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化龙的法则
于宜伏在委蛇的头肩部，江水浸没他脖子，他更喜欢将整个头也埋入水中，这样委蛇和他的交流会快得多，他们更像同一个人，或同一条龙。
他们在这样的交流中认识彼此，都发现彼此身体里蕴含着的更多可能性，这些可能性的终点是吞噬，通过吞噬所完成的最终同一。在谢玄的床前，那个人说的名词，驭龙下一步的关隘是融合，融合太文绉绉了，于宜想到的是更加具体的举动。
在最终的同一也就是吞噬之前，他们各自都还需要做得更多，使最终的吞噬变得有意义，否则吞噬便只是原始的，野蛮的，口腹之欲的行为。吞噬者不会获得得更多，而被吞噬的那一个则完全形销魄散，不论他经历过多少使他变得更复杂，更文明，更高级的蜕变，也不会比一块相同份量的动物的肉对吞噬者更有用。
于宜通过这种方式了解了委蛇这一天来经历了哪些：他在水中嬉戏，戏弄往来的鱼群，使他们避开渔民的网，垂钓的钩，他轻轻地顶经过的船只的弧底，托起船的差不多全部重量，使它们离开水面，但同时又不至于让船上的人发觉，这是个有趣的游戏。
最有趣的是，他潜伏在江底，任由自己的身躯展开变大。在某一个瞬间，他的身体变得稀薄，几乎覆盖了十几里长的整个江底表面，如果有一个神正好在江边经过，他满可以用委蛇当成一块不规则形状的布，将这十几里的江水都提起来。
他的心就是他的心，当他望见谢熏上了船，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但也并非纯然的第一次，他通过于宜的眼见过这个少女；以及他还在童蒙的状态时，他也见过她，和她样貌神态相似的女子。船由南岸向北岸行去，他飞快地收缩形体，收缩到做托起船只那个游戏时的大小，顶到船的底部，将它顶起来而不使这个独一无二的少女察觉到。
在这个过程中，他有满心的喜悦和爱溢出来。
这一次，这个游戏他总共做了三回，第三回的时候他觉察到了一丝索然，一种尖锐的力量锲入了他的喜悦当中，像刀剑刺入身体，令他感觉到悲凉，这是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情感，使他失望地坠到江底，缩小成一根海底针那么小。
有个人陪在少女的身边，那人就是一根尖刺，会刺伤任何企图靠近少女的人。而他的内在没有多少爱着她的成分，也许有一点，但根本不足以配得上她。
于宜怜惜地抚摩委蛇脖子上一处鳞片脱落后露出的皮肤，它新近掉了很多鳞片，告诉他这事属平常，委蛇飞快地释然，但这释然是执着的另一种写法。
上岸之后，于宜四下张望，他确信谢熏和那个人，杀死罔象的那个人，就是在这里登岸，骑马朝着东方偏北的方向去了，不由有些踌躇，蹲在水边，和
委蛇相沟通。
“我要离开你很远，也许要有段时间，那个方向没有水道可去，你要好好地呆在这江里，就像过去这一天一样。”
“你还没发现么，我并不是离不开水，我可以离开水，只要不是太久。”
“你身躯太大了，水是你最好的隐蔽，藏在水里才没人会注意到你。”
“你刚刚根本没注意我在说什么，我可以变得很大，也可以很小，我可以藏在你的身上而不被任何人看到。”
于宜想起来了，他抱歉地伸出手，手指探在水里。在水中的委蛇迅速地缩小，变成一条泥鳅般大小，缠住于宜的手指，然后滑溜溜地朝着于宜的袖子里钻去。于宜头皮有些发麻，他刚刚还觉得委蛇所讲述的变大变小不过是龙的某种精神控制的法术，但实际上显然并不是，这是一种以前从来不知道的法术，连杜子恭也不知道的蛟龙变化。
委蛇缠在于宜的手臂上，他身体变得更长更细，均匀地盘踞，并且使于宜即便曲起手肘，也彼此不相妨碍。
“需要浸水的时候，你要提前告诉我。”
“也许并不需要，正如你说的，水是好的隐蔽，但并不是呼吸所必须的。”
“我要走了，不，我们要走了，可以走了吗？”
“慢点！你要先习惯一下，也许我会让你走得太快，你得有意放慢一些脚步。”
于宜走了几步，每一步都像是在朝前跳，差点朝前摔个狗啃食，他揣摩着压低步幅的走法，走了好一会儿，才习惯下来，能像普通人一样地行路了。
“没人的地方，我可以走得快一点吧？”
“除非必要，否则你怎么能确保自己不被人看见呢？我帮不了你这一点。”
于宜计划在广陵之前追上谢熏就足够了，但他忍不住尝试了几次快跑，没多久他就看见了谢熏和端木宏骑着马的背影，他放慢了脚步，并且藏身到路边的矮树丛中，等他们走到目力不及的距离，再紧追几步到目力可及。
接着他目睹了谢熏他们落入到几个人设好的伏击中，眼见端木宏和这些人缠斗，谢熏也被女子接连出手攻击，落在下风，于宜飞快地赶到近旁，而此时端木宏连续击杀好几人，只面对着最后一个看起来并不怎么凶险的人。
“我该出手吗？”于宜这么想。
“不能，他太危险了。”另一个声音这么抗辩道。
于宜藏在深草里，分开一条缝继续望着端木宏和那人的最后交手。端木宏此时神智迷失，闭着眼睛赤手乱打一通，眼见那人行将一刀砍在端木宏的脖颈上。于宜下意识的手在草丛中一摸，摸到一件不知什么东西的铁器，奋力朝那人背后掷去。
那人闷哼一声，朝前倒在了地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次不是于宜，而是另一个声音先这么责问道。
“这人死了的话，她会难过
的，而且，她也会死。”
他飞快地埋下头，躲过了谢熏搜寻而来的目光。
“为什么要埋头，我们刚刚帮过她，岂不是现身到她身边的好机会？”
“我……我也不知道，这样做错了么？”
谢熏一个人骑马走了，端木宏在拖拽着尸体，用树枝将他们掩盖好。
于宜心中一个声音说：“趁现在，把这个人杀了，然后我们去保护她。”另一个声音说：“你弄错了，这不是我们要的。”
“我们要的是什么？”
“是爱，真正的，没有杂质的爱，没有嫉妒，也不去竞争的爱。”
“你是说，像傻瓜一样的……爱？”
“你是想走入迷途么？笨蛋！”
这两个声音，并不完全是于宜和委蛇之间的对话，而是两个个体正在合一的思维中的两相辩难，是每时每刻都在做的选择。
在海中泅渡的某个时刻，于宜醒悟到杜子恭教授的炼化蛟龙的方向是错的。龙，这种传说中的高贵生物，根本不应该嗜血；这种事人类已经做得足够多，多得足以让自身毁灭，而不必借助魔力远胜于自己的龙就可以做到；企图炼化这样的龙，是超出必要的靡费，因而是错误的，因而很可能根本就不存在那种类型的龙。有志于此的人们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去尝试，从未成功过也证明了这一点。反过来说，如果说炼化一条龙是可行而有意义的，那么一定是这条龙对这世界有益的，是为了修正人类这个好坏参半的种族无意中做下的坏事，否则所有的努力都是在做什么呢？
端木宏也骑上马走了，于宜窜出草丛中，找到那具被自己投死的尸体，翻过身来一看，杀死他的是一把生锈的枪头。
于宜心里涌起一些疑问，又立即随风而逝。
“我们不能杀人么，即便明知道那是坏人，杀了人之后会让修炼变得停滞，或者走入迷途么？”
“我们不用束缚自己的行为，对的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我是龙。”
“不，还不是。不过我同意不束缚自己，我们是自由的，我们蔑视一切法则，人的法则，自然的法则，君王的法则，圣贤的法则。”
“我们听自己的。”
声音好像变成了许多个，而不是两个，也许勉强可以分为两边，但同一边之间也是相互抵牾的，同一个声音的前后也可能相互矛盾着，开始于宜对此感到迷惑，后来他就习惯了，所有的念头都来自他和委蛇，他自己就由不同的念头左右着，委蛇自然也是如此。
端木宏忽然打马离开谢熏，朝着荒野中奔去。
于宜有些诧异，要冲到谢熏面前的念头又一次地浮现起来，这一次他没怎么想就付诸实施了，他飞快地跑了几十步，从另一个方向绕到谢熏马行方向的前面，他出现在路边，望着踏马行来的谢熏。
谢熏见路边站着一人，心
中大为喜悦，忙策马上去，刚刚要开口询问，忽然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她脑中急转，一下子想起此人看起来像是三天前在自己家中忽然出现的那个自称来自甬东岛的怪人。她又想起在有人在暗中投掷了旧枪头救了端木宏，心中顿时一慌，忙拉住了马，问道：“请问……你是这附近的人么，这附近有人家么？”
于宜眼见谢熏神情紧张，眉宇深蹇，他的心也蜷缩起来，说道：“这附近，大概没有人家。”
谢熏听于宜开口说话，确认他就是那人，打了个寒战，又问道：“你是我见过的于宜么？”
“是我。”
“你不是回甬东岛了，怎么会在这里？”谢熏战战兢兢地问道。
“我回去了，又来了。”
“你怎么能那么快？，而且，这里不是在甬东岛到建康的路上。”
“我是为了你而来，不是为了去建康。”
于宜第一句话有些紧张之后，后面愈发说得从容，好像万事都在他掌握中一般；谢熏心中变得更加慌乱，她先前说堂姐一家在广陵可以去投奔，而随即改口便是因为她带着一个婴儿，谁知道堂姐会怎么曲解自己而编出荒诞的故事来，而此刻她恨不能把这婴儿举起来对于宜说，这是我的孩子，我已经嫁人，并且有了孩子，你还想怎样！
她心思这么乱了一下，镇定下来拿定主意，说道：“你前几天对说的那些话，还是忘记了吧，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不，是心爱的人。我不要别人来保护我。”
“这不会妨碍我。”于宜谦和地说道。
谢熏被于宜简单而蛮横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她有许多想脱口而出的话来又统统咽下，因为她立即就想到了说出这些话后于宜会怎么堵回来。
对峙了一会儿，谢熏怀中捆着的婴儿又萎萎唧唧地哭泣起来，谢熏被哭得心乱，说道：“我……这个孩子。”
“他饿了，我们先找个地方给孩子喂点东西，”于宜说道，不容置喙地，“其他的等安定下他再说吧。”
他不待谢熏再说什么，径直走到谢熏面前，牵她的马缰绳往前走，谢熏愣愣地由他摆布，甚至忘记了对他说端木宏随时会回来这件事。
（本章完）
他们在这样的交流中认识彼此，都发现彼此身体里蕴含着的更多可能性，这些可能性的终点是吞噬，通过吞噬所完成的最终同一。在谢玄的床前，那个人说的名词，驭龙下一步的关隘是融合，融合太文绉绉了，于宜想到的是更加具体的举动。
在最终的同一也就是吞噬之前，他们各自都还需要做得更多，使最终的吞噬变得有意义，否则吞噬便只是原始的，野蛮的，口腹之欲的行为。吞噬者不会获得得更多，而被吞噬的那一个则完全形销魄散，不论他经历过多少使他变得更复杂，更文明，更高级的蜕变，也不会比一块相同份量的动物的肉对吞噬者更有用。
于宜通过这种方式了解了委蛇这一天来经历了哪些：他在水中嬉戏，戏弄往来的鱼群，使他们避开渔民的网，垂钓的钩，他轻轻地顶经过的船只的弧底，托起船的差不多全部重量，使它们离开水面，但同时又不至于让船上的人发觉，这是个有趣的游戏。
最有趣的是，他潜伏在江底，任由自己的身躯展开变大。在某一个瞬间，他的身体变得稀薄，几乎覆盖了十几里长的整个江底表面，如果有一个神正好在江边经过，他满可以用委蛇当成一块不规则形状的布，将这十几里的江水都提起来。
他的心就是他的心，当他望见谢熏上了船，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但也并非纯然的第一次，他通过于宜的眼见过这个少女；以及他还在童蒙的状态时，他也见过她，和她样貌神态相似的女子。船由南岸向北岸行去，他飞快地收缩形体，收缩到做托起船只那个游戏时的大小，顶到船的底部，将它顶起来而不使这个独一无二的少女察觉到。
在这个过程中，他有满心的喜悦和爱溢出来。
这一次，这个游戏他总共做了三回，第三回的时候他觉察到了一丝索然，一种尖锐的力量锲入了他的喜悦当中，像刀剑刺入身体，令他感觉到悲凉，这是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情感，使他失望地坠到江底，缩小成一根海底针那么小。
有个人陪在少女的身边，那人就是一根尖刺，会刺伤任何企图靠近少女的人。而他的内在没有多少爱着她的成分，也许有一点，但根本不足以配得上她。
于宜怜惜地抚摩委蛇脖子上一处鳞片脱落后露出的皮肤，它新近掉了很多鳞片，告诉他这事属平常，委蛇飞快地释然，但这释然是执着的另一种写法。
上岸之后，于宜四下张望，他确信谢熏和那个人，杀死罔象的那个人，就是在这里登岸，骑马朝着东方偏北的方向去了，不由有些踌躇，蹲在水边，和
委蛇相沟通。
“我要离开你很远，也许要有段时间，那个方向没有水道可去，你要好好地呆在这江里，就像过去这一天一样。”
“你还没发现么，我并不是离不开水，我可以离开水，只要不是太久。”
“你身躯太大了，水是你最好的隐蔽，藏在水里才没人会注意到你。”
“你刚刚根本没注意我在说什么，我可以变得很大，也可以很小，我可以藏在你的身上而不被任何人看到。”
于宜想起来了，他抱歉地伸出手，手指探在水里。在水中的委蛇迅速地缩小，变成一条泥鳅般大小，缠住于宜的手指，然后滑溜溜地朝着于宜的袖子里钻去。于宜头皮有些发麻，他刚刚还觉得委蛇所讲述的变大变小不过是龙的某种精神控制的法术，但实际上显然并不是，这是一种以前从来不知道的法术，连杜子恭也不知道的蛟龙变化。
委蛇缠在于宜的手臂上，他身体变得更长更细，均匀地盘踞，并且使于宜即便曲起手肘，也彼此不相妨碍。
“需要浸水的时候，你要提前告诉我。”
“也许并不需要，正如你说的，水是好的隐蔽，但并不是呼吸所必须的。”
“我要走了，不，我们要走了，可以走了吗？”
“慢点！你要先习惯一下，也许我会让你走得太快，你得有意放慢一些脚步。”
于宜走了几步，每一步都像是在朝前跳，差点朝前摔个狗啃食，他揣摩着压低步幅的走法，走了好一会儿，才习惯下来，能像普通人一样地行路了。
“没人的地方，我可以走得快一点吧？”
“除非必要，否则你怎么能确保自己不被人看见呢？我帮不了你这一点。”
于宜计划在广陵之前追上谢熏就足够了，但他忍不住尝试了几次快跑，没多久他就看见了谢熏和端木宏骑着马的背影，他放慢了脚步，并且藏身到路边的矮树丛中，等他们走到目力不及的距离，再紧追几步到目力可及。
接着他目睹了谢熏他们落入到几个人设好的伏击中，眼见端木宏和这些人缠斗，谢熏也被女子接连出手攻击，落在下风，于宜飞快地赶到近旁，而此时端木宏连续击杀好几人，只面对着最后一个看起来并不怎么凶险的人。
“我该出手吗？”于宜这么想。
“不能，他太危险了。”另一个声音这么抗辩道。
于宜藏在深草里，分开一条缝继续望着端木宏和那人的最后交手。端木宏此时神智迷失，闭着眼睛赤手乱打一通，眼见那人行将一刀砍在端木宏的脖颈上。于宜下意识的手在草丛中一摸，摸到一件不知什么东西的铁器，奋力朝那人背后掷去。
那人闷哼一声，朝前倒在了地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次不是于宜，而是另一个声音先这么责问道。
“这人死了的话，她会难过
的，而且，她也会死。”
他飞快地埋下头，躲过了谢熏搜寻而来的目光。
“为什么要埋头，我们刚刚帮过她，岂不是现身到她身边的好机会？”
“我……我也不知道，这样做错了么？”
谢熏一个人骑马走了，端木宏在拖拽着尸体，用树枝将他们掩盖好。
于宜心中一个声音说：“趁现在，把这个人杀了，然后我们去保护她。”另一个声音说：“你弄错了，这不是我们要的。”
“我们要的是什么？”
“是爱，真正的，没有杂质的爱，没有嫉妒，也不去竞争的爱。”
“你是说，像傻瓜一样的……爱？”
“你是想走入迷途么？笨蛋！”
这两个声音，并不完全是于宜和委蛇之间的对话，而是两个个体正在合一的思维中的两相辩难，是每时每刻都在做的选择。
在海中泅渡的某个时刻，于宜醒悟到杜子恭教授的炼化蛟龙的方向是错的。龙，这种传说中的高贵生物，根本不应该嗜血；这种事人类已经做得足够多，多得足以让自身毁灭，而不必借助魔力远胜于自己的龙就可以做到；企图炼化这样的龙，是超出必要的靡费，因而是错误的，因而很可能根本就不存在那种类型的龙。有志于此的人们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去尝试，从未成功过也证明了这一点。反过来说，如果说炼化一条龙是可行而有意义的，那么一定是这条龙对这世界有益的，是为了修正人类这个好坏参半的种族无意中做下的坏事，否则所有的努力都是在做什么呢？
端木宏也骑上马走了，于宜窜出草丛中，找到那具被自己投死的尸体，翻过身来一看，杀死他的是一把生锈的枪头。
于宜心里涌起一些疑问，又立即随风而逝。
“我们不能杀人么，即便明知道那是坏人，杀了人之后会让修炼变得停滞，或者走入迷途么？”
“我们不用束缚自己的行为，对的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我是龙。”
“不，还不是。不过我同意不束缚自己，我们是自由的，我们蔑视一切法则，人的法则，自然的法则，君王的法则，圣贤的法则。”
“我们听自己的。”
声音好像变成了许多个，而不是两个，也许勉强可以分为两边，但同一边之间也是相互抵牾的，同一个声音的前后也可能相互矛盾着，开始于宜对此感到迷惑，后来他就习惯了，所有的念头都来自他和委蛇，他自己就由不同的念头左右着，委蛇自然也是如此。
端木宏忽然打马离开谢熏，朝着荒野中奔去。
于宜有些诧异，要冲到谢熏面前的念头又一次地浮现起来，这一次他没怎么想就付诸实施了，他飞快地跑了几十步，从另一个方向绕到谢熏马行方向的前面，他出现在路边，望着踏马行来的谢熏。
谢熏见路边站着一人，心
中大为喜悦，忙策马上去，刚刚要开口询问，忽然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她脑中急转，一下子想起此人看起来像是三天前在自己家中忽然出现的那个自称来自甬东岛的怪人。她又想起在有人在暗中投掷了旧枪头救了端木宏，心中顿时一慌，忙拉住了马，问道：“请问……你是这附近的人么，这附近有人家么？”
于宜眼见谢熏神情紧张，眉宇深蹇，他的心也蜷缩起来，说道：“这附近，大概没有人家。”
谢熏听于宜开口说话，确认他就是那人，打了个寒战，又问道：“你是我见过的于宜么？”
“是我。”
“你不是回甬东岛了，怎么会在这里？”谢熏战战兢兢地问道。
“我回去了，又来了。”
“你怎么能那么快？，而且，这里不是在甬东岛到建康的路上。”
“我是为了你而来，不是为了去建康。”
于宜第一句话有些紧张之后，后面愈发说得从容，好像万事都在他掌握中一般；谢熏心中变得更加慌乱，她先前说堂姐一家在广陵可以去投奔，而随即改口便是因为她带着一个婴儿，谁知道堂姐会怎么曲解自己而编出荒诞的故事来，而此刻她恨不能把这婴儿举起来对于宜说，这是我的孩子，我已经嫁人，并且有了孩子，你还想怎样！
她心思这么乱了一下，镇定下来拿定主意，说道：“你前几天对说的那些话，还是忘记了吧，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不，是心爱的人。我不要别人来保护我。”
“这不会妨碍我。”于宜谦和地说道。
谢熏被于宜简单而蛮横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她有许多想脱口而出的话来又统统咽下，因为她立即就想到了说出这些话后于宜会怎么堵回来。
对峙了一会儿，谢熏怀中捆着的婴儿又萎萎唧唧地哭泣起来，谢熏被哭得心乱，说道：“我……这个孩子。”
“他饿了，我们先找个地方给孩子喂点东西，”于宜说道，不容置喙地，“其他的等安定下他再说吧。”
他不待谢熏再说什么，径直走到谢熏面前，牵她的马缰绳往前走，谢熏愣愣地由他摆布，甚至忘记了对他说端木宏随时会回来这件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