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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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山鬼

    帐篷里点着油灯,灯光昏暗,彭启静双手被反剪绑在身后,躺在地上,脸冲着帐篷的帷帘。听有人进来,她抬起头来,望见是姚苌一个人,她的心猛地跳了好几下。

    姚苌蹲下身,将她扶着坐起来,然后推开两步,在她对面坐下。

    彭启静轻蔑地望着他,在姚苌开口之前,先开口说道:“你知道,我并不怕你。”

    姚苌承认这一点,说道:“当然,在玉茹来之前,你已经做了选择。”

    彭启静傲视着对面的人,说道:“现在也是同样的选择。”

    姚苌神情自若,不以为忤,和气地说道:“我们之前没有这么单独相处过,有些话可以从容一些地说,不必非此即彼,你死我活的。你们捉住了我一次,这次我捉住了你,两边扯平了。扯平了是最好的,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彭启静有些讶异,但她冷哼一声,问道:“这是因为姚姑娘回来了的缘故么?”

    姚苌摇摇头,说道:“不是,不是因为她;是因为你,我记得你。”

    彭启静猛地一愣,问道:“什么?”

    姚苌神情复杂地盯着彭启静,徐徐地说道:“我有十来年没有回到榆中来,所以大概在你眼里,在很多人眼里,像个头次来的陌生人,事实上并不是。”

    “是的,你来过,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彭启静面色俨然地说道。

    “你那时还小,小小的个子,模样还没有长开,拘束地站在你师父的身边。”

    “大概是,你究竟想说什么?”彭启静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姚苌微笑,说道:“靛蓝色的裙子,白色的头帕,头帕上红色的绦带,很漂亮。”

    “你这是在说我,你是说你记得我那时候的样子?我自己都完全忘记了,但我有自知之明,我从来都不漂亮,现在不漂亮,那时候也不漂亮。也许你说的是我的穿着,这一点很怪。”

    “我记得你。那时我想,这个小姑娘十分独特,如果不是将来要成为神官的人,不妨收到身边。床上的滋味一定别具一格,厅堂之上,大概也会比我的其他女人更加操持得体,做我的好帮手。”

    彭启静没有说话,眼神变得深沉,两人陷入到尴尬的沉默之中,良久,姚苌又说道:“我直到后来才想起来,这是错的。”

    彭启静身体有些发软,她本来尽力压抑住自己说任何话的欲望,此时也忍不住问:“什么是错的?”

    姚苌看着彭启静的眼睛,说道:“我那一刻的念头错了。”

    “既然知道错了,何必再说出来?”

    “你说的错和我说的错,大概并不是同一个。你的师父姜月仪和我的哥哥姚襄,他们是夫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我竟然忽略了这一点。”

    彭启静脸偏向一边,说道:“你究竟有什么话,还请直说。”

    “那一年,我大可以把你收

    到我的房中,成为我的女人。当年一念之差,才有我们此刻的敌对,我在城外,你在我的捆绑中。”

    彭启静身体微微战抖,说道:“这很好。”

    她能感觉到姚苌的目光紧紧地钉住自己,从头到脚,停留在某些地方。她有些愤恨,又有些晕眩,她觉得他没有那么令他反感,不仅如此,甚至像是他很早就嵌入了她的生命中一样,她觉得自己的身躯不自觉地微微扭捏,像是不耐身上的绳索,又像是爱欲在一点点地泛起。

    姚苌并没有做什么,他停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有些事情,永远也不会晚。”

    彭启静鬼魅一笑,她从这一笑里略微脱出欲念的困来,说道:“就因为你是赤亭戎的酋长么?”

    姚苌轻轻地摇头,说道:“你在榆中,不知道我。”他的语调惆怅,却有无穷的豪迈和意味。

    彭启静转过头来,盯着姚苌,她的眼神由先前的轻蔑,转为此刻的低柔,说道:“我多少还是略微知道一些的。”

    “我是姚弋仲的儿子,姚襄的弟弟,龙骧将军,赤亭戎的首领,我的作为,不可以以常人的成败利钝而论。”

    彭启静入魔一般,语调颤抖,欲迎还拒地说道:“可惜那会你没把我收为你的女人,后来我结了婚,已经有了三个儿女。我自然不能再成为你的女人,即便你是赤亭戎的酋长,也改变不了这个。”

    姚苌不动声色,缓缓地说道:“城破之后,野利元和他的三个子女,我会宽宥他们,放他们返回金州。”

    彭启静脸色一下变得苍白,说道:“多谢。”

    “但这取决于你。”

    彭启静身体里的欲念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说道:“取决于我什么?”

    姚苌凑近一些,伸出手来,轻轻抚摩彭启静的面颊,叹息说道:“我几乎把你烧死,我怎么会这么愚蠢?”

    彭启静想要避开姚苌的手,但她觉得颈骨僵硬,动弹不得,说道:“我不能成为你的帮凶,我不会成为你的帮凶。”

    姚苌的手从她的面颊滑下,指尖滑过她的脖颈和锁骨,在饱满的胸前停住。透过衣衫他抓住她的乳房,轻轻按压,说道:“帮凶?我只是要你成为我的女人。”

    彭启静被胸部传来的疼痛所激动不忍,脑子里有些迷糊,说道:“然后呢?”

    姚苌说道:“接下去的事情,接下去再说。”

    他猛地跳起来,上前扯开她的衣襟,让她的胸部蹦跳出来。他也没有去解开捆住她的绳索,而是就这么将她推倒在地上,扯开她的下襟,整个身体就压了上去,强行动作起来。

    彭启静的双手仍然被绑在身后,压在身下,她仰面躺着,双腿被分开,这是一个屈辱的姿势,野利元从未这么强迫过她,至少从未试过捆绑住她的手。她有些分不清屈辱究竟是在感受到的欢快之外,还是

    在欢悦之内。

    她先是轻微地喘息,低声呻吟,而后越来越大声,透出无限的欢愉。与此对应的,姚苌动作也越快,他表现得的确和他的年龄不大相称。而另一方,他的神情专注,像是在战场上领着骑兵队穿插冲刺,而不是在享受着鱼水之欢。

    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帐篷中,姚玉茹仍是目光看望别处,并不正面对着胡图澄。胡图澄凝神倾听,他略微带着些宽宥的语气,对姚玉茹说道:“你的二爷爷,她已经开始了。”

    姚玉茹脸色酡红如醉,问道:“开始什么?”

    胡图澄说道:“他是个成年男子,彭启静也是个成年女子,他们不需要太多的交流,很快就可以成就好事。”

    姚玉茹想了一想,说道:“你和我说这么多,就是为了铺成什么。”

    她虽然还没有经历男女之事,但大体上也懂得。胡图澄进来帐篷时,开宗明义地便宣称了要把自己占为他有,令她愤怒而恐慌。胡图澄并不急着动手,而是不厌其烦地陈说他自己百多年来的经历、洞悉和见解主张,他们两人相互需要和彼此成就的种种好处。她先是斥责痛骂,继而是沉默鄙夷。然而在他喋喋不休的耐心陈说之余,她渐渐觉得对面这人,也有隐隐的可怜,堪怜之处,即便不考虑到被捆绑,被用强的因素,他的传奇经历和故事也在她心目中略微占据了一角的位置。她先还盼望着张延又再由天而降,抱着这个念头她尽力和胡图澄周旋,可时间分秒过去,眼前的胡图澄越发真切顽固,而张延或其他任何救援都显得越发缥缈,令她慢慢地绝望。她原本要用嘲讽的语气说出铺成好事,好事二字始终说不出口,只好用什么,语气便微弱得多,变成似乎是顺从的陈述。

    胡图澄盯着姚玉茹,纠正地说道:“不是什么,是你,和我的好事。”

    姚玉茹没有说话。

    胡图澄慨然而叹,说道:“我的一生太长了,怎么浪费时间也不为过。”

    “可是我的一生会很短,也许结束就在须臾间,你还是换一个人吧。”姚玉茹愿意用任何恳请的语调说出来,但她实际说得却很硬气。

    “你肯放下心中最后一点执念,你至少还可以陪伴我五十年;在这五十年里,也许你也会发生变化,变成和我一样的……不死之身。”

    姚玉茹冷笑,说道:“不,和你相处一刻我也觉得不如立即死去,怎能容忍五十年,更别说什么不死。”

    “那是你还没有体会到我的好处。”

    姚玉茹脸上又有些发烧,说道:“你年纪那么老,能说这样的话,大概最厉害的就是不要脸。”

    “孔子说过,七十而随心所欲不逾矩,我一百六十几岁,经历过无穷的诽谤和非议,见过超出言语能表达的悲惨来,脸是什么早就不重要。你非要经历那些,才

    能明白这个道理么?”

    姚玉茹沉默下来,她觉得自己已经说完所有可以说的话,她显得幼稚的言辞在这个鬼魅面前,显得软弱而愚笨。而再说下去,就不得不重复,重复只会带来更多难堪。

    胡图澄盯着姚玉茹,说道:“你预备放下心中的执念了么?”

    姚玉茹坚决地摇头,不发一声。

    胡图澄哦了一声,说道:“那我只好用一些手段,来让你肯接纳我。”

    他望着姚玉茹头上包扎着的布条,轻轻扯开,现出布条下伤口愈合新生的肉来,笑着问道:“这是谁伤害的你?”

    那是一只猛虎所抓的,姚玉茹感觉心中有着一只愤怒的猛虎,跃跃着想要跳出来,但这只猛虎空有气势,却没有形态。

    胡图澄闲闲地问着,手上并没有停下来,他伸手解开了姚玉茹身上绑缚着的绳子,在解开绳索时,他有意无意地触碰了下她的胸部和腰际,这像是笨拙的调情,也是无所忌惮地侵犯的开始。

    姚玉茹冷着脸,将双手抱着护在胸前,觉得浑身酸软,提不起劲来。借着左手手臂的遮拦,她的右手飞快的摸了一下左边腰间,发现空空如也,聂沫赠她的那把短剑没了踪影,不知道在何时掉在了什么地方。她最后的期许落了空,脸色变得苍白。

    胡图澄坐回原地,又说道:“我不怕耽误时间,也不怕中途有什么变化,时间始终占在我这一边。”

    姚玉茹惨然而笑,说道:说道:“除非我死了,不然,不论经历什么,你以为我会,但我不会,不会失去自由的意志。”

    胡图澄身体微微一震,脸上收起笑容,说道:“哪有什么自由。”他说道:“虽然,我不会这么做,但是……”

    他双手翻飞,将姚玉茹身上的衣衫裤裙尽数脱下,将她身体放倒在地上。姚玉茹想要挣扎,身上半分力气也没有,连头也没法偏转,望着帐篷顶上,眼泪盈满了眶中。

    她不怎么害怕即将到来的侵犯,也没想到张延或是赫连琴,别说天水军营的那位名作何楚生的卒子,她想到的只有妈妈,想到,没有力气,哪有什么意志自由可言。

    胡图澄望着姚玉茹的赤身裸体,他自己的身体也发生着不可言喻的变化,他看起来有些犹豫不决,慢慢地脱下袍子,露出枯干的身体来。

    帐篷外忽的起了一阵风,伴随着风,一声兽类的低吼贴着地面传来。胡图澄悚然一惊,才要又穿上袍子,帐篷的一侧猛地被穿破,一只硕大的黑色猎豹飞扑进来,如黑云坠地般落在他的面前,胡图澄还来不及看个究竟,那猎豹前爪挥出,一掌将他扇得飞起来,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三四步之外的地上。他的胸部被撕开几条长长的口子,骨头也折断几根,稍微挣扎一下,便一动不动了,好像死去了一般。

    那猎豹飞扑进来落

    足的地方正在姚玉茹身边,它小心地避开她,一点儿也没伤到她。将胡图澄击飞之后,它略微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没选择去咬死胡图澄,而是以头拱着姚玉茹,在她耳边低低地发出吼声。

    姚玉茹觉得身上的力气恢复一些,她抱住猎豹的头,使自己能够坐起来。她伸手去够地上的衣衫,抓在手中,却没法让自己穿上,只能勉强横披在胸前,打个结节,然后爬上猎豹的背。抓住它脖颈上的鬃毛,双臂用尽全力,勉强固定住自己的身体。

    猎豹驮着姚玉茹,穿出倒塌破开的帐篷。外面已经聚集了许多士兵,他们围着帐篷,手中握着兵器,指向着姚玉茹,但双股战栗,不敢上前。姚玉茹觉得当众露出大半身体,十分羞耻,可也没什么,她能看出士兵们又畏惧,又崇敬的神情来,这超越了俗念。

    她手上的力气越加稳固,策动猎豹朝山里的方向行去,士兵们自动让开一条道,目送着姚玉茹骑着猎豹,有如传说中的山鬼一般,慢慢地行出军营,消失在夜幕当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