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天子试探
又是一个秋日晚，玄月挂西天，几颗淡淡的星子印在远方天际，一缕淡黑青烟飘过，月色隐溺，夜空更黑。
渐渐的，青烟飘远，玄月露笑，夜空静谧悠远，琴音随云烟而动……
石岩子今日没有曲目，难得在院中痴看夜空秘景。闭了眼，她默默祝愿：但愿自己也能如天上的玄月一样，霁月再露，逢凶化吉。正看着天际出神，只听，院外传来琴姑渴望的声音：“石姑娘睡了吗？”
“姑姑何事？”石岩子眼未动，懒懒地隔墙问了一句。
“姑娘也太小心了，这坊间能出何事？把院门打开，我有话说。”
石岩子叹口气，起身过去开了院门。
琴姑的亮色衣裙一闪，就钻进了院子。
“好姑娘，我带你去见个人。”说着，琴姑头上的金钗珠子一个大转弯，上前的她拉了石岩子的手往外走。
“慢点，”石岩子知道她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夜下，不是贵客，琴姑不会亲自上门，石岩子不动步子，淡然道，“姑姑带我见何人？”
“好姑娘，今日这个客人，你一定要见见。”
月色下，琴姑脸上堆着青色的笑，这笑让石岩子感觉很不稳当。
“是个啥客人，你这么紧张？你如此说来，我还有点怕去了。”
石岩子确实不想去见客，眼色一直淡淡的，根本就不为其所动。
“这位贵客自上月以来，场场都听姑娘的琴音，也向我说了多次，要求拜访姑娘，我都回绝了。今日，这位贵人不走，再三请求我，让见姑娘一面，问他身份，却不说，道，姑娘来了，自知。”
“他认识我？”
石岩子脸色未变，心中却动了一动。
“那人一身贵气，身边的人全都唯唯诺诺的，一看就不凡，你见了，一问，他自然就说了。”姑姑小心地看着石岩子青色的脸，忖度着说道。
他有如此能耐？石岩子低头想了想，终于应诺：“姑姑等我一会儿，我打扮打扮就去。”
“姑娘这身衣太素了，是该换件喜色一点的。”姑姑抚掌点头，伸了伸脖子，脸一笑，头上的钗子就满意地点头，“好，好，好，我就在院子里等，你快一点。”
进屋的石岩子看着铜镜中的面相，她好好比较了一下，心道：应该和在大漠时没什么两样。
临出门，她慢了脚步，回头望着铜镜凝目思量了一下，她又坐回梳妆台前，细细地修了容。
仔细地看了看铜镜，思虑再三，石岩子抿唇而笑，依旧将面巾带上，左右看了多遍，她才轻快地出了房门，跟着琴姑而去。
进了贵客雅间，琴姑朝坐在屋里的人媚笑地施礼：“贵客久等了。”
一身轻松的石岩子进了屋，一双美瞳顾盼四望，不见期待
的人，却见三位陌生男子坐在榻上正看着她进屋。心中一痛，她轻飘飘的身子就重了，眸色也黯淡了。
琴姑拉着石岩子不情愿的手，美兹兹地说话：“这就是我们坊间的石姑娘。”
石岩子已没了兴致，落落寡欢的她向三位男子一一施礼后就垂了眼睑，黯然坐下不说话。
琴姑却饶有兴味地跪坐下，探究地看着面前的人。
三位男子依序而坐，但座位有尊卑：青年男子坐首座，另两位中年男子坐下座，一人有须，一人无须。
见石姑娘进屋，下首的两人均抬着一双审视的眼细细瞧了，互相满意地微微点头，眸眼一放光，就讨好般地看着首座男子背影不说话，显见两人是青年男子的随从。
这一切都被精明的琴姑收入眼底，她瞟了一眼石岩子。
只见，石岩子已没了好心情，坐着也不看三人，自顾自地端了桌上的茶杯，抬袖低眉抿起茶水来。
琴姑又细细地观看首座之人。她可不知道，坐首座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帝。
自上次，去病殿上回禀在大漠遇一女子，在草原私自婚娶之后，武帝就开始心烦意乱。
抬眼看着身边的一众宫女，武帝就没了兴致。烦躁间，他宣庄助进宫，就是要庄助在民间访识美人。
自庄助告知霓裳坊来了一位匈奴女子，乐好，武帝就让庄助和宫内总管跟着，上坊已听了数次，不想还迷上了，欲拜访乐伎，却被告知，石姑娘不见客。
后庄助告知，该姑娘奏乐都带着面纱，武帝一下子就来了兴致：带面纱，有看头！因此，他才不厌其烦地缠着坊间姑姑，求见石岩子。
今日听音，武帝一来就知会琴姑，要求见姑娘，琴姑没答应。没办法，见皇帝来了兴致，庄助就叫随从给了琴姑十个金豆。
看见金豆，琴姑眼都直了，她因此断定：这位贵客不是王爷就是侯爷！
欲攀龙附凤的琴姑兴致勃勃间，亲自上阵，巧舌翻动，将石岩子带进了房。
石岩子进屋前，武帝嫌房内光线暗，让外间的侍从又办了多盏纱灯，等她进屋时，屋内亮如白昼。
石岩子日常极少到雅房见客，不知房间灯光的变化，现心情不好，更不见灯光的明亮。
琴姑可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道：这位客人今日可是奔着姑娘真容而来。斜眼瞧了瞧对面的青年公子，琴姑心想：也许姑娘真有夫人命？老道的她也不说话，也不提醒姑娘，静观场景。
姑琴进屋，武帝眼光直接就从琴姑身上扫向她身后的石岩子。
眼见石岩子进屋时的热切眼光变为失望，再转为冷淡，武帝心中又是一动：虽着粗布素色葛衣，但婀娜身段，行动如风；虽带着面巾，但双眸灵动，
仍难掩如月之光华。
坐在下首的庄助斜了一眼武帝的背影，笑道：“石姑娘进屋，真是蓬荜生辉呀！”
“我家姑娘确实光彩照人。”琴姑美美地点头。
“一匈奴野女子，粗鄙之人，没啥照人的。”
石岩子本漠然低头喝着茶，听对面中年有须男人如此说，又听姑姑匆匆应和，她有了警觉，遂抬头看对面的武帝。
武帝今日一身普通青色绣花锦服，头戴一顶普通薄纱冠帽，没什么特别之处。虽面容俊朗，但看得出是因为身家富贵、保养得体的缘故，年龄应在三十到四十之间，刻意修饰的胡须让他的一张脸看着更是不怒自威。
石岩子抬眼就碰到了武帝放肆的眼光，他的眼神耐人寻味：有大胆，有无忌；有欢喜，也有疑虑，不知在想何事……
石岩子淡淡地对视一眼，见武帝不移眼，她漠视的眼神淡然地飘移而去。
来之前，庄助已询过乐府官员，查了记档，告知武帝，这石岩子乃匈奴人，已经嫁人，到长安寻夫，不怎么好办。
武帝已被迷住，说，这姑娘如今已卖身入坊，就是寻到夫君，也不能登堂入室，那家人也不会再要她了；何况，说不定就是其夫君嫌弃她，她为了谋生才被迫入的坊。
皇帝如此说，庄助更不能说不对，因此，今日才做好了安排，让武帝会会石岩子。
看看戴面巾的石岩子，庄助酒盏一端，眼角一翘，老气横秋地问道：
“姑娘是匈奴人，父母如何？家人知道姑娘在此吗？”
石岩子知道他们的来意，更是藐视眼前之人。
“这是审犯人吗？”她一转头，美丽的亮眼在灯火下一闪，就看琴姑，“琴姑，我违了大汉律法吗？”
庄助一愣，心道：这姑娘可不好惹，不是轻易就范之人。
看看武帝稳稳的背影，庄助脸色重了起来，打着哈哈继续说：“姑娘多心了，在下只是随便问问。”
石岩子戴着面巾，不好喝茶，遂抬了抬衣袖，低眉又喝了口茶，不疾不徐地放下茶杯，一抬头，流波般的眼光绕过武帝看庄助。
“我以为汉家天下，随处都可以审人呢！”见庄助没有接话，石岩子的眼波荡了荡，又说：“不过，这尊卑世界，你们是尊，我是卑，我理应有问必答，只是，我一女子，又是坊间之人，答了也无用，请原谅不能回答。”
说毕，她眼波一收，微微低了低头算是歉意地回了一礼。
着了石岩子一个软钉子，能说会道的庄助有些尴尬，眼瞄瞄武帝后背，见武帝仍稳如磐石般坐着不问话，他冒着头皮继续问：
“姑娘如此之人，怎没穿亮点的衣裙？”
石岩子的美瞳不再看庄助，眼角微微一眯，荡漾的眼
波流向武帝。
“我觉得这衣裙很好，本色，不妖艳，正和我意。我乃卑微之人，只能穿这样的颜色，穿这样的衣裙就是告诫自己不能有非份之想，也望他人知我是无名之人，让我自生自灭。”
这次碰的是实实在在的钉子，可武帝不急，胡须一翘，倒微笑起来，笑中的意蕴很深。
石岩子的美瞳蒙上了一层烛火的迷雾，她迷茫了，有些看不懂武帝的眼了。
武帝仍然没发言，庄助继续说话：
“姑娘这名很特别。”
“是吗？特别吗？我觉得很好。”石岩子的美瞳又闪亮了起来。
“姑娘真不知？”庄助微微含笑，“姑娘是匈奴人，难怪不清楚。”
石岩子美瞳中的流波一漾，笑道：“石岩子，食言人，汉人都爱食言，因此，我就用了这名儿。”
许是沉稳的庄助也擦了擦脸上的汗，心道，这姑娘胆子可真大，嘴上却问：“何以见得？”
“我遇到的汉人均食言。”
“那是姑娘没遇到好人。”
“是吗？那，你们肯定是好人，你们为何见我这卑微之人，没啥要求？”
石岩子美瞳中荡漾的眼波继续流向武帝。
“姑娘音好，就想见见姑娘。”
“我是倡优，最是低贱之人，人人都可践踏，确实没啥好看的。”
石岩子看着武帝的美瞳中，那泛光的波浪越来越大。
琴姑听着两人的对话，一直观察着对面的三人，见答话的有须男子每说一句话就看看首座的男子，心中就知道这首座之人不简单，一直在猜，他是谁。
武帝慢慢地喝着手中的酒，不慌不忙地看着明亮烛火下的石岩子。
石岩子虽然穿的是最差的葛衣，发丝也随便用根丝带系着披在脑后，耳朵也没耳钉，脸上素巾遮面，更是无法一睹芳容。但，正是如此，却令一双美目更加闪亮动人。
当她飘逸的眼从武帝脸上淡然移走，武帝就动了心思；当她看庄助的一双美眼流眄而至他的脸上，武帝竟然怦然心动：
宫中从未见过如此之美目，那眼顾盼四溢间确实勾人魂魄，眼波在室内美美荡漾，让人就想拥入怀中……
那言辞之甜美，竟然和皇后相似……听着让人全身心地放松舒坦……
武帝很久都没如此之感觉了。
（本章完）
渐渐的，青烟飘远，玄月露笑，夜空静谧悠远，琴音随云烟而动……
石岩子今日没有曲目，难得在院中痴看夜空秘景。闭了眼，她默默祝愿：但愿自己也能如天上的玄月一样，霁月再露，逢凶化吉。正看着天际出神，只听，院外传来琴姑渴望的声音：“石姑娘睡了吗？”
“姑姑何事？”石岩子眼未动，懒懒地隔墙问了一句。
“姑娘也太小心了，这坊间能出何事？把院门打开，我有话说。”
石岩子叹口气，起身过去开了院门。
琴姑的亮色衣裙一闪，就钻进了院子。
“好姑娘，我带你去见个人。”说着，琴姑头上的金钗珠子一个大转弯，上前的她拉了石岩子的手往外走。
“慢点，”石岩子知道她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夜下，不是贵客，琴姑不会亲自上门，石岩子不动步子，淡然道，“姑姑带我见何人？”
“好姑娘，今日这个客人，你一定要见见。”
月色下，琴姑脸上堆着青色的笑，这笑让石岩子感觉很不稳当。
“是个啥客人，你这么紧张？你如此说来，我还有点怕去了。”
石岩子确实不想去见客，眼色一直淡淡的，根本就不为其所动。
“这位贵客自上月以来，场场都听姑娘的琴音，也向我说了多次，要求拜访姑娘，我都回绝了。今日，这位贵人不走，再三请求我，让见姑娘一面，问他身份，却不说，道，姑娘来了，自知。”
“他认识我？”
石岩子脸色未变，心中却动了一动。
“那人一身贵气，身边的人全都唯唯诺诺的，一看就不凡，你见了，一问，他自然就说了。”姑姑小心地看着石岩子青色的脸，忖度着说道。
他有如此能耐？石岩子低头想了想，终于应诺：“姑姑等我一会儿，我打扮打扮就去。”
“姑娘这身衣太素了，是该换件喜色一点的。”姑姑抚掌点头，伸了伸脖子，脸一笑，头上的钗子就满意地点头，“好，好，好，我就在院子里等，你快一点。”
进屋的石岩子看着铜镜中的面相，她好好比较了一下，心道：应该和在大漠时没什么两样。
临出门，她慢了脚步，回头望着铜镜凝目思量了一下，她又坐回梳妆台前，细细地修了容。
仔细地看了看铜镜，思虑再三，石岩子抿唇而笑，依旧将面巾带上，左右看了多遍，她才轻快地出了房门，跟着琴姑而去。
进了贵客雅间，琴姑朝坐在屋里的人媚笑地施礼：“贵客久等了。”
一身轻松的石岩子进了屋，一双美瞳顾盼四望，不见期待
的人，却见三位陌生男子坐在榻上正看着她进屋。心中一痛，她轻飘飘的身子就重了，眸色也黯淡了。
琴姑拉着石岩子不情愿的手，美兹兹地说话：“这就是我们坊间的石姑娘。”
石岩子已没了兴致，落落寡欢的她向三位男子一一施礼后就垂了眼睑，黯然坐下不说话。
琴姑却饶有兴味地跪坐下，探究地看着面前的人。
三位男子依序而坐，但座位有尊卑：青年男子坐首座，另两位中年男子坐下座，一人有须，一人无须。
见石姑娘进屋，下首的两人均抬着一双审视的眼细细瞧了，互相满意地微微点头，眸眼一放光，就讨好般地看着首座男子背影不说话，显见两人是青年男子的随从。
这一切都被精明的琴姑收入眼底，她瞟了一眼石岩子。
只见，石岩子已没了好心情，坐着也不看三人，自顾自地端了桌上的茶杯，抬袖低眉抿起茶水来。
琴姑又细细地观看首座之人。她可不知道，坐首座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帝。
自上次，去病殿上回禀在大漠遇一女子，在草原私自婚娶之后，武帝就开始心烦意乱。
抬眼看着身边的一众宫女，武帝就没了兴致。烦躁间，他宣庄助进宫，就是要庄助在民间访识美人。
自庄助告知霓裳坊来了一位匈奴女子，乐好，武帝就让庄助和宫内总管跟着，上坊已听了数次，不想还迷上了，欲拜访乐伎，却被告知，石姑娘不见客。
后庄助告知，该姑娘奏乐都带着面纱，武帝一下子就来了兴致：带面纱，有看头！因此，他才不厌其烦地缠着坊间姑姑，求见石岩子。
今日听音，武帝一来就知会琴姑，要求见姑娘，琴姑没答应。没办法，见皇帝来了兴致，庄助就叫随从给了琴姑十个金豆。
看见金豆，琴姑眼都直了，她因此断定：这位贵客不是王爷就是侯爷！
欲攀龙附凤的琴姑兴致勃勃间，亲自上阵，巧舌翻动，将石岩子带进了房。
石岩子进屋前，武帝嫌房内光线暗，让外间的侍从又办了多盏纱灯，等她进屋时，屋内亮如白昼。
石岩子日常极少到雅房见客，不知房间灯光的变化，现心情不好，更不见灯光的明亮。
琴姑可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道：这位客人今日可是奔着姑娘真容而来。斜眼瞧了瞧对面的青年公子，琴姑心想：也许姑娘真有夫人命？老道的她也不说话，也不提醒姑娘，静观场景。
姑琴进屋，武帝眼光直接就从琴姑身上扫向她身后的石岩子。
眼见石岩子进屋时的热切眼光变为失望，再转为冷淡，武帝心中又是一动：虽着粗布素色葛衣，但婀娜身段，行动如风；虽带着面巾，但双眸灵动，
仍难掩如月之光华。
坐在下首的庄助斜了一眼武帝的背影，笑道：“石姑娘进屋，真是蓬荜生辉呀！”
“我家姑娘确实光彩照人。”琴姑美美地点头。
“一匈奴野女子，粗鄙之人，没啥照人的。”
石岩子本漠然低头喝着茶，听对面中年有须男人如此说，又听姑姑匆匆应和，她有了警觉，遂抬头看对面的武帝。
武帝今日一身普通青色绣花锦服，头戴一顶普通薄纱冠帽，没什么特别之处。虽面容俊朗，但看得出是因为身家富贵、保养得体的缘故，年龄应在三十到四十之间，刻意修饰的胡须让他的一张脸看着更是不怒自威。
石岩子抬眼就碰到了武帝放肆的眼光，他的眼神耐人寻味：有大胆，有无忌；有欢喜，也有疑虑，不知在想何事……
石岩子淡淡地对视一眼，见武帝不移眼，她漠视的眼神淡然地飘移而去。
来之前，庄助已询过乐府官员，查了记档，告知武帝，这石岩子乃匈奴人，已经嫁人，到长安寻夫，不怎么好办。
武帝已被迷住，说，这姑娘如今已卖身入坊，就是寻到夫君，也不能登堂入室，那家人也不会再要她了；何况，说不定就是其夫君嫌弃她，她为了谋生才被迫入的坊。
皇帝如此说，庄助更不能说不对，因此，今日才做好了安排，让武帝会会石岩子。
看看戴面巾的石岩子，庄助酒盏一端，眼角一翘，老气横秋地问道：
“姑娘是匈奴人，父母如何？家人知道姑娘在此吗？”
石岩子知道他们的来意，更是藐视眼前之人。
“这是审犯人吗？”她一转头，美丽的亮眼在灯火下一闪，就看琴姑，“琴姑，我违了大汉律法吗？”
庄助一愣，心道：这姑娘可不好惹，不是轻易就范之人。
看看武帝稳稳的背影，庄助脸色重了起来，打着哈哈继续说：“姑娘多心了，在下只是随便问问。”
石岩子戴着面巾，不好喝茶，遂抬了抬衣袖，低眉又喝了口茶，不疾不徐地放下茶杯，一抬头，流波般的眼光绕过武帝看庄助。
“我以为汉家天下，随处都可以审人呢！”见庄助没有接话，石岩子的眼波荡了荡，又说：“不过，这尊卑世界，你们是尊，我是卑，我理应有问必答，只是，我一女子，又是坊间之人，答了也无用，请原谅不能回答。”
说毕，她眼波一收，微微低了低头算是歉意地回了一礼。
着了石岩子一个软钉子，能说会道的庄助有些尴尬，眼瞄瞄武帝后背，见武帝仍稳如磐石般坐着不问话，他冒着头皮继续问：
“姑娘如此之人，怎没穿亮点的衣裙？”
石岩子的美瞳不再看庄助，眼角微微一眯，荡漾的眼
波流向武帝。
“我觉得这衣裙很好，本色，不妖艳，正和我意。我乃卑微之人，只能穿这样的颜色，穿这样的衣裙就是告诫自己不能有非份之想，也望他人知我是无名之人，让我自生自灭。”
这次碰的是实实在在的钉子，可武帝不急，胡须一翘，倒微笑起来，笑中的意蕴很深。
石岩子的美瞳蒙上了一层烛火的迷雾，她迷茫了，有些看不懂武帝的眼了。
武帝仍然没发言，庄助继续说话：
“姑娘这名很特别。”
“是吗？特别吗？我觉得很好。”石岩子的美瞳又闪亮了起来。
“姑娘真不知？”庄助微微含笑，“姑娘是匈奴人，难怪不清楚。”
石岩子美瞳中的流波一漾，笑道：“石岩子，食言人，汉人都爱食言，因此，我就用了这名儿。”
许是沉稳的庄助也擦了擦脸上的汗，心道，这姑娘胆子可真大，嘴上却问：“何以见得？”
“我遇到的汉人均食言。”
“那是姑娘没遇到好人。”
“是吗？那，你们肯定是好人，你们为何见我这卑微之人，没啥要求？”
石岩子美瞳中荡漾的眼波继续流向武帝。
“姑娘音好，就想见见姑娘。”
“我是倡优，最是低贱之人，人人都可践踏，确实没啥好看的。”
石岩子看着武帝的美瞳中，那泛光的波浪越来越大。
琴姑听着两人的对话，一直观察着对面的三人，见答话的有须男子每说一句话就看看首座的男子，心中就知道这首座之人不简单，一直在猜，他是谁。
武帝慢慢地喝着手中的酒，不慌不忙地看着明亮烛火下的石岩子。
石岩子虽然穿的是最差的葛衣，发丝也随便用根丝带系着披在脑后，耳朵也没耳钉，脸上素巾遮面，更是无法一睹芳容。但，正是如此，却令一双美目更加闪亮动人。
当她飘逸的眼从武帝脸上淡然移走，武帝就动了心思；当她看庄助的一双美眼流眄而至他的脸上，武帝竟然怦然心动：
宫中从未见过如此之美目，那眼顾盼四溢间确实勾人魂魄，眼波在室内美美荡漾，让人就想拥入怀中……
那言辞之甜美，竟然和皇后相似……听着让人全身心地放松舒坦……
武帝很久都没如此之感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