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兄弟之盟
李睢躺在床上，面色灰白，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胡须也微微地颤抖。他的左手稍微环抱着右臂，右臂的尽头一块被污血染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布幅由一条绳子紧紧地绑在断腕处地上方，被齐腕切断的手掌五指自然张开，苍白枯萎地摆在枕头旁边。
郭昶在床边站了许久，耐心等待李睢睁开眼睛，他有许多话要问，也有许多话要说，许多事情等着他和他决定。
半天过去了，李睢还是闭着眼睛，他身体不再颤抖，呼吸沉稳下来，但也没有睡去。
“睁开眼吧，别以为假装睡着就可以逃避，”郭昶用不熟练的汉文说道。
李睢仍然闭着眼睛，他喉咙里哼了一下，表示他听见了郭昶的话，只是他还没打算照他的话办。
“我听说你占了很大的优势，怎么会忽然受了这么重的伤，转折是什么？”
李睢眼睛睁开，仰躺望着郭昶，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心中又愧怍，又恼怒，要他别再说下去。
“也许你占的优势，只不过是踩中了李彦给你设下的陷阱。”郭昶便思忖，便表情有些奇怪地说道，“不过，这只有你才有资格做评论，我不在那儿，没法判断。”
听起来这很像是真的，李彦不过付出了左手的一根大拇指而已，他丢的却是使剑的右手整个。李睢心头阴云密布地思索，这究竟是不是李彦付出一根拇指的代价令他大意呢？他还是不敢相信，觉得李彦做不出这样的算计来，他既没有那么聪明，也不会有那么果决。
“我没法再使剑了。”他惨然地微笑，对着郭昶交代说道，“接下来，大概只有按照你法子来行了。”
兄弟盟最初的成员是李睢亲自带出来的，有好几位剑客剑术精纯，以剑杀人，完成雇主的委托已行之有年。郭昶是后来加入的，他本来也是一名剑客，用着和中华之地不同的短而厚的剑。他主张刺杀不一定要用剑来完成，毒药，匕首、绳索这些女人小儿可以使得上的东西也同样可以解决问题——他们不用以挑战的方式用剑来杀死对手，而是悄没声息地接近目标，在目标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情况下遽然下手。最初李睢觉得这观点很是出新，但施行之后，不说队伍里剑士们对这样杀人方式十分抵触，单单是执行这一部分，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传统派和新派的对立，剑术高的老家伙们形成了传统派，原先剑术平平的人，和郭昶陆续招募的新人则一道结成了新派。
两派之间常有龃龉，幸能相安无事，是因为郭昶还忠诚于李睢。他几年前被仇敌追杀几乎丧命，李睢救下他，让他加入自己的队伍。郭昶对李睢也很重要，因为他教会了李睢许多东西，没有郭昶，李睢只是一个有着六七个剑客的晓组织的头头而已，不时接点肮脏活赚点外快，
郭昶加入之后，为这个集团带来了组织化的建设，使得杀人真正变成一种源源不绝的生意，由六七人的规模扩大到数十，自名为兄弟盟。
杀人到底是用剑，还是用毒药，是兄弟盟内部两股汹涌的暗流，这给李彦从中上下其手的缝隙。李睢这时说自己没法再使剑，接下来只有照郭昶的法子，等于是承认传统派这次损失惨重，包括他自己在内，已经失去左右局势的能力，今后兄弟盟将由郭昶来主导发展的方向。
郭昶得了李睢这句话，心中喜悦，点点头，说道：“前天我们还损失了秦升和刘都，你那时候就已经受了伤，要是我们还硬要用剑来取胜得话，我甚至不知道这个任务最终能不能完成；更别说我们还要谋求今后的发展。”
“我是错的，你是对的，这样就对了。”李睢语气虚弱，但不无嘲讽地说道。
“我的重点在于，这个任务我们还能不能完成了。”郭昶把语气都落在了“这个”上。
李睢也有这个担心，心里飞快地想了一下，问道：“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我们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郭昶忽然转移了话题，闷闷不乐地说道，“但在他身上我们已经折损了一半的好手，我在想，这个委托是否依然值得做下去。”
“当然要做完才行。”李睢说道，他说完觉得自己的语气不足，加重语气补充说道：“这是最大的任务，我们必须要做完。”
郭昶嗯了一声，说道：“这里离长安还远，我们连续出手，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也好，总之都失了手，我想我们暂时停下来，不忙动手，只不远不近地跟着，好好地谋划一番，瞅准时机，力争一击得手。你看如何？”
“李彦呢？”李睢语气苦涩地念叨着这个名字，“你会怎么对待他？”
“我尽量留下他的性命，但是我不能做保证。”
“也只能这样了。”李睢放松下来，他想到，李彦已经如愿地击败了自己，他还有什么理由要站在兄弟盟的对面呢？应该是没有理由的了，那样他的生命应该是可以保全的。他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地欠身起来，看了看床头上摆着的自己的那支断手。
郭昶躬身退出房间回到院子里，找着先前送李睢回来的剑士潘凉，问道：“那个人还在那儿吗？”
“我走时他还在，他开始时没露面，主人受伤之后他便出来了，是那人没错。我留了眼线，如果他们朝哪儿去了，我们会有持续不断地回报。”
这些做法都是郭昶给兄弟盟建立起来的机制，不用潘凉说郭昶也知道，他嗯了一声，又问道：“这次是李彦直接跟在了他身边？他身边还有别的什么人么？”
“我看没有了。”
“他们一行原先有两个小姑娘，有三个男子，一起伴随着那个人。我们知道那三个男子中
一死一重伤，重伤的那个留在了附近村子里养伤，没有跟去，和他一起的是那个更年少的小姑娘。那么，他们本来应该还有一男一女陪伴着那个人，我的问题是，这一男一女去了哪里？”
潘凉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问道：“是不是被绊马索拦下的时候，关在一起，放走的时候被错放了？”
“我听说被拦下的十余人里，并没有一个女子。”郭昶摇头说道，“去认人的蔡方眼力很好，他见过的人绝不会认错。”
“那就是那两人见情势危急，各自逃命去了。”潘凉惶恐地说道。
郭昶摇摇头，他不相信有这样的事。他让潘凉先行退下，自己独自一人在院中彷徨无计了一会儿，出门上马，问了潘凉那个人所在的位置，简单跟他交代几句，便一个人也不带地纵马赶去。
到了那农家院门前，他跳下马来，叩门而入。
李彦正和于宜说话，忽见于宜脸上形状飞快地变化，转身背对着院门，他正惊讶，便听见门已经连敲几下，随即便被推开，一人走了进来。他先是眼花，没认出这人是谁，随即认出这正是哥哥身边那个罗马人，心中一惊，手上握紧了剑，对郭昶说道：“你倒不客气，来做什么？。”
郭昶冲着李彦一笑，看着背对着他的于宜，这时候于宜已经变作苻坚模样，转过身来面对着郭昶，脸上挂着少许惊讶，问李彦道：“这人是谁？”
李彦冷哼一声，说道：“这是我哥哥的帮手。”
郭昶冲着于宜拱手为礼，说道：“在下姓郭名昶，永日之昶。”他汉文发音不甚流利，但行为举止已经入汉颇深。
于宜点头，对郭昶说道：“鄙人姓于，名宜，适宜的宜。不知郭兄此来为何？”
郭昶看看李彦，对于宜说道：“我来，是想知道于兄你究竟是谁，既有人出数百万钱的巨资要取你的性命，也有侠义之士愿意舍命保护着你。”
“我不能说。”于宜揉了一下鼻子。
“我们寻常收钱替人办事，也不怎么关心我们杀的人是谁，只要杀对了人，而且付出的代价小于收到的金钱就够了，这是我们的运转机制。但这件事现在已经颇有不同，坦白说我们损伤巨大，衡量而言已经超出我们所收的金钱，这令我好奇，我想知道，我们究竟在与谁为敌？”
“我也想知道这一点。”于宜说道，将问题抛回给对方。他往常十几日跟随着苻坚，虽然是隔得远远的，但不自觉对他的姿势语言都印象深刻，乃至于他的观念厌憎，都深入他的脑中，当他扮作苻坚，便如同真的是苻坚一般。
“我不会简单地把答案直接卖给你。”郭昶语气沉稳地说道，“我们死了不止一人，花了不少钱，深深地陷了进来，或进或退是我现在考虑的事情。继续下去是一个选择，而退后也是
。”他停了一下，观看于宜和李彦的神色，神情俨然地接着说道：“我听说他们派出了新的刺客，这些人是我们的对手。如果我们能够建立起默契来，我们也可以保护你，来弥补我们信守承诺退还那些委托要杀死你的人的定金损失。”
李彦看了看于宜，说道：“你自己判断。”
于宜思索一下，问道：“什么样的默契？”
“我想知道你究竟是谁，仅仅这一点就足够了。”郭昶微笑谦和地说道，“我实际上勾勒了一个范围，我想你如果是他们中的一员的话，你回到长安之后对我们未来的事业是很有帮助的。反过来说，我们对你也是会很有帮助的。我们是刺客，收钱办事，做的是擒贼擒王的事，又是隐秘的事，你不必承担后果。我们在前面是结下了一些仇恨，付出不少的代价，但愿我们可以在对各自都好的权衡下找到可行的默契，最初只要一点点就好了，它如果是有生命力的，自然会成长为参天大树。”
于宜觉得这个罗马人说话顺序很怪异，迥异于常人，但他又完全听懂了其中的关键，这使他有些局促，不自觉地想要按照郭昶的句式来说话：“你说可行的默契，可在我听起来就是我告诉你我是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完全取决于你，我什么也不知道，也不能左右。”
“你知道的，这位李彦的哥哥是我的主人，他刚刚来过这里，受了很重的伤，伤在他弟弟手下，他会保证这一点，并不是我耍在套消息这种小伎俩，事实上我受他派遣而来的，他决心改变以往的方式。”
李彦警惕地望着郭昶，觉得“决心改变以往的方式”这句话合情合理，又诡异偏锋，不知隐藏了何等样的筹谋。他立即就想到了，即便是李睢决心改变什么，也不是他希望哥哥做出的那种改变。
他冷哼了一声，说道：“为何不是我哥哥来亲自对我们说，他是受了伤，但也算不上多重。”
“不算多重？”郭昶眼神也变得冷冷的，瞪着李彦，责备地说道，“你也是剑士，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
“剑对他是有害的，不能使剑对他来说是最好的解脱，而你，你说出口的任何话都是假的。”李彦毫不避让地反唇相讥。
郭昶自嘲式地摇摇头，对于宜说道：“于兄，你好好地思量下，你肯告诉我你真实的身份，我就留在这儿不走，陪着你一路去长安。其他人见我在你身边，也不敢轻举妄动，真的动起来，有我，有兄弟盟的一班兄弟，一定可以保护你平安地到达长安。”
于宜叹了一口气，他觉得郭昶这个提议如果施行的话，等于是把自己这一路招摇的程度放大了许多，如此一来，苻坚行的那一路，只要他自己不犯什么错误，应该是安全极了。
李彦说由他自己判断，同时
他也说郭昶每句话都是假话。
“我是……”他几乎就要说出苻坚的名字来，但他猛地停了下来，委蛇在他头脑里飞快地形成了一个画面，郭昶在他背后举起了匕首，毫不迟疑地插进他的背。那又如何？我不怕这个，他问道。随即他看见苻坚，真正的苻坚身首异处地倒在地上，一路望上去，还有甘璎的尸体。
“龙。”于宜变成了郭昶的模样，说道，“我是驭龙者，我变化万方，这就是他们想要雇佣你们杀死我的理由。”
（本章完）
郭昶在床边站了许久，耐心等待李睢睁开眼睛，他有许多话要问，也有许多话要说，许多事情等着他和他决定。
半天过去了，李睢还是闭着眼睛，他身体不再颤抖，呼吸沉稳下来，但也没有睡去。
“睁开眼吧，别以为假装睡着就可以逃避，”郭昶用不熟练的汉文说道。
李睢仍然闭着眼睛，他喉咙里哼了一下，表示他听见了郭昶的话，只是他还没打算照他的话办。
“我听说你占了很大的优势，怎么会忽然受了这么重的伤，转折是什么？”
李睢眼睛睁开，仰躺望着郭昶，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心中又愧怍，又恼怒，要他别再说下去。
“也许你占的优势，只不过是踩中了李彦给你设下的陷阱。”郭昶便思忖，便表情有些奇怪地说道，“不过，这只有你才有资格做评论，我不在那儿，没法判断。”
听起来这很像是真的，李彦不过付出了左手的一根大拇指而已，他丢的却是使剑的右手整个。李睢心头阴云密布地思索，这究竟是不是李彦付出一根拇指的代价令他大意呢？他还是不敢相信，觉得李彦做不出这样的算计来，他既没有那么聪明，也不会有那么果决。
“我没法再使剑了。”他惨然地微笑，对着郭昶交代说道，“接下来，大概只有按照你法子来行了。”
兄弟盟最初的成员是李睢亲自带出来的，有好几位剑客剑术精纯，以剑杀人，完成雇主的委托已行之有年。郭昶是后来加入的，他本来也是一名剑客，用着和中华之地不同的短而厚的剑。他主张刺杀不一定要用剑来完成，毒药，匕首、绳索这些女人小儿可以使得上的东西也同样可以解决问题——他们不用以挑战的方式用剑来杀死对手，而是悄没声息地接近目标，在目标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情况下遽然下手。最初李睢觉得这观点很是出新，但施行之后，不说队伍里剑士们对这样杀人方式十分抵触，单单是执行这一部分，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传统派和新派的对立，剑术高的老家伙们形成了传统派，原先剑术平平的人，和郭昶陆续招募的新人则一道结成了新派。
两派之间常有龃龉，幸能相安无事，是因为郭昶还忠诚于李睢。他几年前被仇敌追杀几乎丧命，李睢救下他，让他加入自己的队伍。郭昶对李睢也很重要，因为他教会了李睢许多东西，没有郭昶，李睢只是一个有着六七个剑客的晓组织的头头而已，不时接点肮脏活赚点外快，
郭昶加入之后，为这个集团带来了组织化的建设，使得杀人真正变成一种源源不绝的生意，由六七人的规模扩大到数十，自名为兄弟盟。
杀人到底是用剑，还是用毒药，是兄弟盟内部两股汹涌的暗流，这给李彦从中上下其手的缝隙。李睢这时说自己没法再使剑，接下来只有照郭昶的法子，等于是承认传统派这次损失惨重，包括他自己在内，已经失去左右局势的能力，今后兄弟盟将由郭昶来主导发展的方向。
郭昶得了李睢这句话，心中喜悦，点点头，说道：“前天我们还损失了秦升和刘都，你那时候就已经受了伤，要是我们还硬要用剑来取胜得话，我甚至不知道这个任务最终能不能完成；更别说我们还要谋求今后的发展。”
“我是错的，你是对的，这样就对了。”李睢语气虚弱，但不无嘲讽地说道。
“我的重点在于，这个任务我们还能不能完成了。”郭昶把语气都落在了“这个”上。
李睢也有这个担心，心里飞快地想了一下，问道：“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我们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郭昶忽然转移了话题，闷闷不乐地说道，“但在他身上我们已经折损了一半的好手，我在想，这个委托是否依然值得做下去。”
“当然要做完才行。”李睢说道，他说完觉得自己的语气不足，加重语气补充说道：“这是最大的任务，我们必须要做完。”
郭昶嗯了一声，说道：“这里离长安还远，我们连续出手，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也好，总之都失了手，我想我们暂时停下来，不忙动手，只不远不近地跟着，好好地谋划一番，瞅准时机，力争一击得手。你看如何？”
“李彦呢？”李睢语气苦涩地念叨着这个名字，“你会怎么对待他？”
“我尽量留下他的性命，但是我不能做保证。”
“也只能这样了。”李睢放松下来，他想到，李彦已经如愿地击败了自己，他还有什么理由要站在兄弟盟的对面呢？应该是没有理由的了，那样他的生命应该是可以保全的。他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地欠身起来，看了看床头上摆着的自己的那支断手。
郭昶躬身退出房间回到院子里，找着先前送李睢回来的剑士潘凉，问道：“那个人还在那儿吗？”
“我走时他还在，他开始时没露面，主人受伤之后他便出来了，是那人没错。我留了眼线，如果他们朝哪儿去了，我们会有持续不断地回报。”
这些做法都是郭昶给兄弟盟建立起来的机制，不用潘凉说郭昶也知道，他嗯了一声，又问道：“这次是李彦直接跟在了他身边？他身边还有别的什么人么？”
“我看没有了。”
“他们一行原先有两个小姑娘，有三个男子，一起伴随着那个人。我们知道那三个男子中
一死一重伤，重伤的那个留在了附近村子里养伤，没有跟去，和他一起的是那个更年少的小姑娘。那么，他们本来应该还有一男一女陪伴着那个人，我的问题是，这一男一女去了哪里？”
潘凉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问道：“是不是被绊马索拦下的时候，关在一起，放走的时候被错放了？”
“我听说被拦下的十余人里，并没有一个女子。”郭昶摇头说道，“去认人的蔡方眼力很好，他见过的人绝不会认错。”
“那就是那两人见情势危急，各自逃命去了。”潘凉惶恐地说道。
郭昶摇摇头，他不相信有这样的事。他让潘凉先行退下，自己独自一人在院中彷徨无计了一会儿，出门上马，问了潘凉那个人所在的位置，简单跟他交代几句，便一个人也不带地纵马赶去。
到了那农家院门前，他跳下马来，叩门而入。
李彦正和于宜说话，忽见于宜脸上形状飞快地变化，转身背对着院门，他正惊讶，便听见门已经连敲几下，随即便被推开，一人走了进来。他先是眼花，没认出这人是谁，随即认出这正是哥哥身边那个罗马人，心中一惊，手上握紧了剑，对郭昶说道：“你倒不客气，来做什么？。”
郭昶冲着李彦一笑，看着背对着他的于宜，这时候于宜已经变作苻坚模样，转过身来面对着郭昶，脸上挂着少许惊讶，问李彦道：“这人是谁？”
李彦冷哼一声，说道：“这是我哥哥的帮手。”
郭昶冲着于宜拱手为礼，说道：“在下姓郭名昶，永日之昶。”他汉文发音不甚流利，但行为举止已经入汉颇深。
于宜点头，对郭昶说道：“鄙人姓于，名宜，适宜的宜。不知郭兄此来为何？”
郭昶看看李彦，对于宜说道：“我来，是想知道于兄你究竟是谁，既有人出数百万钱的巨资要取你的性命，也有侠义之士愿意舍命保护着你。”
“我不能说。”于宜揉了一下鼻子。
“我们寻常收钱替人办事，也不怎么关心我们杀的人是谁，只要杀对了人，而且付出的代价小于收到的金钱就够了，这是我们的运转机制。但这件事现在已经颇有不同，坦白说我们损伤巨大，衡量而言已经超出我们所收的金钱，这令我好奇，我想知道，我们究竟在与谁为敌？”
“我也想知道这一点。”于宜说道，将问题抛回给对方。他往常十几日跟随着苻坚，虽然是隔得远远的，但不自觉对他的姿势语言都印象深刻，乃至于他的观念厌憎，都深入他的脑中，当他扮作苻坚，便如同真的是苻坚一般。
“我不会简单地把答案直接卖给你。”郭昶语气沉稳地说道，“我们死了不止一人，花了不少钱，深深地陷了进来，或进或退是我现在考虑的事情。继续下去是一个选择，而退后也是
。”他停了一下，观看于宜和李彦的神色，神情俨然地接着说道：“我听说他们派出了新的刺客，这些人是我们的对手。如果我们能够建立起默契来，我们也可以保护你，来弥补我们信守承诺退还那些委托要杀死你的人的定金损失。”
李彦看了看于宜，说道：“你自己判断。”
于宜思索一下，问道：“什么样的默契？”
“我想知道你究竟是谁，仅仅这一点就足够了。”郭昶微笑谦和地说道，“我实际上勾勒了一个范围，我想你如果是他们中的一员的话，你回到长安之后对我们未来的事业是很有帮助的。反过来说，我们对你也是会很有帮助的。我们是刺客，收钱办事，做的是擒贼擒王的事，又是隐秘的事，你不必承担后果。我们在前面是结下了一些仇恨，付出不少的代价，但愿我们可以在对各自都好的权衡下找到可行的默契，最初只要一点点就好了，它如果是有生命力的，自然会成长为参天大树。”
于宜觉得这个罗马人说话顺序很怪异，迥异于常人，但他又完全听懂了其中的关键，这使他有些局促，不自觉地想要按照郭昶的句式来说话：“你说可行的默契，可在我听起来就是我告诉你我是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完全取决于你，我什么也不知道，也不能左右。”
“你知道的，这位李彦的哥哥是我的主人，他刚刚来过这里，受了很重的伤，伤在他弟弟手下，他会保证这一点，并不是我耍在套消息这种小伎俩，事实上我受他派遣而来的，他决心改变以往的方式。”
李彦警惕地望着郭昶，觉得“决心改变以往的方式”这句话合情合理，又诡异偏锋，不知隐藏了何等样的筹谋。他立即就想到了，即便是李睢决心改变什么，也不是他希望哥哥做出的那种改变。
他冷哼了一声，说道：“为何不是我哥哥来亲自对我们说，他是受了伤，但也算不上多重。”
“不算多重？”郭昶眼神也变得冷冷的，瞪着李彦，责备地说道，“你也是剑士，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
“剑对他是有害的，不能使剑对他来说是最好的解脱，而你，你说出口的任何话都是假的。”李彦毫不避让地反唇相讥。
郭昶自嘲式地摇摇头，对于宜说道：“于兄，你好好地思量下，你肯告诉我你真实的身份，我就留在这儿不走，陪着你一路去长安。其他人见我在你身边，也不敢轻举妄动，真的动起来，有我，有兄弟盟的一班兄弟，一定可以保护你平安地到达长安。”
于宜叹了一口气，他觉得郭昶这个提议如果施行的话，等于是把自己这一路招摇的程度放大了许多，如此一来，苻坚行的那一路，只要他自己不犯什么错误，应该是安全极了。
李彦说由他自己判断，同时
他也说郭昶每句话都是假话。
“我是……”他几乎就要说出苻坚的名字来，但他猛地停了下来，委蛇在他头脑里飞快地形成了一个画面，郭昶在他背后举起了匕首，毫不迟疑地插进他的背。那又如何？我不怕这个，他问道。随即他看见苻坚，真正的苻坚身首异处地倒在地上，一路望上去，还有甘璎的尸体。
“龙。”于宜变成了郭昶的模样，说道，“我是驭龙者，我变化万方，这就是他们想要雇佣你们杀死我的理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