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面巾之意
“石姑娘如此颜容，为何遮面？”武帝笑意融融，却又目不转睛地看着石岩子，突然发问道。
“你见过我？”石岩子一惊，手中的茶荡了荡，幸喜没有滴出，不然又失礼了。
“一双似喜非喜眼眸，含娇带嗔就已足够，何须再见面巾下的颜容！”武帝大气地回答，倒似陈霍之语。
一直咄咄逼人的石岩子痴了，美瞳不再荡波，波光停在了武帝脸上。
恍惚间，陈霍肆无忌惮的眼神飘了过来，石岩子一怔。
稳了稳心，见武帝眼眸已变，正温情款款地看着她，美瞳一暗，石岩子收了心，微笑起来：“贵人不怕面巾下有文章？”
“有何文章？”大气的武帝终于眉眼稍稍动了动。
石岩子抬了抬衣袖，美眼不再荡波，抿笑起来：“着面巾者，要么奇丑，要么美貌，贵人猜猜，我是那种？”这话虽是说给武帝听的，但她却狠狠地瞟了一眼身旁的琴姑。
见琴姑微微点了点头，石岩子伸出的手才缩了回来，放心的她继续眼带微笑看武帝。
“姑娘气度不凡，有张有弛，定是一位美人。”武帝也微笑，他的笑很自信。
“贵人如此肯定？”石岩子的茶端到了空中就要送到唇边了，才想起她还遮着面，遂掩饰着抬袖啜了一口茶，“贵人府中定是美人如云，天天美颜相伴，定是看腻了，因此才上坊间见见俗人。
“那俗人如都似姑娘一般，倒可日日见得。”
武帝的眼一直盯着石岩子，他看石岩子的眼越来越有兴致。
“贵人见的都是美人，俗人就是俗人，定不会入贵人眼。”
石岩子眼光淡淡的，抬手敬了武帝一杯茶。
一旁端坐的琴姑见石岩子今日不慌不忙应答，感觉不对劲的她脸色越来越凝重。
见武帝眼中终于露出了探究之色，石岩子放了茶杯，眸色变深沉的她笑了起来：“贵人定是没见过缺陷之美。”
“姑娘如此说，当有不足？”武帝沉吟道，他脸上的笑已消失。
石岩子的美瞳已不见了影儿，一双大眼透出了失望色，起身的她施礼说话：“有负贵人厚爱了。小女子自幼脸有面疾，因此，无脸见人，没办法才遮面。”
琴姑脸色大变，两位陪客也面面相觑。
“真如此？”武帝似有不信，也似有叹息。
“前不久，还有人想扯下小女子的面巾，想看看我的颜容如何，但没得逞。今天，你们不会强扯我的面巾吧？你们是好人不是？不是那食言人不是？”
石岩子端茶慢慢抬袖啜饮，含笑瞧着三人，大眼中的眼波已消失殆尽。
尴尬地看着石岩子，武帝说了话：“此非君子所为，不耻所为。”他身后的庄助动了动身子，也低首呷了
一口茶。
“想来，你们不见小女子的容颜就不会罢休，说不定明天就又有人来扯我的面纱。”石岩子眼眸望着空中，仿似在无奈回味，随即，眼眸回转，镇定的她看武帝，“既然大家都好奇，今天，小女子就满足你们的好奇心，让你们见见。”
石岩子眼角含着一抹冷笑，双眼冷冷地看琴姑，琴姑已是赫然！心道：她此时说得如此轻巧，肯定有变故，不知又有什么鬼招数！眼见一个贵人就此错过，真是可惜，真不知是被什么迷了心窍！
石岩子抬起沉重的右手，慢慢取下了面巾。
室内一片叹息声，连跳动的灯芯都在晃动叹息：只见，一颗豆大的肉豆突兀立于鼻翼旁，一双秀眼瞬间变色，黯淡无比！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如此佳人，竟至于斯！”武帝低头吟诵，叹息一句，兴致一落千丈。
“如此颜容，肯定无法见客吧！”
石岩子嘲弄般看着失落的武帝，大眼中闪过一丝苦涩。
武帝确实大失所望，看着石岩子的眼神很尴尬：如此要求一女子向众人示看丑容，乃奇耻大辱，终是自己的不对。
石岩子露出真容，更落落大方，一双秀目直视武帝。
“既然贵人见了真容，斗胆请教贵人大名？贵人也好证实小女子丑容，免得有人扯了面巾羞辱，贵人是否也能实言相告？”
避开石岩子探究的眼神，武帝端了酒，低头无味地抿了一口，随即，他抬了眼，眸有叹息，嘴角也带了一丝失望的笑，缓缓道：“在下常山宪王刘舜，今日之事，委屈了姑娘，请姑娘原谅。”
他居然向石岩子抬了抬手，也算略施了一个礼。
琴姑心下大骇，常山宪王她见过，根本不是眼前这位，难道是……她不敢想，惶恐地低了头，不敢说话。
石岩子回敬一礼，“身体发肤乃父母所给，不管好坏都是上天所赐，没啥委屈的。王爷乃贵胄之躯，小女子容颜如此，肯定有损尊颜，小女子有自知之明，请王爷尽管宽心。”坦然的语调中有着深深的落寞之意。
坐下喝茶已是多余，对方也没什么话可讲，美目一闪，石岩子微微笑了笑：“如王爷没其他的事，小女子告辞。”
石岩子冷静地将面巾细细带稳，施了礼，抬起头，一双明目再淡淡地看了看武帝，拉了琴姑的她起身退了出去。
“姑奶奶，那王爷明明喜欢你，你为何要这样做？”
回去的路上，琴姑一直就哀声叹气。
“如果见了我的丑容，仍然有人娶我，那才是真心喜欢我这人；如果见了丑容，就放弃了，那人就是喜欢我的貌，一旦色衰，爱就驰，只要‘执子之手’，而不能‘与子偕老’。我要这样的喜欢有何用？”
石岩子冷冷而谈，嘴角抽笑了一下：
“其实，易容前，我也踌躇，如此人见我丑颜仍坚持娶我，我说不定就嫁给他，可惜……”
琴姑张了张嘴，把想说的话吞进了肚子里：今日就是天子呀，你就一点不想入宫？见石岩子一脸蔑视，她也知此话无意义，不提也罢。
那边，武帝在石岩子处碰了壁，很是丧气，兴味索然，不说一句话的他起身自顾自走了，一地随从也一一下了楼。
武帝走了，可隔壁的廷尉张汤可把这景致观了一个遍。
从庄助高声要侍童增加纱灯开始，他就偷偷留意隔壁的动静，能让庄助如此俯首帖耳，除了当今皇帝，还有谁？
知道武帝在此，张汤更是不能急急动身，知道了皇帝的秘密不是好事，因此，还是以静制动的好。不想，他却听到了一个如此尴尬的场景。
想着武帝见丑妇的模样，张汤心中也乐了乐。做事稳当的他直等到武帝走远了，他才下了楼自回府去。
（本章完）
“你见过我？”石岩子一惊，手中的茶荡了荡，幸喜没有滴出，不然又失礼了。
“一双似喜非喜眼眸，含娇带嗔就已足够，何须再见面巾下的颜容！”武帝大气地回答，倒似陈霍之语。
一直咄咄逼人的石岩子痴了，美瞳不再荡波，波光停在了武帝脸上。
恍惚间，陈霍肆无忌惮的眼神飘了过来，石岩子一怔。
稳了稳心，见武帝眼眸已变，正温情款款地看着她，美瞳一暗，石岩子收了心，微笑起来：“贵人不怕面巾下有文章？”
“有何文章？”大气的武帝终于眉眼稍稍动了动。
石岩子抬了抬衣袖，美眼不再荡波，抿笑起来：“着面巾者，要么奇丑，要么美貌，贵人猜猜，我是那种？”这话虽是说给武帝听的，但她却狠狠地瞟了一眼身旁的琴姑。
见琴姑微微点了点头，石岩子伸出的手才缩了回来，放心的她继续眼带微笑看武帝。
“姑娘气度不凡，有张有弛，定是一位美人。”武帝也微笑，他的笑很自信。
“贵人如此肯定？”石岩子的茶端到了空中就要送到唇边了，才想起她还遮着面，遂掩饰着抬袖啜了一口茶，“贵人府中定是美人如云，天天美颜相伴，定是看腻了，因此才上坊间见见俗人。
“那俗人如都似姑娘一般，倒可日日见得。”
武帝的眼一直盯着石岩子，他看石岩子的眼越来越有兴致。
“贵人见的都是美人，俗人就是俗人，定不会入贵人眼。”
石岩子眼光淡淡的，抬手敬了武帝一杯茶。
一旁端坐的琴姑见石岩子今日不慌不忙应答，感觉不对劲的她脸色越来越凝重。
见武帝眼中终于露出了探究之色，石岩子放了茶杯，眸色变深沉的她笑了起来：“贵人定是没见过缺陷之美。”
“姑娘如此说，当有不足？”武帝沉吟道，他脸上的笑已消失。
石岩子的美瞳已不见了影儿，一双大眼透出了失望色，起身的她施礼说话：“有负贵人厚爱了。小女子自幼脸有面疾，因此，无脸见人，没办法才遮面。”
琴姑脸色大变，两位陪客也面面相觑。
“真如此？”武帝似有不信，也似有叹息。
“前不久，还有人想扯下小女子的面巾，想看看我的颜容如何，但没得逞。今天，你们不会强扯我的面巾吧？你们是好人不是？不是那食言人不是？”
石岩子端茶慢慢抬袖啜饮，含笑瞧着三人，大眼中的眼波已消失殆尽。
尴尬地看着石岩子，武帝说了话：“此非君子所为，不耻所为。”他身后的庄助动了动身子，也低首呷了
一口茶。
“想来，你们不见小女子的容颜就不会罢休，说不定明天就又有人来扯我的面纱。”石岩子眼眸望着空中，仿似在无奈回味，随即，眼眸回转，镇定的她看武帝，“既然大家都好奇，今天，小女子就满足你们的好奇心，让你们见见。”
石岩子眼角含着一抹冷笑，双眼冷冷地看琴姑，琴姑已是赫然！心道：她此时说得如此轻巧，肯定有变故，不知又有什么鬼招数！眼见一个贵人就此错过，真是可惜，真不知是被什么迷了心窍！
石岩子抬起沉重的右手，慢慢取下了面巾。
室内一片叹息声，连跳动的灯芯都在晃动叹息：只见，一颗豆大的肉豆突兀立于鼻翼旁，一双秀眼瞬间变色，黯淡无比！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如此佳人，竟至于斯！”武帝低头吟诵，叹息一句，兴致一落千丈。
“如此颜容，肯定无法见客吧！”
石岩子嘲弄般看着失落的武帝，大眼中闪过一丝苦涩。
武帝确实大失所望，看着石岩子的眼神很尴尬：如此要求一女子向众人示看丑容，乃奇耻大辱，终是自己的不对。
石岩子露出真容，更落落大方，一双秀目直视武帝。
“既然贵人见了真容，斗胆请教贵人大名？贵人也好证实小女子丑容，免得有人扯了面巾羞辱，贵人是否也能实言相告？”
避开石岩子探究的眼神，武帝端了酒，低头无味地抿了一口，随即，他抬了眼，眸有叹息，嘴角也带了一丝失望的笑，缓缓道：“在下常山宪王刘舜，今日之事，委屈了姑娘，请姑娘原谅。”
他居然向石岩子抬了抬手，也算略施了一个礼。
琴姑心下大骇，常山宪王她见过，根本不是眼前这位，难道是……她不敢想，惶恐地低了头，不敢说话。
石岩子回敬一礼，“身体发肤乃父母所给，不管好坏都是上天所赐，没啥委屈的。王爷乃贵胄之躯，小女子容颜如此，肯定有损尊颜，小女子有自知之明，请王爷尽管宽心。”坦然的语调中有着深深的落寞之意。
坐下喝茶已是多余，对方也没什么话可讲，美目一闪，石岩子微微笑了笑：“如王爷没其他的事，小女子告辞。”
石岩子冷静地将面巾细细带稳，施了礼，抬起头，一双明目再淡淡地看了看武帝，拉了琴姑的她起身退了出去。
“姑奶奶，那王爷明明喜欢你，你为何要这样做？”
回去的路上，琴姑一直就哀声叹气。
“如果见了我的丑容，仍然有人娶我，那才是真心喜欢我这人；如果见了丑容，就放弃了，那人就是喜欢我的貌，一旦色衰，爱就驰，只要‘执子之手’，而不能‘与子偕老’。我要这样的喜欢有何用？”
石岩子冷冷而谈，嘴角抽笑了一下：
“其实，易容前，我也踌躇，如此人见我丑颜仍坚持娶我，我说不定就嫁给他，可惜……”
琴姑张了张嘴，把想说的话吞进了肚子里：今日就是天子呀，你就一点不想入宫？见石岩子一脸蔑视，她也知此话无意义，不提也罢。
那边，武帝在石岩子处碰了壁，很是丧气，兴味索然，不说一句话的他起身自顾自走了，一地随从也一一下了楼。
武帝走了，可隔壁的廷尉张汤可把这景致观了一个遍。
从庄助高声要侍童增加纱灯开始，他就偷偷留意隔壁的动静，能让庄助如此俯首帖耳，除了当今皇帝，还有谁？
知道武帝在此，张汤更是不能急急动身，知道了皇帝的秘密不是好事，因此，还是以静制动的好。不想，他却听到了一个如此尴尬的场景。
想着武帝见丑妇的模样，张汤心中也乐了乐。做事稳当的他直等到武帝走远了，他才下了楼自回府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