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瓶与笛
整个下午瑞秋都坐立不安，她每隔一会儿就到园子外的走廊上看一看，守在走廊上的侍卫一个都没有减少，丝毫没有要撤走的样子。
下午过去了，黄昏来临，天色暗沉下来，瑞秋急得快要哭出来，她拉着娜基娅的手，说道：“盖娅姐姐回来的时候要是找不到我们，不知道该有多着急。”
娜基娅虽然表面上平静，心里也是波澜重重，她勉强微笑，说道：“到了晚上，他们就会松懈下来，我们只要得一点机会，就离开这里了。”
瑞秋不肯相信，说道：“到晚上他们更会加派人手的吧？而且，距离明天越近，看管也就越严厉了。”
娜基娅知道瑞秋说的是对的，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仍是微笑着，可是说不出话来。
瑞秋走到檀摩加若面前，她想要忍住怒气，可掩不住，气愤难平地说道：“你不是要来
帮助娜娅姐姐脱困的吗，为什么现在还不拿出法子来？”
檀摩加若抬头看了一眼瑞秋，说道：“时候还没有到。”
瑞秋心中怒气更加上冲，问道：“那要什么时候才到？”
檀摩加若白了她一眼，反问道：“若恩呢？”
瑞秋楞了一下，说道：“若恩不到这里，若恩由盖娅姐姐救出之后，直接到我们租下的仓库那里。我们现在就是要从这里离开，去仓库那边和他们汇合，然后一起出发上船。”
檀摩加若鼻子里哼了一声，问道：“上船，上什么船？”
瑞秋觉得自己要被气晕过去了，她绕着檀摩加若来回走了两小圈，才能按捺住性子，对檀摩加若说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在码头上船，到奥波拉，换船到巴士拉，再换海船出海，到提诺哈拉，经过森伽罗和迦南洲，再到格罗富沙，然后要么在交趾登陆，要么到广州登陆，都算到了塞里斯。这次你听明白了吗？”
檀摩加若头偏着，似乎在认真听，似乎又完全听而不闻，见瑞秋说完，他说道：“我们不上船，不出海，我们要去的地方是长安。广州离长安太远了。”
瑞秋揉着心口，心口有些隐约作痛，说道：“好吧，那你最好能飞过去，从泰西封直接飞到长安去。”她说完这些，又有些回过神来，说道：“就算你能飞过去，但是怎么带着我们一起飞？”
檀摩加若哑然而笑，他闭起了眼睛，不听瑞秋聒噪。
奴仆送来晚餐，娜基娅和瑞秋都无心进食，檀摩加若闻到食物的香味，睁开眼，窜到食盒前，抓起羊排便啃，啃了两口，叹息说道：“你们两个，不吃点东西，怎么赶路？”
娜基娅和瑞秋本来相对愁坐，听见檀摩加若说到赶路二字，仿佛略觉宽慰，强打着精神吃了一些东西。
天完全黑下来，瑞秋又走到外面看了两次，都是丧气而回，外边的警戒果然加强了。娜基娅想要
保持假装的微笑也越来越难，她觉得脸上越来越僵硬，大概就快要被人看出来她的惊恐了。
檀摩加若走到娜基娅面前，问道：“你真的愿意离开这里？”
娜基娅下意识地点点头。
檀摩加若接着问道：“你真的愿意和若恩结合在一起？”
娜基娅有些迷茫，她反问道：“你说的结合，是什么意思？”
檀摩加若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词，但大体上它未必符合你的愿望。有一句婆罗门的谚语是，渴极了的人连投入毒药的水也愿意喝下去。你此时所做的选择，差不多也是这样。”
“这是一杯投入了毒药的水吗？”娜基娅直接地问道。
“我不知道，但它可能是。”檀摩加若犹豫的，小心翼翼地说道。
娜基娅轻轻舒了一口气，说道：“我愿意。”
檀摩加若长久地审视着娜基娅，他的目光令娜基娅感到不自在，继而惶恐，她说道：“我还需要做什么么？”
檀摩加若从怀中摸出一个陶瓶来，手掌大小，展现在娜基娅的面前，让她看得清楚，说道：“我用这个东西帮助你逃出去。”
娜基娅脸色陡然变得苍白，她听过一些这样的故事，有人要逃脱仇敌的追杀，便仰药自杀。而那药却并非真的毒药，只是让人的身体变得冰冷，没有生息，连最高明的医生也只能宣布他的死亡。通过伪造的死亡来逃脱仇敌，有其高明的地方，但这样的方式看起来和此时的急迫程度好像格格不入。她的念头转得快，心想，这也并非不可行，只是不知道经历这个过程，会要多长的时间，过程中要经历如何的痛苦。
她经历过了足够多的痛苦时刻，痛苦到麻木，也不在意再来一次，淡淡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她伸手便要去接檀摩加若的瓷瓶。
檀摩加若拦住她的手，说道：“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娜基娅不解含义，问道：“那是怎么样的？”
“我会把你整个人装在瓶子里带走，这样，没有人发现你被我带走了。”檀摩加若语气空寂地说道，
娜基娅有些恍惚，问道：“你怎么能把我装在，一个那么小的瓶子里？”
檀摩加若从怀中又摸出一支短的黑色班苏里笛子来，放在嘴边，做了个吹笛的动作，又放下笛子，说道：“当我吹这支笛子的时候，你的身体就会飞快地缩小，小到如齑粉一般大小，你会轻轻地飘进这个瓶子里。这瓶子看起来很小，但却是一个世界的入口，我称之为瓶中界。”
娜基娅心突突地跳，说道：“你是在和我开玩笑，还是我在做梦，还是真的？”
檀摩加若接着说道：“瓶子里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全然不同，但也有很大的相似，你稍微忍耐一下。”
娜基娅越发觉得自己在做梦，说道：“忍耐什么？那
我怎么从里面出来？”
“瓶子里的世界很广大，甚至比这个世界还大，但你却没有人可以说话，时间流逝，但实际什么也不会发生，你好像被冻在了时间里。”
“这听起来并不可怕啊？”娜基娅底气不足地问道。
“如果你可以忍受孤寂，我说的是真正的忍受，而不是说说而已，那的确没什么可怕的。”
“然后，我怎么从里面出来？”娜基娅继续问道。
“你没法自己出来，你在瓶中的世界，就好像你此刻站在这个世界的地上，是没法飞起来一样的。只有我吹动这支笛子，你才会扶摇而起，飞入瓶中世界的空中，从瓶口出来。出来之后，同样需要在我的笛音之下，你的身体才又会再恢复到正常的大小。”
娜基娅看了看瑞秋，问檀摩加若道：“瑞秋可以陪着我一起进去吗？”
檀摩加若看了一眼瑞秋，似乎并不想这么做，但口中说道：“当然可以，如果她愿意的话。但是……”
瑞秋在旁边听了，不安地对檀摩加若说道：“如果这个瓶子不小心弄丢了，摔坏了，里面的人怎么办？”
檀摩加若微微而笑，说道：“这是知子的神器，怎么会弄丢摔坏？”
瑞秋心里生出些恐惧来，说道：“只要是器物，又怎么能不坏，不丢呢？”
檀摩加若一愣，说道：“那我们就不把它作器物观好了。”
瑞秋对娜基娅说道：“我当然愿意陪你进去，可是，我们只有这个法子了么，你完全相信他么？”
娜基娅拉住瑞秋的手，手指在她的手掌心轻轻安抚，安慰着她，一边说道：“这听起来也会很好玩儿，不是吗？”
“这是生死攸关的事情，怎么能说好玩？”瑞秋表情严肃地说。
娜基娅轻轻叹息，说道：“好，我不说它好玩，可是为了逃出去，我愿意试一试，你要陪着我吗？”
瑞秋仍然绷着脸，说道：“当然。”
娜基娅转向檀摩加若，刚要说话，檀摩加若抢先说道：“我要说的是，瓶中界很大，可以容纳无限多的人，可是如果进去两个人话，两人并不会落在一处，既没法相互陪伴，我召唤你们出来的时候也会更麻烦。”
瑞秋本来也不太想进去，听了檀摩加若的话，便说道：“那我就不进去，娜娅，你一个人在里面小心些。”
“还有一点，除了要躲藏进去的人之外，这个瓶中世界没法带进去什么，也没法带出来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娜基娅问道。
“衣服非灵，它没法懂得听我的笛声，不会变小附着在你的身体上。所以，你在缩小之后全身将会赤裸，你赤裸裸地进到瓶中世界，出来的时候，你在瓶中界里所穿的遮蔽，也不会跟着你出来，所以，当你恢复到正常大小的时候，也是赤裸着的。那时候，我会用布条蒙上我的眼
，而最好旁边有人准备好了你的衣物，否则那场面也是麻烦得很。”
娜基娅和瑞秋听了，身上不由起了一阵寒战。
“所以，那就是娜基娅一个人进去，瑞秋领着我，携带瓶子离开这里，回到你的仓库藏身之所，等着和若恩汇合。然后我们就可以赶路出发了。”
娜基娅点了点头，瑞秋也点了点头。
檀摩加若把瓷瓶放在他和娜基娅之间的地上，他请娜基娅坐下，他也盘膝坐下。
他将短笛放在嘴边，酝酿良久，嘴唇轻触音孔，乐音流出。音调先是低沉得如同战斗行将展开的号角一般，再由低沉渐渐高扬起来，由如呜咽般的音色变为响亮的鸟鸣，鸟儿疾飞在长空之下，阳光和煦，柔风呢喃。乐声抚慰着人心，又使人迷离而感伤。
瑞秋紧紧盯着娜基娅，音乐一点儿也没进她的耳中。她想看清楚娜基娅是怎么变成齑粉一般大小的。
但檀摩加若的乐声似乎要吹奏完了，还是什么变化都没有。
乐音忽然爆破了一下，嘶哑难听，瑞秋眼中一花，只见娜基娅忽然如狂风袭来时的雪堆一般，轰然塌陷，摊在了地上。
瑞秋的心好像停止跳动，她怔怔地看着那摊雪，视线模糊，好一阵子她才回过神来，见那摊在地上的，只是是娜基娅身上所穿的裙袍，头巾。
短笛声停下来，檀摩加若拿起那个瓷瓶，递给瑞秋。
瑞秋接过来，瓷瓶就如同任何这样大小的瓷瓶一般轻重，除了表面的花纹显得古朴庄重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瑞秋感觉到手脚仍然在发抖，她颤着声音说道：“你是说，娜娅已经在瓶子里了？”
檀摩加若点点头，说道：“你把她的衣服收好，她出来的时候用得着。”
瑞秋哦了一声，忙去将娜基娅留在地上的衣服收起来折好，她正要找一块布把这些衣服包起来，屋外传来一串纷沓而急促的脚步声。
来的人在屋外的走廊上停下来，一个声音对守在走廊里的侍卫们说道：“我们奉令来接娜基娅公主前往塞琉西亚营地，这是艾瑞芒殿下的腰牌，这是沙普尔王殿下侍卫长的令牌。”
加萨尼王府中侍卫为首的人说道：“我去和娜基娅公主说。”
他跑着碎步到房间门口，并不进门，在门外大声说道：“娜基娅公主，王宫的人来接你去塞琉西亚。”
屋内瑞秋和檀摩加若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等了一会儿不见屋内动静，门外的侍卫又大声说道：“娜基娅公主，王宫的人接你去塞琉西亚，你已经睡下了么？你要马上起来，是艾瑞芒大人本人的腰牌送到，如见他本人。”
瑞秋脸色变了许多番，她咳嗽一声，学着娜基娅的声音，含混地说道：“知道了。”
她看向檀摩加若，脸上和手上做了许多表情和动作，问询檀摩加若该
如何是好。檀摩加若冲她点了点头，做了一个穿上衣服，戴上头巾，蒙上面罩的动作。
瑞秋楞了一下，飞快地解开抱着娜基娅衣裙的布包，直接往身上套，戴上头巾，蒙上面罩。她有些不自信地看着檀摩加若，檀摩加若冲着她又点了点头，表示她看起来很像是娜基娅。
她本来个子就比娜基娅矮了半个头，遇到这样紧要时刻，心中怎么也抑制不住紧张，不自觉地弓着腰，更矮小了许多，即便是穿上娜基娅的袍服，蒙上面罩，看上去仍是很不像娜基娅的。
（本章完）
下午过去了，黄昏来临，天色暗沉下来，瑞秋急得快要哭出来，她拉着娜基娅的手，说道：“盖娅姐姐回来的时候要是找不到我们，不知道该有多着急。”
娜基娅虽然表面上平静，心里也是波澜重重，她勉强微笑，说道：“到了晚上，他们就会松懈下来，我们只要得一点机会，就离开这里了。”
瑞秋不肯相信，说道：“到晚上他们更会加派人手的吧？而且，距离明天越近，看管也就越严厉了。”
娜基娅知道瑞秋说的是对的，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仍是微笑着，可是说不出话来。
瑞秋走到檀摩加若面前，她想要忍住怒气，可掩不住，气愤难平地说道：“你不是要来
帮助娜娅姐姐脱困的吗，为什么现在还不拿出法子来？”
檀摩加若抬头看了一眼瑞秋，说道：“时候还没有到。”
瑞秋心中怒气更加上冲，问道：“那要什么时候才到？”
檀摩加若白了她一眼，反问道：“若恩呢？”
瑞秋楞了一下，说道：“若恩不到这里，若恩由盖娅姐姐救出之后，直接到我们租下的仓库那里。我们现在就是要从这里离开，去仓库那边和他们汇合，然后一起出发上船。”
檀摩加若鼻子里哼了一声，问道：“上船，上什么船？”
瑞秋觉得自己要被气晕过去了，她绕着檀摩加若来回走了两小圈，才能按捺住性子，对檀摩加若说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在码头上船，到奥波拉，换船到巴士拉，再换海船出海，到提诺哈拉，经过森伽罗和迦南洲，再到格罗富沙，然后要么在交趾登陆，要么到广州登陆，都算到了塞里斯。这次你听明白了吗？”
檀摩加若头偏着，似乎在认真听，似乎又完全听而不闻，见瑞秋说完，他说道：“我们不上船，不出海，我们要去的地方是长安。广州离长安太远了。”
瑞秋揉着心口，心口有些隐约作痛，说道：“好吧，那你最好能飞过去，从泰西封直接飞到长安去。”她说完这些，又有些回过神来，说道：“就算你能飞过去，但是怎么带着我们一起飞？”
檀摩加若哑然而笑，他闭起了眼睛，不听瑞秋聒噪。
奴仆送来晚餐，娜基娅和瑞秋都无心进食，檀摩加若闻到食物的香味，睁开眼，窜到食盒前，抓起羊排便啃，啃了两口，叹息说道：“你们两个，不吃点东西，怎么赶路？”
娜基娅和瑞秋本来相对愁坐，听见檀摩加若说到赶路二字，仿佛略觉宽慰，强打着精神吃了一些东西。
天完全黑下来，瑞秋又走到外面看了两次，都是丧气而回，外边的警戒果然加强了。娜基娅想要
保持假装的微笑也越来越难，她觉得脸上越来越僵硬，大概就快要被人看出来她的惊恐了。
檀摩加若走到娜基娅面前，问道：“你真的愿意离开这里？”
娜基娅下意识地点点头。
檀摩加若接着问道：“你真的愿意和若恩结合在一起？”
娜基娅有些迷茫，她反问道：“你说的结合，是什么意思？”
檀摩加若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词，但大体上它未必符合你的愿望。有一句婆罗门的谚语是，渴极了的人连投入毒药的水也愿意喝下去。你此时所做的选择，差不多也是这样。”
“这是一杯投入了毒药的水吗？”娜基娅直接地问道。
“我不知道，但它可能是。”檀摩加若犹豫的，小心翼翼地说道。
娜基娅轻轻舒了一口气，说道：“我愿意。”
檀摩加若长久地审视着娜基娅，他的目光令娜基娅感到不自在，继而惶恐，她说道：“我还需要做什么么？”
檀摩加若从怀中摸出一个陶瓶来，手掌大小，展现在娜基娅的面前，让她看得清楚，说道：“我用这个东西帮助你逃出去。”
娜基娅脸色陡然变得苍白，她听过一些这样的故事，有人要逃脱仇敌的追杀，便仰药自杀。而那药却并非真的毒药，只是让人的身体变得冰冷，没有生息，连最高明的医生也只能宣布他的死亡。通过伪造的死亡来逃脱仇敌，有其高明的地方，但这样的方式看起来和此时的急迫程度好像格格不入。她的念头转得快，心想，这也并非不可行，只是不知道经历这个过程，会要多长的时间，过程中要经历如何的痛苦。
她经历过了足够多的痛苦时刻，痛苦到麻木，也不在意再来一次，淡淡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她伸手便要去接檀摩加若的瓷瓶。
檀摩加若拦住她的手，说道：“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娜基娅不解含义，问道：“那是怎么样的？”
“我会把你整个人装在瓶子里带走，这样，没有人发现你被我带走了。”檀摩加若语气空寂地说道，
娜基娅有些恍惚，问道：“你怎么能把我装在，一个那么小的瓶子里？”
檀摩加若从怀中又摸出一支短的黑色班苏里笛子来，放在嘴边，做了个吹笛的动作，又放下笛子，说道：“当我吹这支笛子的时候，你的身体就会飞快地缩小，小到如齑粉一般大小，你会轻轻地飘进这个瓶子里。这瓶子看起来很小，但却是一个世界的入口，我称之为瓶中界。”
娜基娅心突突地跳，说道：“你是在和我开玩笑，还是我在做梦，还是真的？”
檀摩加若接着说道：“瓶子里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全然不同，但也有很大的相似，你稍微忍耐一下。”
娜基娅越发觉得自己在做梦，说道：“忍耐什么？那
我怎么从里面出来？”
“瓶子里的世界很广大，甚至比这个世界还大，但你却没有人可以说话，时间流逝，但实际什么也不会发生，你好像被冻在了时间里。”
“这听起来并不可怕啊？”娜基娅底气不足地问道。
“如果你可以忍受孤寂，我说的是真正的忍受，而不是说说而已，那的确没什么可怕的。”
“然后，我怎么从里面出来？”娜基娅继续问道。
“你没法自己出来，你在瓶中的世界，就好像你此刻站在这个世界的地上，是没法飞起来一样的。只有我吹动这支笛子，你才会扶摇而起，飞入瓶中世界的空中，从瓶口出来。出来之后，同样需要在我的笛音之下，你的身体才又会再恢复到正常的大小。”
娜基娅看了看瑞秋，问檀摩加若道：“瑞秋可以陪着我一起进去吗？”
檀摩加若看了一眼瑞秋，似乎并不想这么做，但口中说道：“当然可以，如果她愿意的话。但是……”
瑞秋在旁边听了，不安地对檀摩加若说道：“如果这个瓶子不小心弄丢了，摔坏了，里面的人怎么办？”
檀摩加若微微而笑，说道：“这是知子的神器，怎么会弄丢摔坏？”
瑞秋心里生出些恐惧来，说道：“只要是器物，又怎么能不坏，不丢呢？”
檀摩加若一愣，说道：“那我们就不把它作器物观好了。”
瑞秋对娜基娅说道：“我当然愿意陪你进去，可是，我们只有这个法子了么，你完全相信他么？”
娜基娅拉住瑞秋的手，手指在她的手掌心轻轻安抚，安慰着她，一边说道：“这听起来也会很好玩儿，不是吗？”
“这是生死攸关的事情，怎么能说好玩？”瑞秋表情严肃地说。
娜基娅轻轻叹息，说道：“好，我不说它好玩，可是为了逃出去，我愿意试一试，你要陪着我吗？”
瑞秋仍然绷着脸，说道：“当然。”
娜基娅转向檀摩加若，刚要说话，檀摩加若抢先说道：“我要说的是，瓶中界很大，可以容纳无限多的人，可是如果进去两个人话，两人并不会落在一处，既没法相互陪伴，我召唤你们出来的时候也会更麻烦。”
瑞秋本来也不太想进去，听了檀摩加若的话，便说道：“那我就不进去，娜娅，你一个人在里面小心些。”
“还有一点，除了要躲藏进去的人之外，这个瓶中世界没法带进去什么，也没法带出来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娜基娅问道。
“衣服非灵，它没法懂得听我的笛声，不会变小附着在你的身体上。所以，你在缩小之后全身将会赤裸，你赤裸裸地进到瓶中世界，出来的时候，你在瓶中界里所穿的遮蔽，也不会跟着你出来，所以，当你恢复到正常大小的时候，也是赤裸着的。那时候，我会用布条蒙上我的眼
，而最好旁边有人准备好了你的衣物，否则那场面也是麻烦得很。”
娜基娅和瑞秋听了，身上不由起了一阵寒战。
“所以，那就是娜基娅一个人进去，瑞秋领着我，携带瓶子离开这里，回到你的仓库藏身之所，等着和若恩汇合。然后我们就可以赶路出发了。”
娜基娅点了点头，瑞秋也点了点头。
檀摩加若把瓷瓶放在他和娜基娅之间的地上，他请娜基娅坐下，他也盘膝坐下。
他将短笛放在嘴边，酝酿良久，嘴唇轻触音孔，乐音流出。音调先是低沉得如同战斗行将展开的号角一般，再由低沉渐渐高扬起来，由如呜咽般的音色变为响亮的鸟鸣，鸟儿疾飞在长空之下，阳光和煦，柔风呢喃。乐声抚慰着人心，又使人迷离而感伤。
瑞秋紧紧盯着娜基娅，音乐一点儿也没进她的耳中。她想看清楚娜基娅是怎么变成齑粉一般大小的。
但檀摩加若的乐声似乎要吹奏完了，还是什么变化都没有。
乐音忽然爆破了一下，嘶哑难听，瑞秋眼中一花，只见娜基娅忽然如狂风袭来时的雪堆一般，轰然塌陷，摊在了地上。
瑞秋的心好像停止跳动，她怔怔地看着那摊雪，视线模糊，好一阵子她才回过神来，见那摊在地上的，只是是娜基娅身上所穿的裙袍，头巾。
短笛声停下来，檀摩加若拿起那个瓷瓶，递给瑞秋。
瑞秋接过来，瓷瓶就如同任何这样大小的瓷瓶一般轻重，除了表面的花纹显得古朴庄重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瑞秋感觉到手脚仍然在发抖，她颤着声音说道：“你是说，娜娅已经在瓶子里了？”
檀摩加若点点头，说道：“你把她的衣服收好，她出来的时候用得着。”
瑞秋哦了一声，忙去将娜基娅留在地上的衣服收起来折好，她正要找一块布把这些衣服包起来，屋外传来一串纷沓而急促的脚步声。
来的人在屋外的走廊上停下来，一个声音对守在走廊里的侍卫们说道：“我们奉令来接娜基娅公主前往塞琉西亚营地，这是艾瑞芒殿下的腰牌，这是沙普尔王殿下侍卫长的令牌。”
加萨尼王府中侍卫为首的人说道：“我去和娜基娅公主说。”
他跑着碎步到房间门口，并不进门，在门外大声说道：“娜基娅公主，王宫的人来接你去塞琉西亚。”
屋内瑞秋和檀摩加若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等了一会儿不见屋内动静，门外的侍卫又大声说道：“娜基娅公主，王宫的人接你去塞琉西亚，你已经睡下了么？你要马上起来，是艾瑞芒大人本人的腰牌送到，如见他本人。”
瑞秋脸色变了许多番，她咳嗽一声，学着娜基娅的声音，含混地说道：“知道了。”
她看向檀摩加若，脸上和手上做了许多表情和动作，问询檀摩加若该
如何是好。檀摩加若冲她点了点头，做了一个穿上衣服，戴上头巾，蒙上面罩的动作。
瑞秋楞了一下，飞快地解开抱着娜基娅衣裙的布包，直接往身上套，戴上头巾，蒙上面罩。她有些不自信地看着檀摩加若，檀摩加若冲着她又点了点头，表示她看起来很像是娜基娅。
她本来个子就比娜基娅矮了半个头，遇到这样紧要时刻，心中怎么也抑制不住紧张，不自觉地弓着腰，更矮小了许多，即便是穿上娜基娅的袍服，蒙上面罩，看上去仍是很不像娜基娅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