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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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天命咸雨郞(情人节快乐,友友们)

    诸葛云湛跟在道士的身后,他穿着道士不知何时为他准备好的青色道袍,一直等到道士睡足吃饱、日上三竿之后方才一齐步上去往塞北的道路。

    “为什么?”

    跟在道士身后云游了些时日,这三个字时常挂在诸葛云湛的嘴边,经过道士的几番解悟,他甚至开始觉得道士虽然行为粗莽,口中厥词不断,腹中的经验却充足而实用。

    就像临行前道士告诉他,在这种礼崩乐坏,寇乱四起的年月,要想安然地穿乡过县,渡过重重关卡,道士或者和尚的行头是必不可少的。

    这种鬼点子在一般人来说恐怕绞尽脑汁也不会想到,但从他的脑袋里蹦出来,一点都不让人感觉奇怪。

    诸葛云湛问其缘由,道士欣然解答。

    “和尚念经、道士施法,所做的都是安抚超度的法事,苦行无依的流民希冀结束困厄,需要和尚或者道士们的开解;四处钻营的达官显贵想要平步青云,也需要和尚与道士们的祝祷。总之,为了功名利禄、为了太平延年,信众们巴结伺候和尚与道士还嫌不够,谁又会去他们的霉头?你说是也不是?”他笑着反问。

    诸葛云湛无力反驳,虽然道士让他裹上道袍时他极不情愿,但相比于之前的寸步难行,接下来的十几天里他们一路非但无惊无险反而时常得到官吏豪绅的接济,有吃有喝的他也只能承认这个方法着实有效,这也让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跟着的道士到底是不是真道士。

    难道他就是为了骗吃骗喝、行路便宜才搞了这身行头假装道人?诸葛云湛心想。

    但他又觉得这种怀疑似乎没有合理性,毕竟他亲眼见过道士施法纵尸,口中还念些呜哩哇啦的咒语,要真是装的道士,未免入戏太深。

    道士当然看出了他的质疑,“小子,别乱想,你道叔是真真的道人,东夷道派没有房舍庙观,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前路,日日行在路上也便没有循规蹈矩的必要,所以与你想象中刻板的道人判若云泥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了”,他解释。

    “不过你倒真是个假道人”,道士紧接着笑道。

    诸葛云湛白了道士一眼,他把话题一转,“这都走了十几天了,为什么不去长安而改道去塞北?你现在总该告诉我了吧”

    道士犹豫半晌,随即道,“北胡的萨满斡其尔这两年也在寻找密姬后人,他在汉地寻摸了许久最近却突然折返回胡地,你道叔觉得事有蹊跷,必然生变,作为东夷道派的后人,守护密姬后人当为首要,所以咱们有必要去塞北查探一番”。

    “他们苦寻密姬后人干嘛?”诸葛云湛不解地问道。

    “目前还不知晓,不过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好事,兴许他们获知武当山放走魔君,想要借密姬后人伺机操控,武当山的那群道人,嘴上就没有个把门的,什么都往外秃噜,早晚为祸苍生”,他咒骂道。

    “找到了密姬后人就能操控魔君?”诸葛云湛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也还不清楚,大家都知道密姬后人是封印魔君的法门,至于不封印魔君而变为操控,恐怕也没人有把握,况且萨满的术法与道人的大有迥异,一切便皆是未知。”

    “好端端的,胡人控制魔君干嘛?也不怕万一失了算引火烧身”。

    “十五年前塞北之战胡人大败,总有强硬派的心头不死,他们一直在等待时机反扑。”道士目中黯淡,“野心家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烧杀抢掠在所不惜,人命算得了什么?只不过是如同手中的镐锤一样的工具罢了”。

    但他的念头忽又一转,“其实这些也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前些年北境风调雨顺,边塞安宁,胡人也因此丁目剧增,牛马满栏,而如今不止大梁天灾不断,胡地也是连年大雪,塞北的粮草根本养活不了这么多人了,怎么办?只能像之前一样冒险犯边,烧杀抢掠以图生存。”

    “可是汉地也没多少粮食给他们抢呀?”

    “就因为没有才要抢的嘛,要有吃有喝的,反倒没必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犯边抢掠了。”,

    道士说完面露愁容,忽地严肃起来,向前走了一箭的距离,他突然喟然长叹,“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大梁朝恐怕气数将尽,无数百姓要生灵涂炭了。”

    诸葛云湛听着道士的语气大有悲天悯人的意味,这也让他对他忽感意外与陌生。

    “说的好”,路边的青石后突然跳出几名汉子来,诸葛云湛打眼一扫他们的装束,见他们手中都擎着兵器,知道他们绝不是什么善茬,心头未免跟着一惊。

    “你这道人倒是有些见地,与我家哥哥的想法不谋而合,怎么滴?要不要一齐上山入个伙?”领头的汉子青须漫散在两腮,威风却不狰狞,他的手中擎着一杆朴刀,神情轻松写意,却不像个拦路劫掠的强人。

    道士一眼扫过汉子的身后,他的手下们眼中放光,个个充满期待。

    “我看你们倒也不像是歹人,光天化日之下,持着兵刃窝在路边的青石后面干嘛?”道士朗声诘问。

    领头的汉子没有答话,他抛出自己的问题,“听你们的口音像是打山东来的道人,你们可知道山东有个‘天命咸雨郎’?那是我家哥哥。听说他在沂州招兵买马,准备推翻无道的昏君,杀尽奸佞的阉人,还天下一个清清朗朗,我们正打算去投他。”

    汉子话音未落,犹嫌不够,他重重地拍了拍自己挺立的胸脯,“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五尺之剑,立不世之功”,他语气中满是赞许与憧憬,看样子恨不得马上生出一双翅膀飞临山东。

    “大哥,是三尺剑”,他的身后有人提醒。

    汉子挠了挠头,“要你小子废话?老子的朴刀可不五尺?”他将自己的刀柄往地上一顿怒道。

    “是,大哥教训的对,三尺剑怎么也没大哥的五尺朴刀看起来有气概”,他的手下讪讪地笑了笑。

    “喂?你们知不知道?知道的话,领我们一起去”,汉子眉头一拧,认真地说道。

    “天命咸雨郞?”诸葛云湛口中喃喃,脑海里四下搜寻,却想不起来沂州什么时候出了个驰名到邢州来的“天命咸雨郞”,难道是姚荃?他心中琢磨。

    汉子见面前的两个道士被问的有点发蒙,急忙跟进解释。

    原来,汉子听信了坊间的传闻,传闻说姚荃的父亲姚成本来是曹州后望村的富户,有良田数百亩,丰腴肥沃,家中积累了很多银财,非常殷实。

    但当姚荃出生的时候天上降下带有咸味的雨水,而且全下在了姚家的田地里,姚家数百亩丰沃肥田经过这场邪雨颗粒无收,良田也都被雨水泡坏再也没办法耕种。

    姚父夜夜长叹,认为自己的儿子是祸患之源,于是把他丢到山林之中,却不曾想,姚荃命大,被家中曜黑色的忠犬叼了回来,街坊邻居都对这件事甚是惊奇,都说姚荃大难不死,日后必非常人。

    果不其然,姚荃小的时候就与常人大为不同,他非常有谋略,而且善于指挥别人做事,小时候的玩伴都很服他,邻居们也经常看见姚荃独自坐在村口的大树下,指麾自己的小伙伴们列成各形的方阵,而且很有章法,过路的走卒也都啧啧称奇。

    姚荃十岁时,姚父便的病死了,家中无所依考,姚母只能带着他背井离乡,来到曹州府地为大家富户洗衣缝补为生。

    姚荃从小爱耍拳脚功夫,喜欢交游豪杰,后来因为为弟兄出头,不小心打死了人,官府派捕快缉拿并将他围在了路中间,将将要抓住他时,郎朗白昼忽然阴云汇聚如同黑夜,四面八方的电闪雷鸣直震得人七窍都仿佛要喷出血来,瓢泼咸雨倾盆而下,姚荃也在咸雨中化作一片雨云飞到了海州。

    从此以后,姚荃便有了洒雨为盐的本事,他也在海州发了迹,算命的说他“一将功成万骨枯,有帝王之命”,于是他便有了“天命咸雨郞”的称呼。

    “哦,原来是他呀”,诸葛云湛听完汉子喋语一拍脑袋恍然大悟,“不就是风波庄的姚荃吗?”

    “你们真的认识天命咸雨郞?”汉子亢奋的手足无措,“兄弟,走,咱们一起去投他吧”,他一把攥住诸葛云湛的手腕。

    “我当时什么英雄汉呢,原来是这个卑鄙小人”,诸葛云湛推开汉子的手,不屑地说。

    “你这小子,怎滴如此大胆?胆敢血口污我哥哥,我哥哥怎生得罪了你”,汉子激动地捏起朴刀指向道士和诸葛云湛。

    “不是我污他,是他的所作所为太让人不齿”,诸葛云湛紧忙解释。

    “那你说说看我哥哥怎么卑鄙了……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今天我非活劈了你去给我哥哥咸雨郞祭旗”,汉子一扬手,指挥手下将道士和诸葛云湛围在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