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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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悲苦倡优

    庄成早早地就来到了坊间雅座内,叫侍女送了吃食和酒,就一人独坐品酒。

    喝着酒,他心中不知想着怎样的好事,一边不停地窃笑,一边直视着前方奏乐间高高挂着的竹帘。

    端着酒杯,斜挑着眼,庄成吩咐身边的跟班儿:“一会儿,石岩子过来,你就在廊下随便找个什么由头引开坊间人。”

    眼神疑虑了一下,不放心,他又跟了一句:“听仔细了?”

    “公子吩咐,小的一定做到。只是,”侍从眉眼低垂,很忠心地躬身说道,“小的不知谁是石岩子。”

    “真是个蠢货!亏你跟着本公子来了多次!”庄成没好气地瞪了侍从一眼,“那戴着面巾的女子就是!”

    跟班的大气儿不敢出,腰低得更低了,小心翼翼道:“知道了。”

    看客们陆陆续续入堂,很快,堂内就坐满了各色观客。

    庄成不时看看空落落的舞池,不时盯一眼静静垂挂的竹帘,眼神飘忽不定,荡漾的眼色一眯,几欲流出口水的嘴角露了笑……自我陶醉般地又喝了一盏酒,他稳了稳心。听着第一只曲子从竹帘后飘荡而来,他大睁了双眼。

    很快,他就要掉落舞池地上的双眸直直地瞄上了翩翩起舞的舞伎身子……

    等到最后还有那么两三只曲子时,正呆看舞伎胸部的庄成恍然醒了过来,慌慌张张地叫上侍从出了房间。

    下了楼梯,他直接就去了大堂外的廊下。

    站在昏黄的纱灯下,庄成慢了脚步,靠在廊柱上,不走了。

    此时,守在廊下的坊间侍童缩着肩,低着腰身来回巡视。他的眼一直机灵地瞄看着每个过路的人,按号入座地估摸这些人的身份:此是听曲的大人,那是跟班儿……

    巡视廊下的侍童在廊的尽头处就见廊柱后隐隐约约站立一公子,陪着笑,躬身过来讨问道:“公子是来听曲的?”

    庄成弹弹自己的高冠,挺直了腰身,高声道:“等人!”

    侍童抬眼瞟了一眼昏黄灯盏下的庄成。

    灯光虽昏暗,但庄成华服高冠的穿着着实就是一翩翩贵公子,眨眼看去,样貌也不俗。宽袖大袍穿在他的身上,夜风一过,裙袂飘动,却也文雅有风度。

    侍童迟疑了一下,摸不着深浅,也不敢贸然劝离,更不敢怠慢,他转身就向自己的上司回禀去了。

    廊上没了其他的人,庄成悠闲地在廊上走了一遍,他心中早就有了主意,不急不慢地踱步等着。

    听说有一公子在廊下等人,管事的慌忙就跑了过来,一看,脸上就堆了笑:

    “庄公子,今夜有空来听曲?”

    “谁不知你们这石姑娘名声大?本公子就想听听石姑娘的曲子。”夜灯下的庄成老老实实地说着话。

    管事的听了,心

    稳了下来,“公子可回房间坐会儿,石姑娘的曲子在最后,很快就是了。”

    “无妨,本公子出来走走,立时就回房听音。”

    管事的知道长安公子哥儿的脾气,低微的他也不敢过分干涉,更不敢得罪。

    见庄成没更多的话说,也没离开的意思,踌蹴间,拱拱手,管事的道声“打扰了”,就嘱咐侍童好生伺候。走的时候,不放心的他向侍童丢了一个留意的眼色,他才躬身走了。

    管事的没阻拦!脸色一喜,庄成大张旗鼓地在廊下等人,他派头十足的长安公子哥儿模样确实能唬住坊间之人。

    新的曲目已奏响,那边廊尽头处隐隐绰绰有人影过来,庄成瘦高的人影一动,脚步一移,他已站在了柱头后。

    侍童眼神四周游走,一个眨眼,廊下就已空荡荡,他根本就没注意到庄成身形已变。

    远处,石岩子带着珠儿正向奏乐房走来。

    石岩子今日穿了一件葛布褐色秋衣裙,珠儿则是灰色的。昏黄灯下,只见一高一矮两个黑影慢慢碎步前行,虽是粗布暗色葛衣,但裙摆一飘一动更显石岩子高挑的婀娜身材。

    庄成歪着头,偷偷瞧了瞧,眼一眯,他的嘴角就露了笑。

    只见,石岩子脸上的素色面巾在昏暗的纱灯下格外醒目,一双眸子更是映着灯火忽悠悠地亮闪着,看得庄成的一张脸一直就在笑。

    明日是八月十五,团圆之日。大汉没这个节日,但在匈奴,八月十五却是个大日子,必围了篝火喝酒奏乐舞蹈,是全年中最快乐的日子,唉!叹息一声,慢慢行走的石岩子一想到草原,脸上就落了笑,一路过来就叹息她有家不能回。

    不想,她才走过两个柱头,悦耳的曲声中传来了刺耳的高喊声:

    “打劫了——”

    打劫?石岩子本思量草原之事,咋一听见,一下子警觉起来,惊恐间,头本能地向后张望,拉着珠儿的手更是一紧。

    珠儿人虽小,却很警醒,赶紧靠拢石岩子,警觉的她左右张望,就怕劫匪突然出现,会弄得她措手不及。

    忽的,灯笼下,地上黑影儿一长一短地闪,柱子后蹿出一鬼影儿!大袍袖子一晃,两只鬼手一左一右径直向石岩子面前阴惨惨地偷袭而来!

    回过头来的石岩子眼前一黑,有阴森森的东西扑面而来!仿似有大张黑嘴的夜鬼在前面等着她,即将吞噬她颤动弱小的心!

    “啊——”

    颤栗的瞬间,一声凄厉哀怨喊声从石岩子的面巾下破空而出!

    惊恐间,裙裾晃动,随着石岩子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一退,夜鬼似的大袍衣袖垂了下来。

    鬼影桀桀的灯下,一高高瘦瘦的男子身影似鬼魅般站立在石岩子眼前。

    带着面巾的石岩子,

    她面巾上的眼万分恐惧,脸上的面巾剧烈地一呼一吸,好像喘不过气儿来,透过面巾传出的声音颤颤抖抖的:“你……你……想……干啥……”恐惧的声音中透着深深不见底的哀怨凄楚。

    和偷袭者已隔了距离,石岩子稳住了恐惧颤栗的心,一双忽闪的大眼死死地盯着该男子,她双拳紧握,集中心智防备对方。

    珠儿慌乱中,脚步急上,她瘦弱的身躯站在石岩子身前,一脸的气愤。珠儿大无畏地张开了弱小双臂挡在来人面前,不畏生死地圆睁怒眼,瞪视来人。

    忽明忽暗的烛火下,男子身形渐渐明晰。

    晃晃荡荡的身影儿让人心不安,色迷迷的双眼更是直勾勾地盯着石岩子看,看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石岩子才稳下来的身子颤了颤,身躯跟着晃了晃,她痛切心扉,全身痉挛般地猛然抖起来:这正是林中卖唱地欲抢走她的瘦削公子!

    不远处,廊下侍童听到打劫的喊声,他本能地向喊声方向跑去,才跑两步,他就想起了管事的眼神。慌乱中,他又听到石岩子的一声惨叫,立时,他就折转精壮的身躯快奔回廊下。

    一个晃眼,侍童已稳稳地站在了石岩子身旁。

    她已有提防,身边有侍女护着,还有一位高高大大的侍童标标直直地站立旁边,显然,自己讨不到好处,庄成腹中一谋划,心里已然明白。嘻嘻一笑,向前走了两步,躬身的他轻漫道:

    “本公子在此等候石姑娘多时,请姑娘不要见外。”

    “此乃庄公子。”见庄成没做出什么出格之事,礼待的侍童介绍说话。

    珠儿张开的手臂顺势叉腰上,气呼呼的她站立石岩子身前,一双凤眼仍怒气冲冲地瞪着庄成。

    见侍童站立身旁,身前又有珠儿挡着,石岩子稳住了抖动的身子,心中颤栗也好些,秀眉一扬,恨气道:

    “我与公子素不相识,公子是何意,要在廊下等我?”

    “今日一见,以后不就熟了嘛!”庄成一脸的嬉皮笑容,“石姑娘才那眉眼转动就很好看,我这心中就直痒痒,你的容颜肯定更好看!”

    趁石岩子没回话,庄成宽袖手越过珠儿,面前一挥,差点摸到面纱!

    “你——想干啥?”石岩子又惊又恐,赶紧后退两步。

    珠儿动作快,趋步上前,用手使劲推了一把高过她一个脑袋的庄成。

    这突兀的动作显然影响了庄成,他大袖一晃,后退了两步才站稳了。

    珠儿无比愤怒的眼看着庄成,就差吃了他!

    “姑娘整日带着一个面纱有什么好?不如让本公子瞧瞧面容。”说着,庄成又上前两步,右手猛然出击,继续扯面纱!

    无赖!惊恐的石岩子虽愤怒,可也不知该如何办才能摆脱

    这无端的纠缠。

    这公子太欺辱人!年轻的侍童腹中燃了火,迅疾出手的他挡住了庄成的双手,话语也犀利起来:“庄公子实属无礼,恕在下冒犯!”

    庄成一双手被侍童牢牢拦住了,他无奈地退了一步,大袖也无力地垂了地。

    只听,庄成悻悻出气儿:“呸!今日是你运气好,有人帮你,来日,我定扯了你的面纱!”

    石岩子气极,全身颤栗,无法回话。

    没有得手,庄成很是丧气,眼眸却不闲着,继续盯着石岩子垂涎而看,还赖着不走了。

    廊当头传来了脚步声,一男子声音清晰而至:“谁喊打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