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三位
青年偷偷摸摸折回书房，推开门缝一看，正对门前匾额之下的仕女捣练图上，泼墨山水似得浸染两个大字，蠢驴！
惊煞旁人。
之所以称为泼墨山水，与字体好坏并无干系，虽则云立恒字墨成骨，笔尖流转冲折、撇捺点横均已敛去锋芒圆润老道，只是放在此处，便是书圣王逸少的《兰亭碑帖》，也不显俊美。这么叫只是因为俩字儿够大，泼墨一样，几乎占据整个画幅，只在字里行间地间隙与间隔中，裸露出画面本色。且字体笔锋不一，不显凌乱却互有间隔，是嫌毛笔不够大，少年将六七支攥在一起，当一支用。
够狠！
只瞧一眼，林枫便知回天乏力，悄悄退走。
云立恒在外伫立等他，嬉皮笑脸，“没用的，本公子做事干净利落，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你厉害！”林枫气愤又无奈，这货把自己也算计进去了。云邯上辈子是毁了天下么，生出这么个混账玩意。
少年挺起胸膛，“自然！”
林枫觉得有必要和他好好聊聊什么是生意人，拉着他边走边说，“且和你老爹说清楚去，此事你一人而为，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少牵扯我。”
青年实在不敢想云邯推门而入，老脸是怎样的精彩绝伦。逝者如斯，过往者身后留馈之物亦不得安歇，惨遭贼人毒手。深仇大恨不啻于杀父之仇，不死不休。
怕就怕老东西不分皂白，把账算在自己头上。该死的云立恒，败家丧德，对老爹祖君也不手软。
少年苦大仇深、奋力挣扎，“使不得使不得！”
“快去！”青年瞪眼厉呵，“你老爹将你我看做一丘之貉，你不认罪，不是将我推入火坑么！”
“本公子是生意人，童叟无欺，这事儿对我来说也不小，你忍心我一人受罚？”
云立恒揽抱院中上了年头的盘根老树，死赖不走。
林枫问道：“你也算生意人？”
“咋不算？”
“你那是强买强卖！”青年气道：“你见过商人卖物，不与买家商议协定就自作主张的么？你倒好，一言不发，将我坑了个底朝天，不买还不行！你这商人做的顺当呀！”
少年愣了愣，心道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心中打了一个转，他立马趾高气扬道：“本公子以物易物，人有所求必有所予，更是老少不欺。你敢说那两字儿挂上去，老爹看到后怒气冲顶，气的头昏眼花，你心里半分喜意也无？”
“呵，你猜你老爹头怒气冲顶之后，会不会剥了我的皮？”青年悲愤难平：“做事不想后果的么？”
少年狡黠大笑，腕臂将树干搂的更紧了，“那就不关小爷的事喽，仇本公子帮你报了，后果你自己担着。看在你我深情厚谊、本公子又纡尊降贵喊你一声兄长，按说是一码归一码，可另加条款也不是不能商量！”
仿佛听到他腹中算盘啪啪作响。
林枫无奈挥手，“说说看！”
“易尔，”云立恒精神抖擞，跳起来竖一根手指，“我云家虽不起眼，难跻门阀世家之流，却也不是唯利是图之辈。本小爷一不收银钱二不沾珍宝，免得惹人眼红，击大厦之将倾，做那雨水倒灌的蚁穴。我所求，不过是林兄一言！”
眉头大皱，林枫一语不发。
少年接着道：“如何？只要林兄长认下这份人情，点一点头，凡云家之事之物，兄长予取予夺，我云立恒一肩担之！”他伸出手掌，“今日之言，我存活一日便有一日之效，永无止境，你我击掌为誓！”
云家下任家主的誓言！
青年悚然动容，脑子里缓缓浮出另一张面孔，折扇轻摇，难得糊涂。
道路之上，糊涂兄言及自己欠下的人情，神色声容看似随意，实则蕴藏凝重前所未有。两张面孔渐渐重合，似乎有何共同之处隐隐共鸣。
一样的重若万钧，像是负山而走。
只是此子魄力未免太大了！
“值得么？”林枫直视对方。
“值不值，你说了不算！”少年咧嘴笑道：“兄长莫劝我，徒劳。本公子生有两大德行，亲爹亦难以理解，一个是俯首认错，谁敢指摘错处，本公子知错能改，必然弄死他，叫错处成对。第二个是倔，跟老爹很像又不一样的倔，他是蠢，蠢倔蠢倔的，顽固迂腐，活该不成大器。本公子是有脑子的倔，我认定的事儿，成便成，不成也想法子促成，因为本公子认定的必定是最合适的，若被旁人做了，岂非竹篮打水，落不下好处？跟盗图一个理儿，我觉得你能牵制老爹，你就是能，而得益最大的仍是手捧画卷的本公子！”
“如此说来，我在你倔的行列中？”
“不然，你不在。”
“那你这是？”他盯着少年竖起的手掌，白皙修长，只待自己伸手一触，云家偌大家门再不是眼前这般光景了。院墙、老树、花草、正堂、书房.....怎么看这么像自己的。
“不瞒你，敢挺着这只手，本公子也有点虚，因为没底。不过相形之下，我相信直觉，更相信那三位的眼光。”林枫一头雾水，以为他谈及要密，不得问询，不想云立恒自己说出来了，“方文方敬亭，自打见了他那柄折扇，我老早想叫他方糊涂，耐不住方家势大，没敢！兄长对他不甚了解吧！”
林枫并不回答。
少年感慨道：“混迹至今，犹然让人心生恐惧，方敬亭觉得有价值的人情，想必不会叫人失望。”
“第二位是陛下，多说无益，陛下对你荣宠之重、圣眷之深，怕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罩着薄纱的火光，朦胧难辨。不过陛下相信的人，全天下也得相信，谁也不例外！”
“对了，最后一位让我给你带句话，险些忘了！”
少年拍拍胸脯，心有余悸。
青年一怔，“什么？”
“她说：谢公子救命之恩，他日设宴薄酒，请公子务必赏光！”云立恒像模像样，屈膝行万福礼，嗓音也刻意尖细阴柔。
显然是个女子。
林枫点头，想到了那位少女。
“这三位对我，无有过分青睐吧。除陛下心血来潮，传邀一次，其余两位与我毫不瓜葛！”
仿佛听到天大笑话一样，少年捶胸顿足合不拢嘴，“那是你觉得，旁人可不这么觉得！”
惊煞旁人。
之所以称为泼墨山水，与字体好坏并无干系，虽则云立恒字墨成骨，笔尖流转冲折、撇捺点横均已敛去锋芒圆润老道，只是放在此处，便是书圣王逸少的《兰亭碑帖》，也不显俊美。这么叫只是因为俩字儿够大，泼墨一样，几乎占据整个画幅，只在字里行间地间隙与间隔中，裸露出画面本色。且字体笔锋不一，不显凌乱却互有间隔，是嫌毛笔不够大，少年将六七支攥在一起，当一支用。
够狠！
只瞧一眼，林枫便知回天乏力，悄悄退走。
云立恒在外伫立等他，嬉皮笑脸，“没用的，本公子做事干净利落，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你厉害！”林枫气愤又无奈，这货把自己也算计进去了。云邯上辈子是毁了天下么，生出这么个混账玩意。
少年挺起胸膛，“自然！”
林枫觉得有必要和他好好聊聊什么是生意人，拉着他边走边说，“且和你老爹说清楚去，此事你一人而为，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少牵扯我。”
青年实在不敢想云邯推门而入，老脸是怎样的精彩绝伦。逝者如斯，过往者身后留馈之物亦不得安歇，惨遭贼人毒手。深仇大恨不啻于杀父之仇，不死不休。
怕就怕老东西不分皂白，把账算在自己头上。该死的云立恒，败家丧德，对老爹祖君也不手软。
少年苦大仇深、奋力挣扎，“使不得使不得！”
“快去！”青年瞪眼厉呵，“你老爹将你我看做一丘之貉，你不认罪，不是将我推入火坑么！”
“本公子是生意人，童叟无欺，这事儿对我来说也不小，你忍心我一人受罚？”
云立恒揽抱院中上了年头的盘根老树，死赖不走。
林枫问道：“你也算生意人？”
“咋不算？”
“你那是强买强卖！”青年气道：“你见过商人卖物，不与买家商议协定就自作主张的么？你倒好，一言不发，将我坑了个底朝天，不买还不行！你这商人做的顺当呀！”
少年愣了愣，心道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心中打了一个转，他立马趾高气扬道：“本公子以物易物，人有所求必有所予，更是老少不欺。你敢说那两字儿挂上去，老爹看到后怒气冲顶，气的头昏眼花，你心里半分喜意也无？”
“呵，你猜你老爹头怒气冲顶之后，会不会剥了我的皮？”青年悲愤难平：“做事不想后果的么？”
少年狡黠大笑，腕臂将树干搂的更紧了，“那就不关小爷的事喽，仇本公子帮你报了，后果你自己担着。看在你我深情厚谊、本公子又纡尊降贵喊你一声兄长，按说是一码归一码，可另加条款也不是不能商量！”
仿佛听到他腹中算盘啪啪作响。
林枫无奈挥手，“说说看！”
“易尔，”云立恒精神抖擞，跳起来竖一根手指，“我云家虽不起眼，难跻门阀世家之流，却也不是唯利是图之辈。本小爷一不收银钱二不沾珍宝，免得惹人眼红，击大厦之将倾，做那雨水倒灌的蚁穴。我所求，不过是林兄一言！”
眉头大皱，林枫一语不发。
少年接着道：“如何？只要林兄长认下这份人情，点一点头，凡云家之事之物，兄长予取予夺，我云立恒一肩担之！”他伸出手掌，“今日之言，我存活一日便有一日之效，永无止境，你我击掌为誓！”
云家下任家主的誓言！
青年悚然动容，脑子里缓缓浮出另一张面孔，折扇轻摇，难得糊涂。
道路之上，糊涂兄言及自己欠下的人情，神色声容看似随意，实则蕴藏凝重前所未有。两张面孔渐渐重合，似乎有何共同之处隐隐共鸣。
一样的重若万钧，像是负山而走。
只是此子魄力未免太大了！
“值得么？”林枫直视对方。
“值不值，你说了不算！”少年咧嘴笑道：“兄长莫劝我，徒劳。本公子生有两大德行，亲爹亦难以理解，一个是俯首认错，谁敢指摘错处，本公子知错能改，必然弄死他，叫错处成对。第二个是倔，跟老爹很像又不一样的倔，他是蠢，蠢倔蠢倔的，顽固迂腐，活该不成大器。本公子是有脑子的倔，我认定的事儿，成便成，不成也想法子促成，因为本公子认定的必定是最合适的，若被旁人做了，岂非竹篮打水，落不下好处？跟盗图一个理儿，我觉得你能牵制老爹，你就是能，而得益最大的仍是手捧画卷的本公子！”
“如此说来，我在你倔的行列中？”
“不然，你不在。”
“那你这是？”他盯着少年竖起的手掌，白皙修长，只待自己伸手一触，云家偌大家门再不是眼前这般光景了。院墙、老树、花草、正堂、书房.....怎么看这么像自己的。
“不瞒你，敢挺着这只手，本公子也有点虚，因为没底。不过相形之下，我相信直觉，更相信那三位的眼光。”林枫一头雾水，以为他谈及要密，不得问询，不想云立恒自己说出来了，“方文方敬亭，自打见了他那柄折扇，我老早想叫他方糊涂，耐不住方家势大，没敢！兄长对他不甚了解吧！”
林枫并不回答。
少年感慨道：“混迹至今，犹然让人心生恐惧，方敬亭觉得有价值的人情，想必不会叫人失望。”
“第二位是陛下，多说无益，陛下对你荣宠之重、圣眷之深，怕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罩着薄纱的火光，朦胧难辨。不过陛下相信的人，全天下也得相信，谁也不例外！”
“对了，最后一位让我给你带句话，险些忘了！”
少年拍拍胸脯，心有余悸。
青年一怔，“什么？”
“她说：谢公子救命之恩，他日设宴薄酒，请公子务必赏光！”云立恒像模像样，屈膝行万福礼，嗓音也刻意尖细阴柔。
显然是个女子。
林枫点头，想到了那位少女。
“这三位对我，无有过分青睐吧。除陛下心血来潮，传邀一次，其余两位与我毫不瓜葛！”
仿佛听到天大笑话一样，少年捶胸顿足合不拢嘴，“那是你觉得，旁人可不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