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爱与死的呢喃
安条克城中。
在监牢中，拉瑟斯沉默了一天以后，终于开口对娜基娅发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的语气里掺杂了许多不同的情感，既有疑问，也有痛惜，更多的却似乎是责怪。
娜基娅楞了一下，才说道：“我跟着提格拉涅斯舅舅，藏在他的队伍里，爸爸并不知道我在军中。”
拉瑟斯面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来，又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我是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在我的对面，和我一样被他们囚禁着？他们怎么也不会抓住你的，一定是你自作主张地自己交给他们，让他们把你投到这个牢笼里来。”
娜基娅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来，说道：“罗马人打算和我们谈判，提格拉涅斯舅舅带着我进了城。我向他们的主祭要求释放你，但主祭不肯，把你当成了重要的人，想要换到点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所以我请他把我和你关在一起。你活着我要和你一起活。你受苦我要和你一起苦，你死了我要和你一起死。他拿我没办法，所以，我就在这里了。可是你为什么隔了这么久才搭理我呢？你知道，我是骄傲的人，你不和我搭话，我也不能用凡俗女子的关切语气开口，来让你觉得厌憎。”
她说这番话，表情和语气也变了许多次，先是像个温婉的妇女一样，向丈夫陈说近来的琐事；接着像是热恋中的情人一样，亢奋地诉说决心；然后像调皮的少女，得意自己耍的小花样得逞；再接着，像是一个幽怨的女人，埋怨绝情的人。即便是埋怨，也是优雅的。
拉瑟斯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他们审问过我几次，大约想拿我交换什么。”
“刚刚提格拉涅斯舅舅来看过我，他说和谈已经达成，安条克今天就会移交给我们，而我们也会被释放。”娜基娅压抑住喜悦说道。
拉瑟斯听了，有些茫然，喃喃地复述道：“安条克移交给我们……我们也会被释放。”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可是安条克并不是我拿下的，娜娅，对不起，我没能为你拿下安条克来。”
娜基娅讨好地望着拉瑟斯，眼中充满崇拜，温柔地说道：“你是人，又不是神。我听提格拉涅斯舅舅说，你在米拉谷地打得很好，本来该记一等军功的，你的上司怕我爸爸看见你的名字不高兴，所以只给你记了三等荣誉。虽然委屈你，但大家都看见了你的勇敢。我听许多人说，你不该只当一两百人的队长，你完全可以作为将军统帅一支军队。”
拉瑟斯僵硬地脸上似乎透出一些暖意来，他说道：“我要是生在一百多年前，也许巴尔米拉王国不会灭亡，我也不止可以统帅一支军队。”
娜基娅脸色略微黯淡了一下，立即又展颜开来，说道：“蒂尼叔叔说，这次我们回
到泰西封，他为你争取了一个职位，让你作为埃兰的使节，出使到东边的晋王国去，你可以常驻在那边。”
拉瑟斯目光锐利起来，语气坚决地说道：“我不去。我要留在泰西封，离开泰西封就没有了从军的机会，没有从军打仗的机会，怎么能提升爵位？不能提升爵位，又怎么能向你爸爸求娶你呢？”
娜基娅心中有些欢喜，又有些伤心，说道：“你说真心话，你带兵打仗，累积功勋晋升爵位，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巴尔米拉王室的遗族们？”
拉瑟斯闭上了嘴，沉默下来。
娜基娅有些痴痴地说道：“你到了东边的晋国，落下脚之后，我便也如同现在这样，悄悄地跟过去。我爸爸虽然疼爱我，但他有那么多国政大事牵绊着他，他只会难过一会儿。反倒是我和你一直在他眼前，我又不会改变我的决心，使他的烦恼更多。”
拉瑟斯沉思许久，说道：“娜娅，我感谢你的好意，也感谢你此刻在这里，但是我不能同意你的安排。”
娜基娅眼睛有些发红，委屈地说道：“我只是在想办法，没有要安排你。”
“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积累军功，成为埃兰的将军，名正言顺地向你求婚，并且征得加萨尼王的同意。我想要你知道，除了最好的，没有哪一种方式配得上你。我偶尔会念及自己是巴尔米拉的遗族中的一员，并且和他们亲近，但相比起来，你才是真实的。”
娜基娅眼帘垂下，享受这一刻的甜蜜，过了一会儿，才抬眼望着情郎，说道：“最好的并不好，我想要最好的，但不奢望真的得到。希亚哈兹说过，你拿到了最好的，接下来就会变坏。信经上说，最好这个概念本身就是虚幻的，无法维持。”
拉瑟斯头偏向一边，语气生硬地说道：“你引用这些说法，究竟是真的相信，还是只是为了说服我同意你的安排？”
娜基娅有些吃惊，说道：“我是真的相信。”
“这些道理听起来是都很好，但哪个君主相信它们，哪个手中握有实权或财富的人相信它们？只有那些被支配着的人，才不得不信奉这些道理，只有信奉这些道理，他们才能面对自己所处的糟糕的处境而心安理得。这是统治的哲学和诡计，追求最好的人，统治追求次好的人。娜娅，你拥有世界上最美好的容颜，你应该信奉的是追求最好的，而不是次好的，乃至于不坏的。”
娜基娅呆呆地望着拉瑟斯，怔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要是没有漂亮的容貌，你就不会爱我，是吗？”
拉瑟斯头抵着栅栏中，力图凑近一些，说道：“我爱你的心灵和爱你的容颜一样多。”
娜基娅心中如醉，又立即清醒过来，说道：“如果我毁掉自己的这张脸，你就不会再说什么要给我最好的方式
的话，并且依然同样的爱我？”
拉瑟斯脸色现出惊恐的神色来，说道：“你在想什么？”
娜基娅轻轻叹息，说道：“我情愿我没这个容貌，也不生在我的这个家庭里，就没这么多的烦忧。”
拉瑟斯声音暗哑地说道：“真的只有我去那个东方的国度，你才会不烦恼么？”
娜基娅扬起头，望着拉瑟斯，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说道：“如果你不乐意，即便是去了，我也同样烦恼。所以，你还是按照你想要的方式去做吧。”
“我想要的就是你希望的，好，那我就去东方。”
娜基娅压抑住心中喜悦，说道：“你说的是真的么？”
拉瑟斯现出坦然的微笑来，说道：“既然是长驻在那边，我得要学习那边语言了，不知道难还是不太难，但愿不太难。”
娜基娅觉得拉瑟斯说话语气并不像只是在敷衍应付，他说完那句话以后，整个身躯看起来似乎松弛下来，好像卸下沉重的负担，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忽然听见外边人声喧哗，娜基娅和拉瑟斯都往甬道外看，来的人似乎不止几位，而是有几十人之多。娜基娅先想到这是罗马人准备要释放俘虏了，又担心是波斯人来接管监牢，难免被人窥见自己的身份，连忙把面纱戴起来。
她抬头看看拉瑟斯，见拉瑟斯也一样的面色凝重，正要说话，便听见外面牢房铁门打开的声音，随即是一阵拉丁语的叫骂，波斯人的呼号，接着是陡然发出的惨叫声，许多人的惨叫，更多人的怒骂。厮打的声音，一个又一个牢房门被打开，惨呼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甬道口外最近的牢房。
娜基娅身躯不自觉地发冷，颤抖，她扶着铁栏杆，望着另一边的拉瑟斯，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不要慌，不要慌。”拉瑟斯面色严峻，沉着地说道。
十余个平民装扮的人转过甬道，一直走过来，走到甬道尽头，一半人对着拉瑟斯那边牢房，一半人对着娜基娅这边。
拉瑟斯见这些人都是确实无疑的平民，手中虽然握着刀枪，但年龄参差，有老有效，站立的姿势绝非军人。他们手中的刀枪上都鲜血染红，身上衣衫也有许多血迹，已经明白了大半，他本来想说，好了，我已经准备好，你们动手就是了。但眼睛余光瞥见对面娜基娅瑟瑟发抖，心中软弱下来，对着为首的人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为首的人轻蔑地笑了一声，说道：“你们波斯人背信弃义，有意使诈，攻破安条克，我们是来替全城人讨回公道的。”
拉瑟斯迷糊了一下，问道：“你是说外面的军队在攻城？”
外面另一人说道：“若恩主祭没有提前释放你们，果然是明智，就连你们自己人也不要你们了。”
拉瑟斯心中瞬间转了许多念头
，心一横，大声说道：“你们杀了我没关系，但是，对面的女子，你们不要杀她，她一个人的性命可以救得你们全城人的性命，她是波斯大军总帅加萨尼王的女儿。加萨尼王不知道她在这儿，才让军队攻城的，你们如果能把她好好地保护送回去，就可以交换你们全城人的平安！”
中间的平民听了，意见顿时起了变化。有人呸的一声吐了口唾沫到拉瑟斯的牢房里，说道：“鬼话，波斯人的鬼话现在谁还肯信？”
他身后一个人说道：“这两人都不是普通人，这女的看起来肯定是波斯的贵族，来头不简单，否则若恩主祭也不会把他们专门关在这里。”
“现在波斯人已经进了城，到处乱纷纷的，怎么做交换？不是欺骗也变成欺骗了。”人群中另一个人说道。
“外面已经死了很多人，交换他们能救回我弟弟的性命么？”一个女子的声音大声说道。
“死人当然活不了，可如果她真是要紧的人物，能救下一些人总是好事。”
“我们也可以不妨试试，要是可以救了全城人的性命，少杀两个人，又有什么不好？”
为首那人转身看了娜基娅一会儿，开口说道：“你把罩帽取下来，抬起头来。”
他说的是希腊语，娜基娅听不懂，前面这些人说的她都听不懂，她只听见这些人在相互争吵。
拉瑟斯把那句话翻译给娜基娅听，娜基娅犹豫了一下，褪下罩帽，抬起头来，强作镇静地望了一眼隔在中间的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对面拉瑟斯的身上。
甬道中忽然变得极安静，众人张口结舌地望着娜基娅，每个人都陷入到晕眩一般的震惊中，无法发出声音来。他们仿佛看到了纯洁无暇的天使，一道光在她背后某处，映照着她的肌肤，散发出淡淡的银色光辉。许多人试图在脑子里找寻适合描述娜基娅的词汇，却没有一个词一句话足以形容她，有些人懵懵懂懂地想到特洛伊的海伦，却又觉得海伦并不具体，也不足以形容此时关在牢中的这位少女。
一个人猛地举起手中的弯刀，重重地砸在拉瑟斯牢房的铁链上，一下又一下，把那铁链硬生生地劈断，推门进去，奋力将拉瑟斯从栅栏后拉开，推倒在地。其他人先是惊诧，然而好像受到了无声的驱使，也跟着涌进去，举起手中的刀枪，争先恐后地朝拉瑟斯身上砍刺下去。
拉瑟斯只有在最初发出一声低低的惨呼，然后就再没有了声息。
（本章完）
在监牢中，拉瑟斯沉默了一天以后，终于开口对娜基娅发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的语气里掺杂了许多不同的情感，既有疑问，也有痛惜，更多的却似乎是责怪。
娜基娅楞了一下，才说道：“我跟着提格拉涅斯舅舅，藏在他的队伍里，爸爸并不知道我在军中。”
拉瑟斯面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来，又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我是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在我的对面，和我一样被他们囚禁着？他们怎么也不会抓住你的，一定是你自作主张地自己交给他们，让他们把你投到这个牢笼里来。”
娜基娅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来，说道：“罗马人打算和我们谈判，提格拉涅斯舅舅带着我进了城。我向他们的主祭要求释放你，但主祭不肯，把你当成了重要的人，想要换到点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所以我请他把我和你关在一起。你活着我要和你一起活。你受苦我要和你一起苦，你死了我要和你一起死。他拿我没办法，所以，我就在这里了。可是你为什么隔了这么久才搭理我呢？你知道，我是骄傲的人，你不和我搭话，我也不能用凡俗女子的关切语气开口，来让你觉得厌憎。”
她说这番话，表情和语气也变了许多次，先是像个温婉的妇女一样，向丈夫陈说近来的琐事；接着像是热恋中的情人一样，亢奋地诉说决心；然后像调皮的少女，得意自己耍的小花样得逞；再接着，像是一个幽怨的女人，埋怨绝情的人。即便是埋怨，也是优雅的。
拉瑟斯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他们审问过我几次，大约想拿我交换什么。”
“刚刚提格拉涅斯舅舅来看过我，他说和谈已经达成，安条克今天就会移交给我们，而我们也会被释放。”娜基娅压抑住喜悦说道。
拉瑟斯听了，有些茫然，喃喃地复述道：“安条克移交给我们……我们也会被释放。”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可是安条克并不是我拿下的，娜娅，对不起，我没能为你拿下安条克来。”
娜基娅讨好地望着拉瑟斯，眼中充满崇拜，温柔地说道：“你是人，又不是神。我听提格拉涅斯舅舅说，你在米拉谷地打得很好，本来该记一等军功的，你的上司怕我爸爸看见你的名字不高兴，所以只给你记了三等荣誉。虽然委屈你，但大家都看见了你的勇敢。我听许多人说，你不该只当一两百人的队长，你完全可以作为将军统帅一支军队。”
拉瑟斯僵硬地脸上似乎透出一些暖意来，他说道：“我要是生在一百多年前，也许巴尔米拉王国不会灭亡，我也不止可以统帅一支军队。”
娜基娅脸色略微黯淡了一下，立即又展颜开来，说道：“蒂尼叔叔说，这次我们回
到泰西封，他为你争取了一个职位，让你作为埃兰的使节，出使到东边的晋王国去，你可以常驻在那边。”
拉瑟斯目光锐利起来，语气坚决地说道：“我不去。我要留在泰西封，离开泰西封就没有了从军的机会，没有从军打仗的机会，怎么能提升爵位？不能提升爵位，又怎么能向你爸爸求娶你呢？”
娜基娅心中有些欢喜，又有些伤心，说道：“你说真心话，你带兵打仗，累积功勋晋升爵位，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巴尔米拉王室的遗族们？”
拉瑟斯闭上了嘴，沉默下来。
娜基娅有些痴痴地说道：“你到了东边的晋国，落下脚之后，我便也如同现在这样，悄悄地跟过去。我爸爸虽然疼爱我，但他有那么多国政大事牵绊着他，他只会难过一会儿。反倒是我和你一直在他眼前，我又不会改变我的决心，使他的烦恼更多。”
拉瑟斯沉思许久，说道：“娜娅，我感谢你的好意，也感谢你此刻在这里，但是我不能同意你的安排。”
娜基娅眼睛有些发红，委屈地说道：“我只是在想办法，没有要安排你。”
“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积累军功，成为埃兰的将军，名正言顺地向你求婚，并且征得加萨尼王的同意。我想要你知道，除了最好的，没有哪一种方式配得上你。我偶尔会念及自己是巴尔米拉的遗族中的一员，并且和他们亲近，但相比起来，你才是真实的。”
娜基娅眼帘垂下，享受这一刻的甜蜜，过了一会儿，才抬眼望着情郎，说道：“最好的并不好，我想要最好的，但不奢望真的得到。希亚哈兹说过，你拿到了最好的，接下来就会变坏。信经上说，最好这个概念本身就是虚幻的，无法维持。”
拉瑟斯头偏向一边，语气生硬地说道：“你引用这些说法，究竟是真的相信，还是只是为了说服我同意你的安排？”
娜基娅有些吃惊，说道：“我是真的相信。”
“这些道理听起来是都很好，但哪个君主相信它们，哪个手中握有实权或财富的人相信它们？只有那些被支配着的人，才不得不信奉这些道理，只有信奉这些道理，他们才能面对自己所处的糟糕的处境而心安理得。这是统治的哲学和诡计，追求最好的人，统治追求次好的人。娜娅，你拥有世界上最美好的容颜，你应该信奉的是追求最好的，而不是次好的，乃至于不坏的。”
娜基娅呆呆地望着拉瑟斯，怔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要是没有漂亮的容貌，你就不会爱我，是吗？”
拉瑟斯头抵着栅栏中，力图凑近一些，说道：“我爱你的心灵和爱你的容颜一样多。”
娜基娅心中如醉，又立即清醒过来，说道：“如果我毁掉自己的这张脸，你就不会再说什么要给我最好的方式
的话，并且依然同样的爱我？”
拉瑟斯脸色现出惊恐的神色来，说道：“你在想什么？”
娜基娅轻轻叹息，说道：“我情愿我没这个容貌，也不生在我的这个家庭里，就没这么多的烦忧。”
拉瑟斯声音暗哑地说道：“真的只有我去那个东方的国度，你才会不烦恼么？”
娜基娅扬起头，望着拉瑟斯，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说道：“如果你不乐意，即便是去了，我也同样烦恼。所以，你还是按照你想要的方式去做吧。”
“我想要的就是你希望的，好，那我就去东方。”
娜基娅压抑住心中喜悦，说道：“你说的是真的么？”
拉瑟斯现出坦然的微笑来，说道：“既然是长驻在那边，我得要学习那边语言了，不知道难还是不太难，但愿不太难。”
娜基娅觉得拉瑟斯说话语气并不像只是在敷衍应付，他说完那句话以后，整个身躯看起来似乎松弛下来，好像卸下沉重的负担，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忽然听见外边人声喧哗，娜基娅和拉瑟斯都往甬道外看，来的人似乎不止几位，而是有几十人之多。娜基娅先想到这是罗马人准备要释放俘虏了，又担心是波斯人来接管监牢，难免被人窥见自己的身份，连忙把面纱戴起来。
她抬头看看拉瑟斯，见拉瑟斯也一样的面色凝重，正要说话，便听见外面牢房铁门打开的声音，随即是一阵拉丁语的叫骂，波斯人的呼号，接着是陡然发出的惨叫声，许多人的惨叫，更多人的怒骂。厮打的声音，一个又一个牢房门被打开，惨呼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甬道口外最近的牢房。
娜基娅身躯不自觉地发冷，颤抖，她扶着铁栏杆，望着另一边的拉瑟斯，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不要慌，不要慌。”拉瑟斯面色严峻，沉着地说道。
十余个平民装扮的人转过甬道，一直走过来，走到甬道尽头，一半人对着拉瑟斯那边牢房，一半人对着娜基娅这边。
拉瑟斯见这些人都是确实无疑的平民，手中虽然握着刀枪，但年龄参差，有老有效，站立的姿势绝非军人。他们手中的刀枪上都鲜血染红，身上衣衫也有许多血迹，已经明白了大半，他本来想说，好了，我已经准备好，你们动手就是了。但眼睛余光瞥见对面娜基娅瑟瑟发抖，心中软弱下来，对着为首的人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为首的人轻蔑地笑了一声，说道：“你们波斯人背信弃义，有意使诈，攻破安条克，我们是来替全城人讨回公道的。”
拉瑟斯迷糊了一下，问道：“你是说外面的军队在攻城？”
外面另一人说道：“若恩主祭没有提前释放你们，果然是明智，就连你们自己人也不要你们了。”
拉瑟斯心中瞬间转了许多念头
，心一横，大声说道：“你们杀了我没关系，但是，对面的女子，你们不要杀她，她一个人的性命可以救得你们全城人的性命，她是波斯大军总帅加萨尼王的女儿。加萨尼王不知道她在这儿，才让军队攻城的，你们如果能把她好好地保护送回去，就可以交换你们全城人的平安！”
中间的平民听了，意见顿时起了变化。有人呸的一声吐了口唾沫到拉瑟斯的牢房里，说道：“鬼话，波斯人的鬼话现在谁还肯信？”
他身后一个人说道：“这两人都不是普通人，这女的看起来肯定是波斯的贵族，来头不简单，否则若恩主祭也不会把他们专门关在这里。”
“现在波斯人已经进了城，到处乱纷纷的，怎么做交换？不是欺骗也变成欺骗了。”人群中另一个人说道。
“外面已经死了很多人，交换他们能救回我弟弟的性命么？”一个女子的声音大声说道。
“死人当然活不了，可如果她真是要紧的人物，能救下一些人总是好事。”
“我们也可以不妨试试，要是可以救了全城人的性命，少杀两个人，又有什么不好？”
为首那人转身看了娜基娅一会儿，开口说道：“你把罩帽取下来，抬起头来。”
他说的是希腊语，娜基娅听不懂，前面这些人说的她都听不懂，她只听见这些人在相互争吵。
拉瑟斯把那句话翻译给娜基娅听，娜基娅犹豫了一下，褪下罩帽，抬起头来，强作镇静地望了一眼隔在中间的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对面拉瑟斯的身上。
甬道中忽然变得极安静，众人张口结舌地望着娜基娅，每个人都陷入到晕眩一般的震惊中，无法发出声音来。他们仿佛看到了纯洁无暇的天使，一道光在她背后某处，映照着她的肌肤，散发出淡淡的银色光辉。许多人试图在脑子里找寻适合描述娜基娅的词汇，却没有一个词一句话足以形容她，有些人懵懵懂懂地想到特洛伊的海伦，却又觉得海伦并不具体，也不足以形容此时关在牢中的这位少女。
一个人猛地举起手中的弯刀，重重地砸在拉瑟斯牢房的铁链上，一下又一下，把那铁链硬生生地劈断，推门进去，奋力将拉瑟斯从栅栏后拉开，推倒在地。其他人先是惊诧，然而好像受到了无声的驱使，也跟着涌进去，举起手中的刀枪，争先恐后地朝拉瑟斯身上砍刺下去。
拉瑟斯只有在最初发出一声低低的惨呼，然后就再没有了声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