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威胁
在那道怒斥宋太虚的惊天吼声落下之后，无数身影从各处府邸赶赴辅国公府，藏在幽深的弄巷中一探究竟。当青年拖着身子走过街道，下人从后方追来时，一片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两人。
敲梆子的打更声走街串巷，宵禁士兵穿着一身哗啦啦的甲胄游街巡视，如百鬼夜行，所经之处家家关门闭户，灯火熄灭。
就在这本该万籁俱寂的时刻，京城沸腾了。烈火烹油般的急促，两股浩浩汤汤的人马走街串巷，无视宵禁，敲开一家又一家的柴门寻找一个名为林枫青年。
这一夜，上至朝廷大员下至寻常百姓，再一次被这两个字惊扰的彻夜不眠。
因为他消失了，在夜里消失的，一个没有要去的地方也没有要回去的地方的人，就这么带着孤魂似得背影，水炮炸裂般的人间蒸发，连一滩水渍都没留下。宋太虚派去打听青年落脚点的下人回禀，客栈驿馆茶楼酒肆，甚至于乞丐窝棚，没人见过这个年轻人。
不得已他派人询问惊鸿苑、云家和公主府，无处可去的孤魂是否寻求到这几方头上了，京城中该不存在老宋家找不到的人，除非有人刻意庇护。可下人回禀时带来的消息让他很惊讶，不是什么书信，是两个人，面色阴沉的折扇青年与公主府大驾掌司！
他们是来问罪的。
宋太虚头大如斗，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辩解，他也很急，比热锅上的蚂蚁更急。他太清楚这小子的重要性了，不容有失，国策一事是真的！这小子很可能干系大楚未来几十年的路子！
这样的人莫说几个时辰，离开视线一炷香都不行，必须时刻保证他存在于某些人眼中！可事实是人确实失踪了，找不到，他和陛下联手把他逼到悬崖边上，却没想到他会不会跳下去！
绝望中的人都很出人意料，何况青年本来就是个出人意料的小子！没人知道他想做什么！
老东西擦了擦鬓角冷汗，面向方文与李掌司，沉声说你们放心，短短几个时辰林小子不会无端失踪，不出两个时辰就会找到。
折扇青年与掌司冷冷一笑，不置可否。
谁都听得出话中的牵强。短短几个时辰？你老宋家与惊鸿苑竟遍寻不着，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消失了，你凭什么说两个时辰就能找到人？你是瞧不起自己还是瞧不起方家？
这种性质的失踪和时间有关系么？是你活生生把他逼走的，还在他脖子上划了一刀！
方文收了折扇缓缓道：“林枫是我方敬亭亲自驾车送至贵府门前，还请大人给我一个交代。寻到了人劳烦禀告一声，我惊鸿苑自然有车马迎接！”
宋太虚松了一口气，咧嘴笑道：“好，你先去吧，寻到人后老夫亲自送人登门！”
“不需要！”折扇轻男忽然冷厉起来了，处事圆滑且和光同尘的糊涂兄变得棱角分明，锐利的像是能刺破手指，老东西心中一沉，目光凝住，涌动着灰暗色泽。
折扇青年正以一种从未表露出的严厉姿态，漠然与他对视，分明站在堂下，可两人好像隔着千山万水。
那种距离感与林小子的背影如出一辙，老人面无血色的惨笑。
“林兄肯定不愿见到宋大人，就不劳大人费心了！”
方文一字一句落下，宛如重拳出击，老人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别再逼得他走投无路，用刀把他撵到看不见的角落里去，方文就千恩万谢了。他从来都有可以去的地方，惊鸿苑的灯火一直在等他，偌大京城有我方文一张席子就有他的容身之地！”
“如果有人胆敢对他再行不利，无论是谁，我方文都要与他论论斤两，看一看我方家的一干混账，是否端的起剑戟、生的出豪气、守得住肝胆！”折扇青年一哼：“你宋太虚也不例外！”
“告辞！”
方文转身而走，无有行礼无有寒暄，就这么生硬的离开了。恍惚间老东西好像看到了青年离去时的背影。不同的是一个萧瑟凄凉一个坚如磐石，相同的是都那么一往无前，孤独而决绝，距离越来越远。
老东西咧嘴苦笑。
“宋太虚！”毫无征兆地怒吼震动大殿，是踏过门槛的方文。他站在门前，深邃到看不出情绪的眸子无比决然，他缓缓伸出手指，直指殿堂高座的苍然老者，更大的咆哮再度惊动四野，“绝情寡义自封而行，你不配为英雄！”
咆哮如狂风呼啸，转瞬席卷天际。辅国公府的近邻们正酣然好梦，猛地被这一言惊醒坐起，惊惧的咽了口唾沫，满头冷汗。
他们听出话音的主人了，方家敬亭，那个有能力跟任何豺狼毒蛇掰腕子的存在。就在几个时辰前，相似的话是从林家十九口中怒吼出来的。
方文与林枫，后辈小子中最杰出的两人，一个聪明绝顶一个神鬼莫测，竟齐齐与宋太虚过不去！
京城这是要变天了么！
收回手指，方文在门前站定，并未离去。他在等，让这位军心所向的老人有充裕时间招徕下人，用刀顶在他脖子上。
他也是孤魂，孤身来到京城为方家筹谋生路。背上负着一门老幼的命，肩上扛着名为家门荣辱的山，过得都是举步维艰。
可他有方家，残破不堪摇摇欲坠的家门终究有些用处，至少至少，让他在夜里有安寝之地，不至于被人拿刀子划破颈脖，逼他蜷缩在无人能见的角落里。第二天他仍光鲜照人地出现在别人面前，若无其事，依旧风度翩翩地与老家伙们手谈风云。
但林枫不行，他什么都没有，死去老爹的旧情在天子面前一文不值，没人提起，罢官几十年的师父亦无丁点人脉，空为对错怒斥天子，却没想过给他添了多大麻烦。
没人愿意为他讨个公道，他只能靠自己，他认为可以相信的老家伙，事实上居然是把他推到悬崖边的人。
人为什么成为孤魂，还不是因为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么？孤魂与孤魂之间哪有不相互取暖的道理？京城可怜人那么多，但形单影只的只有他们两个。
他们这样的人，很不适合活在京城！
“看来我可以走！”无人胆敢出刀，他嘲讽似得说了一句‘姓方与姓林，在姓宋的人眼中是不太一样！’然后转身而走，黑夜很快淹没了他。
宋太虚看向仍然伫立堂下的女子。
女子盈盈一笑，“奴婢此来有两件事，一是为主子传话，请宋大人善待林公子。二是为晋王殿下传话，宋大人救命之恩，晋王殿下铭感五内，明日会携重礼登门拜谢，届时还望大人一定笑纳。”
女子顿了一顿，整理了一番言语后突然大礼参见，长袖如巨鸟展翼，威仪具足，“请宋大人将刺伤公子之人交出来！”
宋太虚老眉拧在一起，“这话是清乐说的，还是你说的？”
“大人哪里话，奴婢卑贱之人，岂敢越主子而代之！”
“卑贱之人？”老东西冷笑：“你这卑贱之人，这些年可做了不少贵重之事，不觉心愧么！”
身为掌司的女子没有说话，敛衽万福后翩然而去。她不是方文，公主府的小小掌司没有资格与老东西夸夸而谈。
敲梆子的打更声走街串巷，宵禁士兵穿着一身哗啦啦的甲胄游街巡视，如百鬼夜行，所经之处家家关门闭户，灯火熄灭。
就在这本该万籁俱寂的时刻，京城沸腾了。烈火烹油般的急促，两股浩浩汤汤的人马走街串巷，无视宵禁，敲开一家又一家的柴门寻找一个名为林枫青年。
这一夜，上至朝廷大员下至寻常百姓，再一次被这两个字惊扰的彻夜不眠。
因为他消失了，在夜里消失的，一个没有要去的地方也没有要回去的地方的人，就这么带着孤魂似得背影，水炮炸裂般的人间蒸发，连一滩水渍都没留下。宋太虚派去打听青年落脚点的下人回禀，客栈驿馆茶楼酒肆，甚至于乞丐窝棚，没人见过这个年轻人。
不得已他派人询问惊鸿苑、云家和公主府，无处可去的孤魂是否寻求到这几方头上了，京城中该不存在老宋家找不到的人，除非有人刻意庇护。可下人回禀时带来的消息让他很惊讶，不是什么书信，是两个人，面色阴沉的折扇青年与公主府大驾掌司！
他们是来问罪的。
宋太虚头大如斗，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辩解，他也很急，比热锅上的蚂蚁更急。他太清楚这小子的重要性了，不容有失，国策一事是真的！这小子很可能干系大楚未来几十年的路子！
这样的人莫说几个时辰，离开视线一炷香都不行，必须时刻保证他存在于某些人眼中！可事实是人确实失踪了，找不到，他和陛下联手把他逼到悬崖边上，却没想到他会不会跳下去！
绝望中的人都很出人意料，何况青年本来就是个出人意料的小子！没人知道他想做什么！
老东西擦了擦鬓角冷汗，面向方文与李掌司，沉声说你们放心，短短几个时辰林小子不会无端失踪，不出两个时辰就会找到。
折扇青年与掌司冷冷一笑，不置可否。
谁都听得出话中的牵强。短短几个时辰？你老宋家与惊鸿苑竟遍寻不着，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消失了，你凭什么说两个时辰就能找到人？你是瞧不起自己还是瞧不起方家？
这种性质的失踪和时间有关系么？是你活生生把他逼走的，还在他脖子上划了一刀！
方文收了折扇缓缓道：“林枫是我方敬亭亲自驾车送至贵府门前，还请大人给我一个交代。寻到了人劳烦禀告一声，我惊鸿苑自然有车马迎接！”
宋太虚松了一口气，咧嘴笑道：“好，你先去吧，寻到人后老夫亲自送人登门！”
“不需要！”折扇轻男忽然冷厉起来了，处事圆滑且和光同尘的糊涂兄变得棱角分明，锐利的像是能刺破手指，老东西心中一沉，目光凝住，涌动着灰暗色泽。
折扇青年正以一种从未表露出的严厉姿态，漠然与他对视，分明站在堂下，可两人好像隔着千山万水。
那种距离感与林小子的背影如出一辙，老人面无血色的惨笑。
“林兄肯定不愿见到宋大人，就不劳大人费心了！”
方文一字一句落下，宛如重拳出击，老人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别再逼得他走投无路，用刀把他撵到看不见的角落里去，方文就千恩万谢了。他从来都有可以去的地方，惊鸿苑的灯火一直在等他，偌大京城有我方文一张席子就有他的容身之地！”
“如果有人胆敢对他再行不利，无论是谁，我方文都要与他论论斤两，看一看我方家的一干混账，是否端的起剑戟、生的出豪气、守得住肝胆！”折扇青年一哼：“你宋太虚也不例外！”
“告辞！”
方文转身而走，无有行礼无有寒暄，就这么生硬的离开了。恍惚间老东西好像看到了青年离去时的背影。不同的是一个萧瑟凄凉一个坚如磐石，相同的是都那么一往无前，孤独而决绝，距离越来越远。
老东西咧嘴苦笑。
“宋太虚！”毫无征兆地怒吼震动大殿，是踏过门槛的方文。他站在门前，深邃到看不出情绪的眸子无比决然，他缓缓伸出手指，直指殿堂高座的苍然老者，更大的咆哮再度惊动四野，“绝情寡义自封而行，你不配为英雄！”
咆哮如狂风呼啸，转瞬席卷天际。辅国公府的近邻们正酣然好梦，猛地被这一言惊醒坐起，惊惧的咽了口唾沫，满头冷汗。
他们听出话音的主人了，方家敬亭，那个有能力跟任何豺狼毒蛇掰腕子的存在。就在几个时辰前，相似的话是从林家十九口中怒吼出来的。
方文与林枫，后辈小子中最杰出的两人，一个聪明绝顶一个神鬼莫测，竟齐齐与宋太虚过不去！
京城这是要变天了么！
收回手指，方文在门前站定，并未离去。他在等，让这位军心所向的老人有充裕时间招徕下人，用刀顶在他脖子上。
他也是孤魂，孤身来到京城为方家筹谋生路。背上负着一门老幼的命，肩上扛着名为家门荣辱的山，过得都是举步维艰。
可他有方家，残破不堪摇摇欲坠的家门终究有些用处，至少至少，让他在夜里有安寝之地，不至于被人拿刀子划破颈脖，逼他蜷缩在无人能见的角落里。第二天他仍光鲜照人地出现在别人面前，若无其事，依旧风度翩翩地与老家伙们手谈风云。
但林枫不行，他什么都没有，死去老爹的旧情在天子面前一文不值，没人提起，罢官几十年的师父亦无丁点人脉，空为对错怒斥天子，却没想过给他添了多大麻烦。
没人愿意为他讨个公道，他只能靠自己，他认为可以相信的老家伙，事实上居然是把他推到悬崖边的人。
人为什么成为孤魂，还不是因为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么？孤魂与孤魂之间哪有不相互取暖的道理？京城可怜人那么多，但形单影只的只有他们两个。
他们这样的人，很不适合活在京城！
“看来我可以走！”无人胆敢出刀，他嘲讽似得说了一句‘姓方与姓林，在姓宋的人眼中是不太一样！’然后转身而走，黑夜很快淹没了他。
宋太虚看向仍然伫立堂下的女子。
女子盈盈一笑，“奴婢此来有两件事，一是为主子传话，请宋大人善待林公子。二是为晋王殿下传话，宋大人救命之恩，晋王殿下铭感五内，明日会携重礼登门拜谢，届时还望大人一定笑纳。”
女子顿了一顿，整理了一番言语后突然大礼参见，长袖如巨鸟展翼，威仪具足，“请宋大人将刺伤公子之人交出来！”
宋太虚老眉拧在一起，“这话是清乐说的，还是你说的？”
“大人哪里话，奴婢卑贱之人，岂敢越主子而代之！”
“卑贱之人？”老东西冷笑：“你这卑贱之人，这些年可做了不少贵重之事，不觉心愧么！”
身为掌司的女子没有说话，敛衽万福后翩然而去。她不是方文，公主府的小小掌司没有资格与老东西夸夸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