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投身为豹
回到释比祠中，姜月仪在密室中坐了许久，左思右想，思量再三，终于拿定了主意。
她脱下靛蓝罩袍，穿上便装，带上姚襄的黑石，带上一把砍柴刀，一个人悄悄地离开释比祠。出了城砦南，继续往西南方向走，走了不远便进入兴隆山的山野之中。她虽然年逾六十，腿脚倒还灵便。她避开猎人的常行走之道，专捡险要的山梁翻，走了半日来到一处山崖下面，可以遮风避雨。
她在四周砍了竹子和藤蔓，搭成一处神龛，在这里捻土为香，用藤蔓套住一只山鸡在神龛下草草杀了，将山鸡颈中鲜血滴成一圈，她坐在其中，禁水禁食地念咒祷念。
夜里，她从祷念中醒过来，月光朗照，她念咒召来丛林中游荡着的一只狐狸，对着那狐狸叽里咕噜地说了许多话，狐狸听懂了，驯顺地朝东边跑去。
召唤完狐狸，姜月仪感觉又饿又渴，疲惫已极，同时她的听觉、视觉十分敏锐，脑子转得飞快，宛如她少女时代一般。她知道这样兴奋是不好的，这些都在白白地消耗她本来已经不多的生命。她侧躺在地上，想要尽快地平静下来，最好是能睡过去。
但她始终没法真的入睡，山中各种昆虫发出的声响不断，还有野兽踩踏在枯枝上发出的断裂声，发情动物发出的嘶鸣，此起彼伏，似乎永不止息。过了不知多久，她听见细细的蚊子声音，由远而近，由细而变为轰鸣，几乎要将她的脑子炸裂开来。在所有的声音当中，她识别出其中独特的一种来，心中略有警觉，但她也没做什么。
她猛地坐起身来，抬头看见了彭启静，她的一只手藏在背后，表情复杂。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姜月仪开口说道：“有什么事情需要你找到这里来，明天在祠里来说不好么？”
彭启静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师父，我并不是贪恋大释比的位，我未必能做好，可是我心里乱得很。”
姜月仪轻轻哂笑，说道：“你背后的手上藏着什么？”
彭启静楞了一下，但她也没怎么犹豫，将手伸到姜月仪前面摊开手掌，姜月仪看见她掌中是一条蜿蜒盘绕的红色小蛇，嘶嘶地吐着舌头。
姜月仪仍然笑着，说道：“你的心乱得有如这条蛇一样么？”
彭启静又是一愣，她朝自己手中看去，既惊讶又慌乱，好像手中的毒蛇并非她所意料到的那样，她退了一步，将手缩回藏在背后，喃喃说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你是个老实人，你说你对大释比之位并不贪恋，这些我都相信，现在你处在这个境地或许超出了你的能力，你为这个心乱，但如果你担负不起，就由我另外想法子来解决，岂不更好？”姜月仪慢慢地说道。
彭启静低着头，问道：“师父打算用什么法子？”
姜月仪叹了一
口气，说道：“身为大释比，对部族前途必须要有深切的顾虑，而不是为了某家人的利益，牺牲部族的前途，如果两相冲突，要当机立断，有所为，有所不为。”
“要有什么所为？”彭启静问道。
“要打破姚苌和姚晃的妄想，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和赤亭羌已经没有了关联，他们不能再从赤亭羌征兵，甚至不应该让他们再担当酋长。”
“师父打算怎么做？”
“昨天我在众人面前选择你来做下一任的大释比，是我还对姚晃心存侥幸，我没想到他随即就设法杀害了雷良芹。我一退再退，仍然看不到他们有约束自己的可能性。”
“师父，我现在是唯一可以阻挡住姚晃的人。”
“你会吗？”
“我当然会。”
“也许你会，但你也担心自己没法胜任。这是你心乱的原因么？”
“我想要部族好，我会做一切我能做的，去阻止姚晃。”
“可是你不知道该怎么做。”
彭启静脸色有些惨白，说道：“这就是我为何跟着师父到了这里的原因。”
姜月仪哦了一声，说道：“你有了什么想法么？”
彭启静没有说话，几十条蛇从四周游来，昂首立在彭启静身边，对姜月仪吐着舌须，姜月仪这时候才意识到刚刚听到的所谓蚊声，大概听错了，那是蛇群游动的声音。
姜月仪望着彭启静，企图看出她的犹豫来，一边说道：“你此刻杀我不难，但没有灌注仪式，很多人不会承认你是大释比的，何况，有许多术法和历史将失去传承，这样做是否值得？”
彭启静说道：“师父，你召唤了狐狸使，想必是已经有了选中的释比人选，虽然我还不知道是谁，可我不想以后像巩美人一样，被人取代。”
姜月仪轻轻摇了摇头，叹息说道：“我始终还是看错了你，以为你是个老实人。”
“师父，你在接任大释比之前就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么？”
“没有。”
“师父，你很幸运，没有经过这种煎熬。”
姜月仪对彭启静所说的煎熬很感兴趣，如果有更多的时间，她满可以就这个词和彭启静说很久，吐一吐胸中的块垒，但是她没有了时间。
她是赤亭羌前一任大释比巩祝的第三位弟子，地位犹如此时的雷良芹，羌人的大释比向来由男人来做，女人本来没有接任大释比的可能性，但巩祝和姚弋仲闹翻，在姚弋仲的胁迫之下，由姜月仪继任了大释比之职。
从根本上来说，她是姚襄的妻子这一点使她最终胜出，但她不知道该如何向彭启静说明自己并没有动用过什么卑劣的手段去排除过两位排名在前的师兄，或许身为部族酋长的妻子这一点，在别的释比看来就是卑劣的。她也没有候任很长时间，候任时她没有感觉到什么煎熬，她向巩祝证明了她做得比男人更
好。
姜月仪平静下来，对彭启静说道：“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已经走到这儿了，我没法退回去。”
“别为难你的师妹。”
雷良芹已经死了，彭启静并没有别的师妹，但她听懂了这句话，问道：“她是谁？”
姜月仪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她也姓姚，她小的时候来过榆中，你见过她，还抱过她。”
“我知道是谁了，你想要召唤回你的孙女，名字好像叫姚玉茹，我没杀雷良芹，但我也许应该杀了她。”
“她不是和你争大释比的位的，我召唤她来，是为了保护赤亭羌。”
“师父，我以前没意识到我其实是个权欲熏心的人，甚至会嫉妒为保护赤亭羌而牺牲更多的人，我现在发现了。我没法忍受这一点，否则我现在也不会在这儿。我要一个人击退姚晃，以及任何人。如果姚玉茹来到榆中，我会为难她，必要的情况下还会杀死她。”
姜月仪身体战抖，恨声说道：“你并没有那么大的力量，你高估了自己。”
“我会证明，我才是你选择对的那个。”
彭启静跪下来，冲着姜月仪磕了几个头。
毒蛇一拥而上，爬满了姜月仪的全身，蛇头攒动，蛇身涌动，使姜月仪看起来像是一个坐着的怪物，一头最毒的蛇咬在她的脖颈上，她感觉到一丝疼痛，先是伤口火热，然而瞬间全身仿佛置身于冰窟。其他的蛇也纷纷咬在她的肢体上，但都已经聊胜于无。
在意识变得模糊之前，她默念咒语，从自己的躯壳中逃了出来，看见彭启静站在蛇群的前面，怔怔发呆，而蛇群包住的那个老妪，慢慢地软倒在地上。
蛇群逐渐散去，彭启静接着在姜月仪的尸体旁待了许久，姜月仪也在旁边默默看着。她有些惊讶于自己居然那样衰老。自姚襄死后，她就没有照过镜子，她早忘记了自己长什么样子，眼前的这人，和自己预想的已迥然不同。她有些惭愧，惭愧自己为何没有在二十年前姚竞成人后就死去。
然后，她不再理会留在那里的彭启静，悄悄地游移开去，在山林中乱走，她逃出身体之前已经有了后续之策，但是否能够在魂魄消散之前就找到合适的躯体来寄居，这是无法预料的，因为这个术法固然有其自身的定规，但也要靠炽烈的情绪来支撑，而她的情绪其实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并且会快速地继续消沉下去。
她走得越来越快，几乎变成飘移，快得几乎要飞升起来，这是一个危险的去向，她必须要自己坠在地面上，这才能找到合适的躯体。她希望遇见一只虎，或一只熊，在三原战役之前，巩祝就寄寓在一只熊身上，在夜里突入氐人的中军大营，咬死了苻坚的弟弟苻柏，冲得氐军阵型大乱，使得姚襄几乎赢下一阵。而她这次将不是要突
入什么战阵，是要护佑新的大释比顺利接任，让她能够对抗姚氏兄弟的蛮横，让赤亭羌休养生息，妥善地传承下去。这个愿望倒算是坚固，坠住了她飞升的危险。
她在山林中行走了半夜，终于遇见了一只云豹。云豹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和虎与熊相比，它太小了。如果需要她扑杀姚晃，虎和熊可以容易地做到，但云豹就很难，一个士兵就可以舍命挡住她，两个士兵就可以擒杀她。
她犹豫地在那只云豹周围徜徉了许久，希望嗅到一丝虎或熊的气味，但她最终失望，在最后不得不做选择的关头，她投入了那只云豹的身体里。
（本章完）
她脱下靛蓝罩袍，穿上便装，带上姚襄的黑石，带上一把砍柴刀，一个人悄悄地离开释比祠。出了城砦南，继续往西南方向走，走了不远便进入兴隆山的山野之中。她虽然年逾六十，腿脚倒还灵便。她避开猎人的常行走之道，专捡险要的山梁翻，走了半日来到一处山崖下面，可以遮风避雨。
她在四周砍了竹子和藤蔓，搭成一处神龛，在这里捻土为香，用藤蔓套住一只山鸡在神龛下草草杀了，将山鸡颈中鲜血滴成一圈，她坐在其中，禁水禁食地念咒祷念。
夜里，她从祷念中醒过来，月光朗照，她念咒召来丛林中游荡着的一只狐狸，对着那狐狸叽里咕噜地说了许多话，狐狸听懂了，驯顺地朝东边跑去。
召唤完狐狸，姜月仪感觉又饿又渴，疲惫已极，同时她的听觉、视觉十分敏锐，脑子转得飞快，宛如她少女时代一般。她知道这样兴奋是不好的，这些都在白白地消耗她本来已经不多的生命。她侧躺在地上，想要尽快地平静下来，最好是能睡过去。
但她始终没法真的入睡，山中各种昆虫发出的声响不断，还有野兽踩踏在枯枝上发出的断裂声，发情动物发出的嘶鸣，此起彼伏，似乎永不止息。过了不知多久，她听见细细的蚊子声音，由远而近，由细而变为轰鸣，几乎要将她的脑子炸裂开来。在所有的声音当中，她识别出其中独特的一种来，心中略有警觉，但她也没做什么。
她猛地坐起身来，抬头看见了彭启静，她的一只手藏在背后，表情复杂。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姜月仪开口说道：“有什么事情需要你找到这里来，明天在祠里来说不好么？”
彭启静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师父，我并不是贪恋大释比的位，我未必能做好，可是我心里乱得很。”
姜月仪轻轻哂笑，说道：“你背后的手上藏着什么？”
彭启静楞了一下，但她也没怎么犹豫，将手伸到姜月仪前面摊开手掌，姜月仪看见她掌中是一条蜿蜒盘绕的红色小蛇，嘶嘶地吐着舌头。
姜月仪仍然笑着，说道：“你的心乱得有如这条蛇一样么？”
彭启静又是一愣，她朝自己手中看去，既惊讶又慌乱，好像手中的毒蛇并非她所意料到的那样，她退了一步，将手缩回藏在背后，喃喃说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你是个老实人，你说你对大释比之位并不贪恋，这些我都相信，现在你处在这个境地或许超出了你的能力，你为这个心乱，但如果你担负不起，就由我另外想法子来解决，岂不更好？”姜月仪慢慢地说道。
彭启静低着头，问道：“师父打算用什么法子？”
姜月仪叹了一
口气，说道：“身为大释比，对部族前途必须要有深切的顾虑，而不是为了某家人的利益，牺牲部族的前途，如果两相冲突，要当机立断，有所为，有所不为。”
“要有什么所为？”彭启静问道。
“要打破姚苌和姚晃的妄想，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和赤亭羌已经没有了关联，他们不能再从赤亭羌征兵，甚至不应该让他们再担当酋长。”
“师父打算怎么做？”
“昨天我在众人面前选择你来做下一任的大释比，是我还对姚晃心存侥幸，我没想到他随即就设法杀害了雷良芹。我一退再退，仍然看不到他们有约束自己的可能性。”
“师父，我现在是唯一可以阻挡住姚晃的人。”
“你会吗？”
“我当然会。”
“也许你会，但你也担心自己没法胜任。这是你心乱的原因么？”
“我想要部族好，我会做一切我能做的，去阻止姚晃。”
“可是你不知道该怎么做。”
彭启静脸色有些惨白，说道：“这就是我为何跟着师父到了这里的原因。”
姜月仪哦了一声，说道：“你有了什么想法么？”
彭启静没有说话，几十条蛇从四周游来，昂首立在彭启静身边，对姜月仪吐着舌须，姜月仪这时候才意识到刚刚听到的所谓蚊声，大概听错了，那是蛇群游动的声音。
姜月仪望着彭启静，企图看出她的犹豫来，一边说道：“你此刻杀我不难，但没有灌注仪式，很多人不会承认你是大释比的，何况，有许多术法和历史将失去传承，这样做是否值得？”
彭启静说道：“师父，你召唤了狐狸使，想必是已经有了选中的释比人选，虽然我还不知道是谁，可我不想以后像巩美人一样，被人取代。”
姜月仪轻轻摇了摇头，叹息说道：“我始终还是看错了你，以为你是个老实人。”
“师父，你在接任大释比之前就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么？”
“没有。”
“师父，你很幸运，没有经过这种煎熬。”
姜月仪对彭启静所说的煎熬很感兴趣，如果有更多的时间，她满可以就这个词和彭启静说很久，吐一吐胸中的块垒，但是她没有了时间。
她是赤亭羌前一任大释比巩祝的第三位弟子，地位犹如此时的雷良芹，羌人的大释比向来由男人来做，女人本来没有接任大释比的可能性，但巩祝和姚弋仲闹翻，在姚弋仲的胁迫之下，由姜月仪继任了大释比之职。
从根本上来说，她是姚襄的妻子这一点使她最终胜出，但她不知道该如何向彭启静说明自己并没有动用过什么卑劣的手段去排除过两位排名在前的师兄，或许身为部族酋长的妻子这一点，在别的释比看来就是卑劣的。她也没有候任很长时间，候任时她没有感觉到什么煎熬，她向巩祝证明了她做得比男人更
好。
姜月仪平静下来，对彭启静说道：“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已经走到这儿了，我没法退回去。”
“别为难你的师妹。”
雷良芹已经死了，彭启静并没有别的师妹，但她听懂了这句话，问道：“她是谁？”
姜月仪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她也姓姚，她小的时候来过榆中，你见过她，还抱过她。”
“我知道是谁了，你想要召唤回你的孙女，名字好像叫姚玉茹，我没杀雷良芹，但我也许应该杀了她。”
“她不是和你争大释比的位的，我召唤她来，是为了保护赤亭羌。”
“师父，我以前没意识到我其实是个权欲熏心的人，甚至会嫉妒为保护赤亭羌而牺牲更多的人，我现在发现了。我没法忍受这一点，否则我现在也不会在这儿。我要一个人击退姚晃，以及任何人。如果姚玉茹来到榆中，我会为难她，必要的情况下还会杀死她。”
姜月仪身体战抖，恨声说道：“你并没有那么大的力量，你高估了自己。”
“我会证明，我才是你选择对的那个。”
彭启静跪下来，冲着姜月仪磕了几个头。
毒蛇一拥而上，爬满了姜月仪的全身，蛇头攒动，蛇身涌动，使姜月仪看起来像是一个坐着的怪物，一头最毒的蛇咬在她的脖颈上，她感觉到一丝疼痛，先是伤口火热，然而瞬间全身仿佛置身于冰窟。其他的蛇也纷纷咬在她的肢体上，但都已经聊胜于无。
在意识变得模糊之前，她默念咒语，从自己的躯壳中逃了出来，看见彭启静站在蛇群的前面，怔怔发呆，而蛇群包住的那个老妪，慢慢地软倒在地上。
蛇群逐渐散去，彭启静接着在姜月仪的尸体旁待了许久，姜月仪也在旁边默默看着。她有些惊讶于自己居然那样衰老。自姚襄死后，她就没有照过镜子，她早忘记了自己长什么样子，眼前的这人，和自己预想的已迥然不同。她有些惭愧，惭愧自己为何没有在二十年前姚竞成人后就死去。
然后，她不再理会留在那里的彭启静，悄悄地游移开去，在山林中乱走，她逃出身体之前已经有了后续之策，但是否能够在魂魄消散之前就找到合适的躯体来寄居，这是无法预料的，因为这个术法固然有其自身的定规，但也要靠炽烈的情绪来支撑，而她的情绪其实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并且会快速地继续消沉下去。
她走得越来越快，几乎变成飘移，快得几乎要飞升起来，这是一个危险的去向，她必须要自己坠在地面上，这才能找到合适的躯体。她希望遇见一只虎，或一只熊，在三原战役之前，巩祝就寄寓在一只熊身上，在夜里突入氐人的中军大营，咬死了苻坚的弟弟苻柏，冲得氐军阵型大乱，使得姚襄几乎赢下一阵。而她这次将不是要突
入什么战阵，是要护佑新的大释比顺利接任，让她能够对抗姚氏兄弟的蛮横，让赤亭羌休养生息，妥善地传承下去。这个愿望倒算是坚固，坠住了她飞升的危险。
她在山林中行走了半夜，终于遇见了一只云豹。云豹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和虎与熊相比，它太小了。如果需要她扑杀姚晃，虎和熊可以容易地做到，但云豹就很难，一个士兵就可以舍命挡住她，两个士兵就可以擒杀她。
她犹豫地在那只云豹周围徜徉了许久，希望嗅到一丝虎或熊的气味，但她最终失望，在最后不得不做选择的关头，她投入了那只云豹的身体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