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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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扫毒,一场打不赢的战争(三)

    大量滥药者像蚂蚁一样居住在这里,在荒草中,工地废墟,下水道或者是简易塑料棚,他们随便找上一块落脚地方就成了他们在这里的居所。他们往往都没有工作也没有收入,白天的时候有些人会出去捡一些废纸或者是塑料瓶子,靠着倒卖废品垃圾换取毒资。有些年轻一点的滥药者甚至会去偷盗,但是更多的人靠的是社会爱心人士的帮助。捐赠的生活用品,当地政府发放的救济,发到他们手里的时候都会被他们变卖。这里的毒品价格低的让人咂舌难以置信,最低级的麻黄素只要五块钱你就可以买到两粒。纯度不算太高的海洛因,五块钱也能吸上一口。----边境某地吸毒村实录

    给老钟拍完遗像以后,老钟领着我们在荒地上闲逛。王云香拿起相机不停的拍摄,看到她照相的时候,吸毒者们也不会生气。有些甚至还会冲她咧嘴笑笑漏出满嘴黄牙,但是更多的则是一脸的漠然和麻木。在这里,你看不到希望也感受不到任何的生机。在这里你甚至感觉不到愤怒或者是羞愧,因为这里已经是一片死地。

    王云香在拍照的时候,一个穿着红秋衣的五六岁小男孩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看见王云香在拍照,小男孩咬着手指头好奇的看着相机的镜头。闪光灯亮起,我注意到小男孩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注射过的针管。王云香当然也注意到了,从来不骂人的王云香注意到以后放下相机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这群畜生!”

    王云香走了过去,从背上背着的背包里掏出面包和方便面还有火腿肠递给小男孩,小男孩接过的时候还不忘有礼貌的说了一声:“谢谢姐姐。”小男孩抱着我们给他的东西走进了旁边一个用塑料布搭成的简易小屋子里。我和王云香跟着就过去了,老钟在我们的身后。掀开门帘,我看见屋子里面的地上乱七八糟的堆放着一些衣服,相对于其他人的居所来说还算比较干净的被褥上一个男人正用医用橡皮管绑住自己的胳膊准备注射。看见我们进来了,男人放下了手中的针管。我点了一支烟努力装出一副和他们是同路人的样子,不过这些显然都是徒劳的。因为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把我这个不速之客放在眼里,对他来说,我是谁又是做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那种感觉就像是你在大街上随便遇见的一个路人,你根本就不会去关心他也不会去注意他。

    几根烟的功夫,我和这个男人熟络了起来。通过攀谈中我得知,他是小男孩的父亲,今年三十五岁。大学毕业,是当地某知名广告公司的设计师,收入颇丰。他们一家人本来住在城市,在城市里有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但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击毁了这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五年

    前,她的妻子被查出来了癌症,肝癌晚期。这对于当时的男孩父亲来说不亚于一个晴天霹雳。那时候他三十岁,农村出来的他通过自己的努力刚刚有了一套属于他自己的房子还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不知道你们是否能明白对于一个农村出身的男人来说,妻子的一场疾病对他的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讲怎么去描述,只能说卖了房子以后的他还欠了一屁股的外债。他对我说,妻子得病的那三年是他过得最艰难的三年。一家三口挤在一个每个月三百块钱的小房子里,所有的收入除开日用剩下的全部用来还债或者是给妻子买药。于是滴酒不沾的他学会了抽烟喝酒,一次借酒浇愁的过程中,他就染上的毒品。第一次是吸食麻黄素,让他染上毒品的是他的一个小兄弟。他给我说,他记得很清楚当时第一次吸食时候的感觉。只见他半眯着眼睛,陶醉的说感觉整个人都在天上飘,一下子什么烦恼都没有了。然后,他就对这种感觉欲罢不能。就这样,一直到两年前,妻子因病去世,他也因为毒瘾越来越大丢掉了工作,父子俩就搬到了这里。

    说完这些,他还给我看他一家三口的照片。照片中,西装笔挺的男人怀里抱着他刚刚满月的孩子,一个还算漂亮的女人温柔的挽着他的胳膊,两人的脸上都带着幸福甜蜜的笑。我放下了照片,心里不是滋味。王云香更是看着照片红着眼睛,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把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瘾君子同照片中那个男人联系在一起。

    “你就不后悔吗?”王云香征得了男人的同意以后,按下了相机的快门问道。一同被拍进照片的,还有那张幸福的一家三口合照。

    “当然后悔啊,怎么可能不后悔?”男孩的父亲说道:“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后悔药,我早就吃上不知道多少片了。但是你能有什么办法?毒品这东西,你一旦粘上,就再也戒不掉了。”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啊?”王云香问。

    男人说道:“试了,医院,戒毒所我都去了。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忍,越到后来越难受,只能继续吸。”

    说完他重新拿起了针管将针头扎进枯瘦干黄的胳膊。而这一切,都是当着孩子的面进行的。看似懵懂无知的小男孩这时候嘴里小声嘟囔着爸爸坏,爸爸吃药。看着他注射完了,我们准备出去了。走到门口的王云香突然回过头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孩子以后怎么办?”男孩的父亲还沉浸在毒品带来的短暂快感之中:“能怎么办?送人又没人要,福利院又不收,只能走一步看不一步了。”

    王云香还想再说点什么,老钟在我们的身后放下了门帘说道:“走吧,这些事情你们管不了。从这里出去的孩子没

    有人会要的,都怕有病。”我们都没有再说什么,因为我们知道老钟说的是事实。滥药带来的另外一个问题就是艾滋,这都是一些没救了的人。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在门口准备走的时候,小男孩跑了出来。他去替自己的父亲扔针管,看见我们在门口准备走了就礼貌的冲我们甜甜的说道:“哥哥姐姐再见。”

    直升机里,听到我问话的田大柱摇摇头说:“队长,我不知道。我现在也不知道你说的到底哪句是真的那句是假的。”我笑着说道:“得,这下我真成了故事里那个一直喊着狼来了的那个小男孩了。好吧,我承认。境外那次任务是我编的。不过有一点我没有骗你们,那确实是我在部队里第一次执行任务,不是演习也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样实战。是在一次军地联合执勤的行动中,我那时候还在装甲侦察连,就是过年的一次正常巡逻。大概是夜里的十一二点左右,具体的时间我也想不起来了。我们巡逻到老城区的一个巷子口,一个小青年手里拿着一把带血的剔骨刀就从巷子里冲了出来。我当时看见刀子就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是看着那个小年轻手里拿着带血的刀往我跟前跑。”

    “你当时为什么不开枪?”

    问话的周卫国,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块巧克力撕开正准备吃,显然他相信了我给他说的这个故事。

    “忘啦,根本就想不起来我还带着枪的这回事儿,”我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停了好大一会儿才说道:“枪这东西又不是说你从娘胎里出来就带着的,所以人一犯蒙的时候就只记得拿手挡了。我全幅武装,小年轻一刀扎在我的防弹衣上。然后我就被捅翻了,倒在地上的时候,刚好倒在旁边的柴禾堆上,一块带钉子的木板刺穿了我的胳膊。实际上,我现在想想倒是很庆幸自己当初忘记开枪了,因为照我当时那种慌张劲要是反应过来肯定一枪就把那个小年轻给打死了。那个小年轻和你们一样才十七八岁,不可能一辈子做坏事。就算他当时是杀了人,我们也应该给他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

    听我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周卫国也没有再说话,而是将自己手中的巧克力默默的掰开一半递给了田大柱。我笑了笑,说真的,因为我的这个故事,周卫国这个怀疑一切的贝克特居然会选择和田大柱做朋友。这是我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这时候,步话机响了:“蝰蛇突击队,报告你们现在的位置。武警边防部队已经率先同入境的贩毒武装发生交火,伤亡惨重!”

    这是能够想象的,面对用毒品堆积起来的贩毒武装,同他们全美式的m4系列卡宾枪和榴弹发射器相比,武警边防部队的八一杠和冲锋枪确

    实有点不堪重任。结束通话以后,周卫国和田大柱这帮子菜鸟们一直在盯着我和张朝阳的神色看,看得我和张朝阳如芒刺在背。

    于是我放下了步话机说道:“小柱,你他娘的老是看我干什么?难道你现在也和怀疑一切的贝克特一样,也以为我是在骗你们的?田小柱,我现在很郑重的告诉你,这不是演习。进入战区以后,如果你一旦和敌人遭遇,我要求你必须马上开枪射击。你记住了吗?不能犹豫,你们几个也一样,我不想你们第一次任务结束,我就得回来参加你们的葬礼给你们的家里写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