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交换
洛里斯进到帐篷里，摸索到床的位置，和衣躺下。借夜色遁逃的念头只稍微闪过就立即如泡沫一样消散了，他此刻虽然算是囚徒，但并非刺客，而算是使节。
另外，和外面的世界不同，洛里斯能够很分明地感受到，这薄薄的皮帐内，是一个对他此刻而言最为安逸的寓所；他除了安安静静地等待加萨尼王的下一次召见之外，没有任何义务，也不必担任何风险；这种名义上的被拘是一种令他可以彻底放松的良药，头才落枕，他便睡了过去。半夜无梦，再一睁眼，天已经大亮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认为自己是在君士坦丁堡自己的床上醒来，但帐篷外传来零星的波斯语让他立即回到现实中。他稍微定神，翻身爬起来。肋下的伤口依然很痛，已经不怎么妨碍呼吸。
他在小小的，几乎没有回寰空间的帐篷中来回走，听着外面的各样人声马声，先是担忧会不会波斯人直接攻城，没有自己的安条克将会一触即破；接着他担心纳西赫已经忘记了他被安排在这里，虽然帐篷只是一两层布，帷幕一掀即开，他可以毫不费力地走出去，即便是一个只有两岁的孩子也可以走得出去，但洛里斯记得自己是个俘虏的身份。
同时外面是已经在运作中的波斯中军大营，不算加萨尼王的话，认识他的人只有纳西赫和巴尔迪，出去不引起惊扰乃至动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坐卧不安地等了许久，感觉不止纳西赫忘记了自己，而是整个世界已忘记了他，甚至他已经死了，被埋在一付奇怪的棺木当中；他可以打开这个棺木，也可以就此沉睡。
越是想到这一点，他越是心烦意乱，直到帐篷的帘幕被掀起来，一个波斯奴仆探身走了进来，他端来一付食盘，恭敬地放在了洛里斯的面前，洛里斯略微放下了心，问道：“纳西赫呢？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那奴仆单手放在心口，说了一句什么，洛里斯甚至不能分辨那是不是波斯语，他也立即明白过来，挥了挥手，让那奴仆离去。
食盘里有一块干酪，一块咸肉，一块面包、一把小刀和一壶奶。洛里斯才吃了一半，感觉波斯人吃得很甜，即便咸肉里也透着显然的蜜糖味道；他心想，我喜欢甜。
纳西赫便进来，抱歉地打断他的饮食，要请他到中军大帐中去。
洛里斯立即起身，随着纳西赫来到中军大帐，里面不像昨天夜里那样空空荡荡，而是大约有十来人在各自忙碌，加萨尼站在一个角落，正和一个人说话。纳西赫带着洛里斯来到他们身边，对加萨尼说了一句，两个人都朝洛里斯看来。
加萨尼王先说了一句，他对面那人即刻对洛里斯说道：“加萨尼王殿下关心你伤势愈合得如何，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那人希腊语比纳
西赫说得流利得多。
洛里斯谦和地说已经好多了，昨夜睡得是许多天来睡得最深沉的一天。这一点他没有客套，也不算撒谎。
那人对加萨尼王把洛里斯的话翻译过去，加萨尼王点点头，对那人缓缓地说了许多。
洛里斯正在疑惑为何不是纳西赫来做翻译，那人对洛里斯说道：
“我是提格拉涅斯，加萨尼王的参谋，昨天夜里我进到安条克城，和若恩主祭传达了我方就安条克和平移交一事进行谈判的意愿，若恩主祭原则上同意安条克开城，但提出了他自己的条件。我才刚刚赶回来，给加萨尼王殿下报告了若恩主祭所提出的条件。殿下对若恩主祭所提的条件不是没有非议，但最终也大体同意，双方只还有一些细节需要落实。所以，加萨尼王殿下委托我和你一起回到安条克，向若恩主祭确认双方业已达成一致，可以立即就最终的细节作出讨论和厘定。”
这是洛里斯没想到的，他有些失落，问道：“已经约定好的条件是什么？”
“赎金的数目会合情合理地商定，这个问题上我们不会过于刁难；若恩主教要求不可我们入城后不占领阿卡夏教的大神庙，不能迁徙居民到波斯境内去，这两点就当前的局势而言实在很难说是公平的，但加萨尼王殿下事实上大体上同意了，同意的意思是我们的士兵不进占大神庙，并且把迁徙居民的数量控制在一万人以内，并且确保不会有非经反抗的杀戮。这是我们的底限，我相信若恩主祭也会同意这一点。”
提格拉涅斯说完这些，稍微扬起了眉，问洛里斯道：“你觉得他会同意么？”
洛里斯摇了摇头，说道：“他不会同意。”
“这是足够好的条件了，差不多我们退让了九成，若恩主祭会完全无视此刻大军围城的现实么？”提格拉涅斯有些惊讶。
洛里斯完全承认这已经是任何握有这样巨大优势的胜利者不可能再退让的条件，如果是他可以决定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说，同意。但若恩是戈德，是亚里斯的使节，他既不太懂得俗世的事务，又难免骄傲过甚，谁知道他会做什么样的判断。
“我猜他想要更为体面的妥协。”
“怎么样才是更体面的？”
洛里斯猜只有一个人也不准被劫掠才算是若恩心目中可以接受的条件，但他没法对提格拉涅斯说出这个来，这显得无知而蛮横。他思忖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尝试说服他。”
提格拉涅斯转身对加萨尼王说了两句，加萨尼王颔首表示同意，对洛里斯点头致意，便匆忙地走到另外两名将官身边去交代事情。
“但愿你们的若恩主祭不是个傻瓜。”纳西赫说道。
“他当然不是。”洛里斯心情如泥沼一般。
“时间是最重要的因素，让我们抓紧时
间吧。”提格拉涅斯在旁边催促道。
洛里斯同意这一点，提格拉涅斯的话是暧昧的，也是清晰的。他懂得世界万有，每件事都由许许多多的因素所牵制，而不是一般人以为的只有一两个因素在起作用，提格拉涅斯说时间是最重要的因素，固然可能指的是罗马援军将至，波斯人必须抓紧时间落实对他们有利的条件，又何尝不是罗马援军将至，波斯人必然会加紧攻城，而安条克必须在城破之前获得对自己最有利的开城条件呢。
提格拉涅斯对洛里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纳西赫抓紧时间对洛里斯说道：“你已经为它尽了力，你不欠它的，管住你自己，别为它殉葬。”
这个建议再中肯也没有了，同时也是啼笑皆非的，洛里斯冲着纳西赫，点了点头。
几位士兵给提格拉涅斯和他的随从牵来马匹，提格拉涅斯让一位随从留下，把他的马让给洛里斯。
洛里斯上马之前环顾四周，波斯人的中军帐人员众多，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但他既没看见巴尔迪，也没看见自己带来的那三名罗马老兵，他们躲藏在外围的波斯营帐之间，自己该多此一举把他们唤出来么？他稍微犹豫了一下，时机便错过了。
三人骑着马离开中军营区，穿过辎重营区，步兵营区，骑兵营和其他一些什么兵种的营地，便走出波斯的军营，朝安条克东边的哈德良门行去。
行到波斯军营和哈德良门大概中间的位置，提格拉涅斯做了个手势，勒住马的缰绳，他停了下来，洛里斯也忙勒马停下来。
提格拉涅斯神情有些紧张，犹豫再三，对洛里斯说道：“还有一件事，既然我们双方已经达成了和平协议，拉瑟斯骑兵队长可否由我带回？”
洛里斯听他提到拉瑟斯的名字，心中顿时转了许多念头，说道：“按照常理说，我们应该已经达成了，但就刚刚我们所讨论的，实际上还很有距离。”
“你要尽力去说服若恩主祭，如果不是这一个，那么就是另一个。”
“我很愿意同时说服他两件事，但开城这件事我没什么把握，后一件不难，甚至我自己就可以做出决定。”
提格拉涅斯欣慰和失望同时溢于言表，这使他看起来像是两个人被勉强拼接在一起，这也让洛里斯感觉非同寻常，拉瑟斯甚至和安条克城竟然具有同样的重要性？这实在是匪夷所思极了。
沉默了一下，提格拉涅斯才说道：“我不得不说，现在局势诡谲，加萨尼王甚至愿意在这件事上让步，仅仅让我们进占安条克就可以了，我们不一定要劫掠人口，但公开这一点没法和将士们交代，也许我们可以达成书面的协议，当我们退却的时候……”
“并不真的这么做？”
“这样可以么？”
“我想可以。还有，你说的局势诡谲指
的是什么？”洛里斯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和盘托出的话，这对我们是公平的么？”提格拉涅斯反问道，“我们彼此都应该容忍对方有一些暗棋。”
是的，的确是这样，洛里斯没有再问下去，按照他以前的习惯，他会以“昨天晚上，纳西赫和我说了一些事情”这样的话来旁敲侧击，但这次他没这么做。
两人又并肩缓行起来，接近城门的时候，洛里斯终于勒住马缰绳，问道：“拉瑟斯，他究竟是什么人？”
提格拉涅斯犹豫了一下，说道：“他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是对娜基娅小姐而言，他很重要。”
洛里斯疑惑起来，问道：“娜基娅小姐又是谁？”
提格拉涅斯稍微扭捏了一下，说道：“娜基娅小姐是加萨尼王殿下最小的女儿。她偷偷地跟随在军中，加萨尼王并不知情。”
洛里斯感觉到疑问得到了解决，显然是因为拉瑟斯是帕尔米拉国遗族的原因，加萨尼王不喜欢他，不愿意认可女儿和他的恋情。也正因为如此，拉瑟斯拼命想获得军功来提升自己在泰西封的地位，所以他冲在最前面，冒进突击，才被自己俘获。而娜基娅知道了拉瑟斯被俘以后，给提格拉涅斯施加压力，要他全力救回拉瑟斯。不过，洛里斯仍然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头。
提格拉涅斯又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事实上，娜基娅小姐昨天夜里进到了城中，主动要求和拉瑟斯关在一起，而若恩主祭也确实将他们两人关押在了一起。所以当你们释放拉瑟斯的时候，娜基娅小姐也应该跟我们一起回来。她并不是你们的俘虏。”
洛里斯的疑惑被完全解开，嗯了一声，说道：“这是当然的。”
他仔细地咂摸，先是觉得此事在两军交战之间平添了些旖旎的温情，可不知道有什么盘旋在他心头，让他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他心中同时感到一丝沉重。这沉重来自哪里，是什么，他说不上来，是为了他出于各种顾虑，没有告诉纳西赫和提格拉涅斯，而把那三名老兵留在了波斯人的军营，没有和他们相认，也没有将他们接回城中么？
（本章完）
另外，和外面的世界不同，洛里斯能够很分明地感受到，这薄薄的皮帐内，是一个对他此刻而言最为安逸的寓所；他除了安安静静地等待加萨尼王的下一次召见之外，没有任何义务，也不必担任何风险；这种名义上的被拘是一种令他可以彻底放松的良药，头才落枕，他便睡了过去。半夜无梦，再一睁眼，天已经大亮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认为自己是在君士坦丁堡自己的床上醒来，但帐篷外传来零星的波斯语让他立即回到现实中。他稍微定神，翻身爬起来。肋下的伤口依然很痛，已经不怎么妨碍呼吸。
他在小小的，几乎没有回寰空间的帐篷中来回走，听着外面的各样人声马声，先是担忧会不会波斯人直接攻城，没有自己的安条克将会一触即破；接着他担心纳西赫已经忘记了他被安排在这里，虽然帐篷只是一两层布，帷幕一掀即开，他可以毫不费力地走出去，即便是一个只有两岁的孩子也可以走得出去，但洛里斯记得自己是个俘虏的身份。
同时外面是已经在运作中的波斯中军大营，不算加萨尼王的话，认识他的人只有纳西赫和巴尔迪，出去不引起惊扰乃至动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坐卧不安地等了许久，感觉不止纳西赫忘记了自己，而是整个世界已忘记了他，甚至他已经死了，被埋在一付奇怪的棺木当中；他可以打开这个棺木，也可以就此沉睡。
越是想到这一点，他越是心烦意乱，直到帐篷的帘幕被掀起来，一个波斯奴仆探身走了进来，他端来一付食盘，恭敬地放在了洛里斯的面前，洛里斯略微放下了心，问道：“纳西赫呢？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那奴仆单手放在心口，说了一句什么，洛里斯甚至不能分辨那是不是波斯语，他也立即明白过来，挥了挥手，让那奴仆离去。
食盘里有一块干酪，一块咸肉，一块面包、一把小刀和一壶奶。洛里斯才吃了一半，感觉波斯人吃得很甜，即便咸肉里也透着显然的蜜糖味道；他心想，我喜欢甜。
纳西赫便进来，抱歉地打断他的饮食，要请他到中军大帐中去。
洛里斯立即起身，随着纳西赫来到中军大帐，里面不像昨天夜里那样空空荡荡，而是大约有十来人在各自忙碌，加萨尼站在一个角落，正和一个人说话。纳西赫带着洛里斯来到他们身边，对加萨尼说了一句，两个人都朝洛里斯看来。
加萨尼王先说了一句，他对面那人即刻对洛里斯说道：“加萨尼王殿下关心你伤势愈合得如何，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那人希腊语比纳
西赫说得流利得多。
洛里斯谦和地说已经好多了，昨夜睡得是许多天来睡得最深沉的一天。这一点他没有客套，也不算撒谎。
那人对加萨尼王把洛里斯的话翻译过去，加萨尼王点点头，对那人缓缓地说了许多。
洛里斯正在疑惑为何不是纳西赫来做翻译，那人对洛里斯说道：
“我是提格拉涅斯，加萨尼王的参谋，昨天夜里我进到安条克城，和若恩主祭传达了我方就安条克和平移交一事进行谈判的意愿，若恩主祭原则上同意安条克开城，但提出了他自己的条件。我才刚刚赶回来，给加萨尼王殿下报告了若恩主祭所提出的条件。殿下对若恩主祭所提的条件不是没有非议，但最终也大体同意，双方只还有一些细节需要落实。所以，加萨尼王殿下委托我和你一起回到安条克，向若恩主祭确认双方业已达成一致，可以立即就最终的细节作出讨论和厘定。”
这是洛里斯没想到的，他有些失落，问道：“已经约定好的条件是什么？”
“赎金的数目会合情合理地商定，这个问题上我们不会过于刁难；若恩主教要求不可我们入城后不占领阿卡夏教的大神庙，不能迁徙居民到波斯境内去，这两点就当前的局势而言实在很难说是公平的，但加萨尼王殿下事实上大体上同意了，同意的意思是我们的士兵不进占大神庙，并且把迁徙居民的数量控制在一万人以内，并且确保不会有非经反抗的杀戮。这是我们的底限，我相信若恩主祭也会同意这一点。”
提格拉涅斯说完这些，稍微扬起了眉，问洛里斯道：“你觉得他会同意么？”
洛里斯摇了摇头，说道：“他不会同意。”
“这是足够好的条件了，差不多我们退让了九成，若恩主祭会完全无视此刻大军围城的现实么？”提格拉涅斯有些惊讶。
洛里斯完全承认这已经是任何握有这样巨大优势的胜利者不可能再退让的条件，如果是他可以决定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说，同意。但若恩是戈德，是亚里斯的使节，他既不太懂得俗世的事务，又难免骄傲过甚，谁知道他会做什么样的判断。
“我猜他想要更为体面的妥协。”
“怎么样才是更体面的？”
洛里斯猜只有一个人也不准被劫掠才算是若恩心目中可以接受的条件，但他没法对提格拉涅斯说出这个来，这显得无知而蛮横。他思忖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尝试说服他。”
提格拉涅斯转身对加萨尼王说了两句，加萨尼王颔首表示同意，对洛里斯点头致意，便匆忙地走到另外两名将官身边去交代事情。
“但愿你们的若恩主祭不是个傻瓜。”纳西赫说道。
“他当然不是。”洛里斯心情如泥沼一般。
“时间是最重要的因素，让我们抓紧时
间吧。”提格拉涅斯在旁边催促道。
洛里斯同意这一点，提格拉涅斯的话是暧昧的，也是清晰的。他懂得世界万有，每件事都由许许多多的因素所牵制，而不是一般人以为的只有一两个因素在起作用，提格拉涅斯说时间是最重要的因素，固然可能指的是罗马援军将至，波斯人必须抓紧时间落实对他们有利的条件，又何尝不是罗马援军将至，波斯人必然会加紧攻城，而安条克必须在城破之前获得对自己最有利的开城条件呢。
提格拉涅斯对洛里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纳西赫抓紧时间对洛里斯说道：“你已经为它尽了力，你不欠它的，管住你自己，别为它殉葬。”
这个建议再中肯也没有了，同时也是啼笑皆非的，洛里斯冲着纳西赫，点了点头。
几位士兵给提格拉涅斯和他的随从牵来马匹，提格拉涅斯让一位随从留下，把他的马让给洛里斯。
洛里斯上马之前环顾四周，波斯人的中军帐人员众多，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但他既没看见巴尔迪，也没看见自己带来的那三名罗马老兵，他们躲藏在外围的波斯营帐之间，自己该多此一举把他们唤出来么？他稍微犹豫了一下，时机便错过了。
三人骑着马离开中军营区，穿过辎重营区，步兵营区，骑兵营和其他一些什么兵种的营地，便走出波斯的军营，朝安条克东边的哈德良门行去。
行到波斯军营和哈德良门大概中间的位置，提格拉涅斯做了个手势，勒住马的缰绳，他停了下来，洛里斯也忙勒马停下来。
提格拉涅斯神情有些紧张，犹豫再三，对洛里斯说道：“还有一件事，既然我们双方已经达成了和平协议，拉瑟斯骑兵队长可否由我带回？”
洛里斯听他提到拉瑟斯的名字，心中顿时转了许多念头，说道：“按照常理说，我们应该已经达成了，但就刚刚我们所讨论的，实际上还很有距离。”
“你要尽力去说服若恩主祭，如果不是这一个，那么就是另一个。”
“我很愿意同时说服他两件事，但开城这件事我没什么把握，后一件不难，甚至我自己就可以做出决定。”
提格拉涅斯欣慰和失望同时溢于言表，这使他看起来像是两个人被勉强拼接在一起，这也让洛里斯感觉非同寻常，拉瑟斯甚至和安条克城竟然具有同样的重要性？这实在是匪夷所思极了。
沉默了一下，提格拉涅斯才说道：“我不得不说，现在局势诡谲，加萨尼王甚至愿意在这件事上让步，仅仅让我们进占安条克就可以了，我们不一定要劫掠人口，但公开这一点没法和将士们交代，也许我们可以达成书面的协议，当我们退却的时候……”
“并不真的这么做？”
“这样可以么？”
“我想可以。还有，你说的局势诡谲指
的是什么？”洛里斯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和盘托出的话，这对我们是公平的么？”提格拉涅斯反问道，“我们彼此都应该容忍对方有一些暗棋。”
是的，的确是这样，洛里斯没有再问下去，按照他以前的习惯，他会以“昨天晚上，纳西赫和我说了一些事情”这样的话来旁敲侧击，但这次他没这么做。
两人又并肩缓行起来，接近城门的时候，洛里斯终于勒住马缰绳，问道：“拉瑟斯，他究竟是什么人？”
提格拉涅斯犹豫了一下，说道：“他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是对娜基娅小姐而言，他很重要。”
洛里斯疑惑起来，问道：“娜基娅小姐又是谁？”
提格拉涅斯稍微扭捏了一下，说道：“娜基娅小姐是加萨尼王殿下最小的女儿。她偷偷地跟随在军中，加萨尼王并不知情。”
洛里斯感觉到疑问得到了解决，显然是因为拉瑟斯是帕尔米拉国遗族的原因，加萨尼王不喜欢他，不愿意认可女儿和他的恋情。也正因为如此，拉瑟斯拼命想获得军功来提升自己在泰西封的地位，所以他冲在最前面，冒进突击，才被自己俘获。而娜基娅知道了拉瑟斯被俘以后，给提格拉涅斯施加压力，要他全力救回拉瑟斯。不过，洛里斯仍然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头。
提格拉涅斯又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事实上，娜基娅小姐昨天夜里进到了城中，主动要求和拉瑟斯关在一起，而若恩主祭也确实将他们两人关押在了一起。所以当你们释放拉瑟斯的时候，娜基娅小姐也应该跟我们一起回来。她并不是你们的俘虏。”
洛里斯的疑惑被完全解开，嗯了一声，说道：“这是当然的。”
他仔细地咂摸，先是觉得此事在两军交战之间平添了些旖旎的温情，可不知道有什么盘旋在他心头，让他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他心中同时感到一丝沉重。这沉重来自哪里，是什么，他说不上来，是为了他出于各种顾虑，没有告诉纳西赫和提格拉涅斯，而把那三名老兵留在了波斯人的军营，没有和他们相认，也没有将他们接回城中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