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刺杀
那天娜基娅告诉她，沙普尔向她求婚，她在并不那么情愿的情况下也同意了；除此之外沙普尔提议她的罗马人姐姐作为陪嫁也跟随进宫，这是波斯贵族婚娶的习俗之一。盖娅开始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甚至没有问娜基娅这代表着什么。是从中翻译的瑞秋分别提醒娜基娅和盖娅，她们才恍然大悟。
加萨尼王府门前那一次短暂碰面，盖娅对沙普尔的印象不坏，觉得他的气质像极了暗暗倾慕多年而不得的洛里斯。但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愿意和娜基娅一起嫁给这个波斯的所谓万王之王，这太尴尬了。她想如果娜基娅愿意嫁，最多自己一走了之就是了；三姐妹要永远在一起的盟约只能说散就散了，既然没说要瑞秋也要一同陪嫁；而同时姐妹之盟的意义自然在于是自由的联合，并非奴役的联结。
只是，娜基娅又对盖娅说沙普尔是她真正的杀父仇人，她不会真的嫁给沙普尔。在檀摩加若到访之后，娜基娅不明确的抵抗嫁给沙普尔的情绪变成了愿意跟随当初盖娅杀死过的若恩私奔。这一方面给盖娅带来新的奔忙，她愿意出手来搭救若恩，便是为了交换洛里斯来帮助三姐妹逃亡。一方面也让她不自觉地想，既然先前没打算要和娜基娅一起嫁给沙普尔，又哪来的一定要一起逃亡呢？
她此时此地，面对一个自称多年前便爱上自己的男子，情深不忘，而这个男子偏偏是沙普尔，几千里内最有权势的人，解决了他，就可以解决此刻所有的问题。娜基娅的问题，若恩的问题，甚至她自己的问题，洛里斯就在刚刚不久还拒绝了她的好意，一如往常。
盖娅这么想着，心中一片痴迷，温柔涌起。她有些怀疑地想，此前种种残忍与艰辛，创伤与绝望与，都是为此刻备下的么？同时，这会不会是个陷阱，当她放弃了所有的戒备，重新变成一个完全的女人之后，命运的钝刃又再一次地把她的心割成碎片？
沙普尔见盖娅不说话，脸色忽而温柔如水，忽而凝重如铁，忽而喜悦，忽而又凄凉。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起来，想了许久才又说道：“感谢马兹达，使我又遇见了你，这一次我不会再放你离开我的身边。”
女奴翻译了这句话给盖娅，盖娅才从自己的遐想中醒来，她问道：“你是要把我囚禁起来吗？”
这当然是一句故意装傻的情话，但盖娅把它说得介乎挑逗与挑衅之间。
沙普尔听了女奴的翻译，又有些惊讶，又有些得意，对盖娅说道：“我是要把你囚禁起来，用全波斯最华丽的楼阁，最夺目的宝石和黄金，最盛开不败的鲜花，最漂亮而柔软的丝线绸缎把你囚禁起来，有数不清的奴仆供你差遣，我也是你的奴仆之一，还有天南海北的美酒和食物供你吃喝。你会
在这个监狱中终身到老，不得释放，还有你的孩子们，我们的孩子们。”
女奴的翻译又变得结结巴巴，翻译沙普尔和盖娅的话变成了难以忍受的苦差事，她没法投入到两个人各自的语气中去，她内心里对他们两人正在说话的内容充满了厌憎和恐惧，她仅仅是出于恐惧才尽力忠实于两人各自语句上的意思，而她翻译完一句，便立即忘掉了前面所有的。
盖娅叹了一口气，她喜欢沙普尔为她描绘的景象，她愿意放弃自由，去住进那个牢笼当中。娜基娅也许对这样的未来嗤之以鼻，但对盖娅来说，这是做梦都梦不到的生活，好得不太可能是真的。
她对沙普尔说道：“你知道，你实际上说的是娜基娅，不是我，娜基娅会嫁给你，但我不会遵从你们的习俗一同嫁给你。她不能代替我答应。”
女奴觉得自己距离沙普尔王发怒，将自己斩杀在当场只有瞬间的距离，她眼前发黑，战战兢兢地将这句话翻译给了沙普尔王。
沙普尔觉得有些疑惑难解，说道：“难道娜基娅还没有和你说，不，你的意思是她其实给你说过了，你对这件事知情，但你不愿意，是这样的吗？”
女奴翻译了，盖娅说道：“是的，她给我说过这件事，是我不同意这么做。”
女奴又翻译给沙普尔，沙普尔脸上笑容消失，沉声问道：“为什么？”
女奴再将这个问题翻译给盖娅之后，盖娅沉思良久，说道：“我是个罗马人，罗马人自古以来只接受一夫一妻的制度，即便皇帝也是这样。”
女奴将盖娅的回答翻译给沙普尔，她觉得危机似乎已经过去，语调也变得轻快起来。
沙普尔有些沮丧，他沉默了好久，说道：“你是因为严格遵守罗马人的观念，还是因为不喜欢我？”
女奴翻译给盖娅听，盖娅有些嫉妒地望着她，反问道：“你希望我们的每一句话都通过别人来传达吗？”
女奴下意识地翻译了前面几个词，她猛然停顿下来，脑子乱做一团，问盖娅说道：“你并没有回答陛下的话，这句话也要翻译给他听吗？”
盖娅点了点头。女奴无奈，对沙普尔说道：“她问陛下，是否陛下决心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要通过我翻译给她听，以及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由我翻译给陛下听。”
沙普尔听得迷迷糊糊，可是又觉得听懂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现在当然只有这样，以后也许我会学习拉丁语，你也可以学习波斯语，很多人就是这样过来的，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女奴将沙普尔的话翻译给盖娅听，盖娅觉得挑逗与试探已经差不多了，说道：“他刚刚那个问题，你可以这么回答他，说我说，他如果愿意遵守罗马的法则，只娶一个女人，而且那个女人是我，那么我同意嫁给她。
”
女奴张大了嘴巴，对盖娅的话感到震惊，但她没多说什么，将盖娅的话，按照她本人所说的样式翻译给了沙普尔听。
沙普尔脸色阴沉下来，他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刚刚他回忆往昔，对盖娅温柔表达的恋慕，似乎收到了效果，又似乎起到的是相反作用。如果他根本没这么做，等明天他宣布了和娜基娅的婚约，盖娅是会顺从他和娜基娅的意愿，还是会如现在这样强硬地拒绝？他隐隐地觉得今天晚上对盖娅的提审是一次错误。
盖娅凝视着沙普尔，好像许多年前看着另外一个人，说道：“你可以选择我和娜基娅中的一个，但你不能同时拥有两个。”
女奴把这句话翻译给沙普尔听，沙普尔也看着盖娅，说道：“我和娜基娅，是统治上的需要，而对你，是因为爱。你非要我在这两者之间做一个选择吗？”
女奴脸色变得苍白，沙普尔的话语使她觉得自己好像从云端跌落到空中，下一个瞬间是再回到云端，还是会跌落到地上，她只能听天由命。她害怕极了，以致声音颤抖地把这句话翻译给盖娅听。
盖娅哑然失笑，说道：“是的，你只能选择一个。”
沙普尔轻轻地摇头，他听了女奴再把盖娅的话翻译过来，说道：“我是埃兰沙赫尔的国王，皇帝，万王之王，我不能配得上同时拥有你和娜基娅吗？”
女奴把这句话翻译给盖娅，她似乎觉得了一丝好笑，忘记了自己悲哀的处境，语调变得轻松起来。
盖娅对沙普尔这样讨价还价感到不耐烦，他样子看起来像极了年轻二十岁的洛里斯，盖娅没见过洛里斯年轻的时候，专注的思念使她有这样的错觉，却他却毫无洛里斯的睿智和干练，当然他是埃兰沙赫尔的万王之王，这一点又有所弥补。
几番言辞往来使盖娅体会到一种从未体会过的，但她能想象这是属于女人的特权，她有一点着迷在这里面，这个戏弄追逐欲望的男人的游戏里。
她说道：“不能。”
她有点儿期待这时候沙普尔愚蠢地开始对自己动粗，这样她可以轻易地让他体会到拳头和耳光的威力。必要的话，她可以抢下沙普尔长袍内腰间佩戴的匕首，抽出来，将刃尖抵在他的喉咙下，轻轻地用力，但绝对不伤他一点皮。这是一种极为贴近的亲昵，可以让沙普尔迅速认清到自己的态度，并且留下深刻的印象。这么一来之后，他或者对她敬而远之，或者对她百依百顺。过去十年刺客生涯里亲近男人的那部分经历，盖娅对男人的心理理解得格外细腻和透彻。
她开始使用一些技巧，专注盯着沙普尔的眼神变得灼热，嘴唇轻咬，鼻翼翕动，脸色也有些酡红起来，胸部微微地起伏。她对这些收放自如，既不会过于刻意，也不会
完全让对方看不到，这其中的微妙差别，大部分来自本能，少数则是训练和历练。
另外一方面，她也确实这么想，这么每一句都说出之后都要等着一个不通人事的小女孩来给他们做翻译实在是太糟糕了，她看起来并不能懂得所有这些言语的意思，所以天知道在什么地方出现了难以修补的差错。而且，两个人相互挑逗，亲热，谈判交换未来的条件，却不得不通过一个那样惊恐未定的奴隶，实在是太过怪异了。
她宁愿推开这个旁观者，走到沙普尔的面前，直接亲吻他的嘴唇，咬他的嘴唇，这样都能传达准确得多的意思。后面的事情更是提都不用提了。
沙普尔没按盖娅预想的来，他似乎并没看见盖娅的这些微小变化，眉头紧皱，思考着什么。场面冷落下来，盖娅身体里的血液慢慢平静下来，她也意识到自己此时确实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囚徒。
沙普尔抬起头来，说道：“先前我问你是因为遵守罗马的习惯还是因为不喜欢我，你回避了这个问题。但我想你开出了和你结婚的条件，那么我假设你也是喜欢我的好了。我和娜基娅的婚约，除了娜基娅本人之外，现在只有艾瑞芒知道，所以如果我改变主意的话，这是最好的时机，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他轻轻地摇摇头，接续说道：“我还没决定这么做。也许我会听从你的建议，收回和娜基娅的婚约，向你求婚，遵守一夫一妻的制度；也许我会像那年在街头看见你，爱上你，可是跟丢了你一样，放任你再次消失在我眼前。我需要花几个小时来做这个决定。
“如果我还是一个王子，这个决定容易做得多，但我现在是埃兰的万王之王，得慎重一些，不能仅仅是为我自己；或者说，不能仅仅是为了原本的那个我自己。我明天早上来告诉你我的选择。”
女奴翻译给盖娅听，盖娅听了，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好。”
沙普尔形神俱疲地望着盖娅，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打斗。
盖娅也看着他，既温柔，又严厉。
盖娅的心砰砰地跳起来，她似乎听见空气中传来的细微声响，浑身忽然紧绷，她还来不及思考什么，整个身子已经扑向沙普尔，将他猛地扑倒在地。
几十支箭破空而来，噗的一阵轻响，穿破营帐幕布，射向刚刚沙普尔所站的位置，在盖娅和沙普尔的上面飞掠过去，从营帐幕布的另一边穿透而出。
给盖娅和沙普尔做翻译的女奴不及躲闪，背后中了两支箭，她闷哼着踉跄了两步，向前扑倒在地上。
（本章完）
加萨尼王府门前那一次短暂碰面，盖娅对沙普尔的印象不坏，觉得他的气质像极了暗暗倾慕多年而不得的洛里斯。但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愿意和娜基娅一起嫁给这个波斯的所谓万王之王，这太尴尬了。她想如果娜基娅愿意嫁，最多自己一走了之就是了；三姐妹要永远在一起的盟约只能说散就散了，既然没说要瑞秋也要一同陪嫁；而同时姐妹之盟的意义自然在于是自由的联合，并非奴役的联结。
只是，娜基娅又对盖娅说沙普尔是她真正的杀父仇人，她不会真的嫁给沙普尔。在檀摩加若到访之后，娜基娅不明确的抵抗嫁给沙普尔的情绪变成了愿意跟随当初盖娅杀死过的若恩私奔。这一方面给盖娅带来新的奔忙，她愿意出手来搭救若恩，便是为了交换洛里斯来帮助三姐妹逃亡。一方面也让她不自觉地想，既然先前没打算要和娜基娅一起嫁给沙普尔，又哪来的一定要一起逃亡呢？
她此时此地，面对一个自称多年前便爱上自己的男子，情深不忘，而这个男子偏偏是沙普尔，几千里内最有权势的人，解决了他，就可以解决此刻所有的问题。娜基娅的问题，若恩的问题，甚至她自己的问题，洛里斯就在刚刚不久还拒绝了她的好意，一如往常。
盖娅这么想着，心中一片痴迷，温柔涌起。她有些怀疑地想，此前种种残忍与艰辛，创伤与绝望与，都是为此刻备下的么？同时，这会不会是个陷阱，当她放弃了所有的戒备，重新变成一个完全的女人之后，命运的钝刃又再一次地把她的心割成碎片？
沙普尔见盖娅不说话，脸色忽而温柔如水，忽而凝重如铁，忽而喜悦，忽而又凄凉。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起来，想了许久才又说道：“感谢马兹达，使我又遇见了你，这一次我不会再放你离开我的身边。”
女奴翻译了这句话给盖娅，盖娅才从自己的遐想中醒来，她问道：“你是要把我囚禁起来吗？”
这当然是一句故意装傻的情话，但盖娅把它说得介乎挑逗与挑衅之间。
沙普尔听了女奴的翻译，又有些惊讶，又有些得意，对盖娅说道：“我是要把你囚禁起来，用全波斯最华丽的楼阁，最夺目的宝石和黄金，最盛开不败的鲜花，最漂亮而柔软的丝线绸缎把你囚禁起来，有数不清的奴仆供你差遣，我也是你的奴仆之一，还有天南海北的美酒和食物供你吃喝。你会
在这个监狱中终身到老，不得释放，还有你的孩子们，我们的孩子们。”
女奴的翻译又变得结结巴巴，翻译沙普尔和盖娅的话变成了难以忍受的苦差事，她没法投入到两个人各自的语气中去，她内心里对他们两人正在说话的内容充满了厌憎和恐惧，她仅仅是出于恐惧才尽力忠实于两人各自语句上的意思，而她翻译完一句，便立即忘掉了前面所有的。
盖娅叹了一口气，她喜欢沙普尔为她描绘的景象，她愿意放弃自由，去住进那个牢笼当中。娜基娅也许对这样的未来嗤之以鼻，但对盖娅来说，这是做梦都梦不到的生活，好得不太可能是真的。
她对沙普尔说道：“你知道，你实际上说的是娜基娅，不是我，娜基娅会嫁给你，但我不会遵从你们的习俗一同嫁给你。她不能代替我答应。”
女奴觉得自己距离沙普尔王发怒，将自己斩杀在当场只有瞬间的距离，她眼前发黑，战战兢兢地将这句话翻译给了沙普尔王。
沙普尔觉得有些疑惑难解，说道：“难道娜基娅还没有和你说，不，你的意思是她其实给你说过了，你对这件事知情，但你不愿意，是这样的吗？”
女奴翻译了，盖娅说道：“是的，她给我说过这件事，是我不同意这么做。”
女奴又翻译给沙普尔，沙普尔脸上笑容消失，沉声问道：“为什么？”
女奴再将这个问题翻译给盖娅之后，盖娅沉思良久，说道：“我是个罗马人，罗马人自古以来只接受一夫一妻的制度，即便皇帝也是这样。”
女奴将盖娅的回答翻译给沙普尔，她觉得危机似乎已经过去，语调也变得轻快起来。
沙普尔有些沮丧，他沉默了好久，说道：“你是因为严格遵守罗马人的观念，还是因为不喜欢我？”
女奴翻译给盖娅听，盖娅有些嫉妒地望着她，反问道：“你希望我们的每一句话都通过别人来传达吗？”
女奴下意识地翻译了前面几个词，她猛然停顿下来，脑子乱做一团，问盖娅说道：“你并没有回答陛下的话，这句话也要翻译给他听吗？”
盖娅点了点头。女奴无奈，对沙普尔说道：“她问陛下，是否陛下决心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要通过我翻译给她听，以及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由我翻译给陛下听。”
沙普尔听得迷迷糊糊，可是又觉得听懂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现在当然只有这样，以后也许我会学习拉丁语，你也可以学习波斯语，很多人就是这样过来的，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女奴将沙普尔的话翻译给盖娅听，盖娅觉得挑逗与试探已经差不多了，说道：“他刚刚那个问题，你可以这么回答他，说我说，他如果愿意遵守罗马的法则，只娶一个女人，而且那个女人是我，那么我同意嫁给她。
”
女奴张大了嘴巴，对盖娅的话感到震惊，但她没多说什么，将盖娅的话，按照她本人所说的样式翻译给了沙普尔听。
沙普尔脸色阴沉下来，他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刚刚他回忆往昔，对盖娅温柔表达的恋慕，似乎收到了效果，又似乎起到的是相反作用。如果他根本没这么做，等明天他宣布了和娜基娅的婚约，盖娅是会顺从他和娜基娅的意愿，还是会如现在这样强硬地拒绝？他隐隐地觉得今天晚上对盖娅的提审是一次错误。
盖娅凝视着沙普尔，好像许多年前看着另外一个人，说道：“你可以选择我和娜基娅中的一个，但你不能同时拥有两个。”
女奴把这句话翻译给沙普尔听，沙普尔也看着盖娅，说道：“我和娜基娅，是统治上的需要，而对你，是因为爱。你非要我在这两者之间做一个选择吗？”
女奴脸色变得苍白，沙普尔的话语使她觉得自己好像从云端跌落到空中，下一个瞬间是再回到云端，还是会跌落到地上，她只能听天由命。她害怕极了，以致声音颤抖地把这句话翻译给盖娅听。
盖娅哑然失笑，说道：“是的，你只能选择一个。”
沙普尔轻轻地摇头，他听了女奴再把盖娅的话翻译过来，说道：“我是埃兰沙赫尔的国王，皇帝，万王之王，我不能配得上同时拥有你和娜基娅吗？”
女奴把这句话翻译给盖娅，她似乎觉得了一丝好笑，忘记了自己悲哀的处境，语调变得轻松起来。
盖娅对沙普尔这样讨价还价感到不耐烦，他样子看起来像极了年轻二十岁的洛里斯，盖娅没见过洛里斯年轻的时候，专注的思念使她有这样的错觉，却他却毫无洛里斯的睿智和干练，当然他是埃兰沙赫尔的万王之王，这一点又有所弥补。
几番言辞往来使盖娅体会到一种从未体会过的，但她能想象这是属于女人的特权，她有一点着迷在这里面，这个戏弄追逐欲望的男人的游戏里。
她说道：“不能。”
她有点儿期待这时候沙普尔愚蠢地开始对自己动粗，这样她可以轻易地让他体会到拳头和耳光的威力。必要的话，她可以抢下沙普尔长袍内腰间佩戴的匕首，抽出来，将刃尖抵在他的喉咙下，轻轻地用力，但绝对不伤他一点皮。这是一种极为贴近的亲昵，可以让沙普尔迅速认清到自己的态度，并且留下深刻的印象。这么一来之后，他或者对她敬而远之，或者对她百依百顺。过去十年刺客生涯里亲近男人的那部分经历，盖娅对男人的心理理解得格外细腻和透彻。
她开始使用一些技巧，专注盯着沙普尔的眼神变得灼热，嘴唇轻咬，鼻翼翕动，脸色也有些酡红起来，胸部微微地起伏。她对这些收放自如，既不会过于刻意，也不会
完全让对方看不到，这其中的微妙差别，大部分来自本能，少数则是训练和历练。
另外一方面，她也确实这么想，这么每一句都说出之后都要等着一个不通人事的小女孩来给他们做翻译实在是太糟糕了，她看起来并不能懂得所有这些言语的意思，所以天知道在什么地方出现了难以修补的差错。而且，两个人相互挑逗，亲热，谈判交换未来的条件，却不得不通过一个那样惊恐未定的奴隶，实在是太过怪异了。
她宁愿推开这个旁观者，走到沙普尔的面前，直接亲吻他的嘴唇，咬他的嘴唇，这样都能传达准确得多的意思。后面的事情更是提都不用提了。
沙普尔没按盖娅预想的来，他似乎并没看见盖娅的这些微小变化，眉头紧皱，思考着什么。场面冷落下来，盖娅身体里的血液慢慢平静下来，她也意识到自己此时确实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囚徒。
沙普尔抬起头来，说道：“先前我问你是因为遵守罗马的习惯还是因为不喜欢我，你回避了这个问题。但我想你开出了和你结婚的条件，那么我假设你也是喜欢我的好了。我和娜基娅的婚约，除了娜基娅本人之外，现在只有艾瑞芒知道，所以如果我改变主意的话，这是最好的时机，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他轻轻地摇摇头，接续说道：“我还没决定这么做。也许我会听从你的建议，收回和娜基娅的婚约，向你求婚，遵守一夫一妻的制度；也许我会像那年在街头看见你，爱上你，可是跟丢了你一样，放任你再次消失在我眼前。我需要花几个小时来做这个决定。
“如果我还是一个王子，这个决定容易做得多，但我现在是埃兰的万王之王，得慎重一些，不能仅仅是为我自己；或者说，不能仅仅是为了原本的那个我自己。我明天早上来告诉你我的选择。”
女奴翻译给盖娅听，盖娅听了，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好。”
沙普尔形神俱疲地望着盖娅，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打斗。
盖娅也看着他，既温柔，又严厉。
盖娅的心砰砰地跳起来，她似乎听见空气中传来的细微声响，浑身忽然紧绷，她还来不及思考什么，整个身子已经扑向沙普尔，将他猛地扑倒在地。
几十支箭破空而来，噗的一阵轻响，穿破营帐幕布，射向刚刚沙普尔所站的位置，在盖娅和沙普尔的上面飞掠过去，从营帐幕布的另一边穿透而出。
给盖娅和沙普尔做翻译的女奴不及躲闪，背后中了两支箭，她闷哼着踉跄了两步，向前扑倒在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