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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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悲惨之事

    玉儿看着哭泣的兰儿,重重嘱咐:“你发誓,不告诉其他的人!”

    等到稚气的兰儿发了毒誓,玉儿才叹气说话:

    “我和珠儿跟着姑娘去看花灯,没想到,在街角处,三个醉汉调戏我,姑娘想到她身着男装,就上前阻拦。不想那三人却对姑娘有了兴趣,不信她是男子。”

    玉儿停了停,眼中黑黑的瞳仁燃着愤恨的火苗,她悲愤而又无奈地继续说:

    “姑娘身着男装,被三个醉酒男子围着欺辱,我和珠儿根本就挤不进去,姑娘被硬生生地堵在墙角,被那三人扯了胸前葛布棉衣,摸了……胸……”

    玉儿泪珠烫然滚落。

    兰儿惊恐地长大了嘴:“天哪!”她羞辱的泪珠跟着也掉落地上。

    “姑娘根本就跑不出来,被按在地上,眼看那三人又要撕姑娘的裙裤,我和珠儿没办法,就去了大街上,死命拉了好心的人过来,那醉汉们才放了就要气绝的姑娘……走了……”

    玉儿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泪水,她的心颤得厉害,嘴唇也抖得老高,声音更是抖抖颤颤的:

    “你……不知道,看着……姑娘敞着胸……毫无生气地躺在冰冷的地上,我……连死的心都有了……我……赶紧脱了我的……外衣遮了姑娘的羞,和珠儿……一起……将痴傻的姑娘扶了起来,你没见到姑娘的脸,白得……吓人……姑娘……根本就无法走路……”

    玉儿无法讲下去,她停了下来。她看着兰儿哭泣的脸气恨着她自己颤栗的心。

    室内很静,只听泣声。

    “我人高,珠儿勉强扶着晕死的姑娘上了我的背,我才背着姑娘回来了。一路上珠儿就哭,行人都看着我俩,我也不管了,就想着快一点将姑娘背回来!”

    玉儿的声音已经平静下来,可她不能原谅她自己,她不停地揪自己的头发,那发丝根根都在后悔,被苦痛的手扯乱后,又丧气垂下。

    “都怪我,是我要看什么元宵节,我就不该撺掇姑娘出门,让姑娘受此大辱!”玉儿悔恨的话句句泣血。

    “也怪我……我没在京城过元宵……也想出门看看……我也后悔……”

    珠儿不停地哭,不停地抹泪。

    “难怪……姑娘回来后……硬要洗浴……”兰儿泪汪汪地看着玉儿。

    玉儿悔恨的心回想着姑娘回来后的情景:

    那夜,外面屋檐下还挂着冰棱子,寒气丝丝逼人。姑娘也不管,坐在木盆里,晾着上身,一瓢一瓢地洗着被污的胸。

    姑娘的泪水就没断过,旁边的珠儿和兰儿大哭不止,不停地抹脸。

    自己在旁苦苦劝解,可姑娘就是不听。她坐在木盆里,水洗得冰凉,自己也

    看得哀伤……后来,还是自己狠狠心,喊了珠儿,硬拉着泪水覆脸的姑娘起来穿了衣。

    当夜,姑娘就高热昏迷,喊了一晚上的“陈霍”。兰儿和珠儿都吓得抱头哭泣,不知如何办。隔壁李琴师回了老家,无人依靠,自己才吩咐珠儿连夜找了琴姑,喊了郎中瞧病。

    琴姑听说了缘由,也吓了一跳,更是狠狠地骂了自己和珠儿一顿。就是如此,琴姑每日见了自己和珠儿仍然就没停过骂声,自己也该被骂!

    玉儿收回心思,望望放下的幔帐,气虚道:“幸亏姑娘今日喝了药,吃了粥,不然我的罪责最大。”

    “我也一样。”珠儿也望望幔帐,双手合十,“我祈求大司命责罚我,不要苦了姑娘,我望姑娘早日好起来。”

    ……

    过了几日,玉儿又皱了眉头。

    一早,珠儿就可怜巴巴地哭道:“姑娘虽然开始喝药和吃饭,但姑娘在卧榻上躺着,长时间不说话,就掉泪。我不知该如何劝,玉儿姐姐,还是你劝劝吧。”

    果然,玉儿去幔帐边望了望,石岩子睁着眼,眼眸空洞地看着屋顶。

    此时,室外细绵绵的春雨正无声地滋润着万物大地。

    春雨绵绵,可仍是雨水,它汇集屋顶后,顺着屋檐而淌,颗颗至地,滴着寒冷浸骨的重重春雨声,颗颗敲脑子,粒粒碎人心。

    泪珠不停地从石岩子无助的眼角处一一落下,她也不擦拭,枕下已浸湿一片。

    玉儿哭泣着走了进去,跪了下来,“姑娘,你就原谅我们吧!我们犯了错,却让姑娘受了罪,我心不安。”

    不等她说话,玉儿已哭倒地上,悲悲切切地大哭起来:“姑娘……如果……不原谅……我们……我们……一辈子……不得安生……”

    玉儿凄凄切切的哭声和着脆脆响响的雨滴声,室内的气氛更悲催,更凉薄。

    “你们没错……错的是他……还有我……”

    石岩子终于说了话,那话语不仅艰涩难语而且苦涩难咽:“告诉……珠儿和兰儿……以后不许提这件事……永远……都不要提……我……已忘了那夜的事……”

    话音未落,她的泪水冲眶而出,止都止不住地往外溢……

    躲在幔帐外的珠儿和兰儿面面相觑,她俩没听懂姑娘的话,可姑娘的泪让两人跟着呜呜地哭,地上的玉儿更是捂脸而泣……

    石岩子的病一月后才好。

    病好以后,她沉默了,院内本就清幽,如今,更是幽暗,曾经稀有的欢笑与她仿佛无缘。她经常孤独地坐在院中呆看空中。

    此时,坐在院中石凳上,她苦涩孤寂的身影就像春日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冬日枯叶,即将被最后的冷

    漠寒风摧残而凋零,孤苦地飘落,然后被人狠心地践踏,终将埋土而去……

    石岩子呆呆地看着树上那唯一的枯叶,那枯叶凄楚一笑:

    在草原,那陈霍就一去无踪;如今在长安,他也没有一丝踪迹。

    他……其实就是骗子,他骗你死心塌地地等他,骗你死心塌地地爱他,莫纳……那么好的人,你为何不爱他?非要到这寒心的长安来?如今,你白白被辱,他却不知在何方……

    他曾经说要护着你,可你却不见他的人影……你还想知道真相?其实,你心中就怕那些是真的……你欺骗你自己,你不信他会弃你于不顾……你心中一直就盼他来……

    枯叶冷漠地摇头:

    他不会来了,可惜你,断了情断了义,你还是念他……你无依无靠,死了一回,还是爱他……你就是傻子,不折不扣的傻子……

    你这石岩子的名字已名满长安,却不见他人来,他也许早就知道你了,只因你是倡优而放弃你了……

    飘摇的枯叶继续悲哀苦笑:

    你早就不想活了,可你没死,因为草原亲人们需要你,玉儿、珠儿,还有兰儿,她们还需要你……你为她们而活……

    你其实和我一样,就是这树上剩下的唯一枯叶,你想抓住这大树,可这大树不要你,他不再护着你,你不知何时就会被这无情的冷风吹掉,最后无影无踪地消失……

    石岩子的泪水随着回旋而至的冷风一一飘落……

    “玉儿姐姐,姑娘又犯傻病了。”珠儿扶着门框,苦痛的眼看着石岩子的背影,小声道。

    “姑娘心哀,”玉儿一脸黯然,“让姑娘坐会儿,顺顺气儿。”

    “玉儿姐姐,你说那陈霍是不是不要我们姑娘了?”兰儿扶着另一门框,也愁眉不展地说话。

    “嘘——小声!”玉儿责备的眼看了兰儿一下,“就你喜欢说实在话!”

    “玉儿姐姐,你说,魏府一直和我们姑娘来往,就不能帮着姑娘找到那人?”兰儿继续愁眉。

    “我问过,瑾公子说,就没听说过这个人。”

    兰儿傻眼,珠儿无语。

    玉儿轻轻叹息:“姑娘还嘱咐了魏府的人,望他们不要将她的事说出去,魏府的人只知道我们姑娘是木朵,不知道石岩子这名儿。”

    “为何?”珠儿奇怪了。

    “姑娘行事很小心,就怕别人知道她的真容。”玉儿点头,“老爷和公子也维护姑娘,府中人就没人知道我们姑娘是长安有名的乐伎。”

    珠儿想起了早先廊下面巾之事,默默点头。

    “玉儿姐姐,你说那陈霍真是姑娘的夫君?”珠儿心不甘,仍揪着这

    话题不放,“我问过琴姑,知不知道陈霍这人,琴姑却摇头。”

    见玉儿和兰儿都好奇地看着她,珠儿继续说:“我问过李琴师,李琴师肯定知道,他愣了好久,才叹息说,他答应过姑娘不说此事。”

    玉儿叹气:“你就别问了,姑娘自己不说,就是问了也没用。”

    “你们说,那陈霍会去了哪里?”兰儿赌气道,“他真不要我们姑娘了?”兰儿又望望石岩子背影,“可我们姑娘还念他。”

    “你俩可记好了,在姑娘面前,一定不要提陈霍的事。”玉儿大眼一眨,嘱咐又嘱咐,“就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最好,免得姑娘伤心。”

    两丫头片子眼睁得顺溜圆,都直直地点了头。

    “琴姑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说。”兰儿亮着大眼,很认真地说道。

    “我肯定不会说,”珠儿轻轻说道,“陈霍是谁,我不想知道,我只望姑娘不要干傻事。”

    议论的话完了,三个丫头又愁眉苦脸地看着姑娘瘦弱而单薄的背影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石岩子缓缓站起来,回过身子,见到三双渴望又担心的眼眸,她倒愣住了。抹了一把脸,将脸上的泪渍擦尽,她苦笑道:“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话虽如此,三人却一点不放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