚,石岩子不奏曲,歌舞较多,一干观客无人注意破虏行为。破虏趁着众人贪看美色,就起身过长廊,推开了后院门。

    院内有一侍童站立门后,见有人推门,侍童就上前搭手致礼道:“贵客请止步,此为内院,不见客。”

    “在下想拜访石姑娘。”

    侍童还没答话,长廊远处一道白影蹿出,一条高大威猛的白犬已至门前,居然没有吼声。

    大犬亲热地在破虏身上擦试,低低地吠了两声,然后就望着内院昏暗的尽头处不吠声了。

    “汤圆!”破虏一脸的惊异,低着声气喊了一声,然后蹲下身子,亲热地摸了摸汤圆的头。

    汤圆则和蔼地低低地又吠了两声,算是搭了破虏的招呼。汤圆的眼亲热地望着破虏,威猛的身躯不停地蹭着他的身体。

    见汤圆认识来人,侍童语气一变,热情地说道:

    “既然贵客识得这犬,

    估计贵客也认识石姑娘。只是,今日姑娘外出,还没回来,贵客无法拜见姑娘,请明日过来。”

    破虏仔细地向侍童打听了石岩子坊间诸事:何时到的坊,真名是何,是何身份,如今怎样?侍童也就他知道的一一做了答。

    他才知:石岩子前年冬日卖身入坊,是匈奴人,名木朵。

    问够了,破虏拍拍汤圆头,交代侍童将汤圆带走,然后就向侍童告辞,大堂也不回,独自离去。

    为了确证石岩子是子瑜,破虏第二日去了大行,拜见主事官员,查了两年前的记档,上面明明白白地记着:匈奴女木朵长安寻夫陈霍,兄莫顿同。

    这不是子瑜是谁!破虏深深地摇头叹息:

    王爷家女儿只有莫措,子瑜肯定认了王爷为父,改了匈奴名为木朵,千里迢迢到长安寻夫,找不到去病,不知经历多少苦难被迫作了倡伎!

    破虏心中替去病悲喜交加:

    昨日,去病爽约,为的是带芷若进宫参加皇后家宴,一妾室参加皇后宫宴,很不合礼制,想必皇后很满意芷若,认定芷若为去病之妻?

    去病没推辞,还带着芷若入宫,按去病个性,如果他没同意这门婚事,这芷若姑娘肯定进不了侯府,难道他真认定子瑜已死?准备将芷若扶正?

    可他却住书房!从前日晚与天子的对答看,去病仍然忘情子瑜,可子瑜在长安已两年有余,就在他眼皮底下,他居然没发现?这是为何?破虏没想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