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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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共战中山

    大地都仿佛恐惧一般,剧烈的震颤着,难以想象,前来的会是什么样的可怖存在,而世事有时就是这般,都说造化弄人,或许命运便是戏耍,一个昼夜的安稳,让那些已经彻底被击垮了斗志的楚军,又燃起了那么一丝轻微的侥幸,如果,如果燕军根本不屑杀他们这些行尸走肉,如果燕军着急行军,而将他们放过,如果。

    仅仅是那么几个瞬间,凭借着一丝的侥幸,在他们心中,便已经设想了无数种如果,或许,他们能够回去,活着回去,按照楚军的军律,参与大战而生还的士卒,是可以自愿卸甲的,如果能回去,他们一定不会再穿着这身衣袍,踏出国境,他们要老死在故土,永远守着那一亩三分地。

    可惜,这一切却只能是如果,甚至连多一丝丝幻想的时间,都无法给足他们,只不过是刚刚燃起希望而已,为何便要如此快的将他们浇灭,带着茫然,却又不知所措的楚军,从地上爬起来,向着震动传来的方向望去,眼神中的神采一点点变成彻底的绝望,他们知道过来的是什么,死亡,可面对死亡,他们此刻甚至连逃的勇气都没有。

    他们终于看清了前来的可怖存在,是一支骑兵,连成一线,如同潮水一般,向着他们涌来,惊涛骇浪,他们也数不清,究竟面前的有多少人,在他们眼中,这些人就像是从天而降的鬼神,自四面八方而来,好似无穷无尽一般,要来收割他们的性命。

    他们也曾见过燕北引以为傲的燕云铁骑,仅仅一个折返的时间,便收去了他们数千将士的性命,至今他们都还记忆犹新,可当他们见到眼前这支骑兵的时候,脑海之中,便就只剩下了这支骑兵,其他的骑兵,在其面前,就好似是骑大马玩着打仗游戏的孩童一样。

    他们就像是一抹夜色一样,无论是战马,还是身上的盔甲,亦或是手中的长枪,都是如水的黑色,而在他们的脑海之中,也从未讲过,有如此穿着盔甲的骑兵,庞大的盔甲将骑兵连同他们坐下的战马,一同包裹起来,即便是人眼处,也仍有护目的铁罩。

    骑兵身上的盔甲,如同退却的潮水一般,一层接连着一层,一块块甲片,严丝合缝,而手中足有数米的长枪,是直接由锁链连接,固定在战马的身上,稍稍向下倾斜,指着前方,足有幼儿臂粗,不要说是人,便是一堵墙,也要被扎穿了,更何况是在骑兵冲锋的情况下,区区血肉之躯,如何能够抵挡。

    而战马身上的盔甲,比骑兵的还要更加夸张,马头一直到脖颈处的盔甲上,除了遮挡战马身躯的坚实甲片,更有着一根根突起的尖刺,其上泛着幽光,看起来比骑兵手中的长枪,还要更加危险,可以想见,这样一支骑兵,一旦发起冲锋,会是怎样的摧枯拉朽,就如同上涨的潮水,猛烈的冲击大地。

    如果有人参与过当阳谷一役,便会发现,这支骑兵与鞑靼人的重骑兵,是如此的相似,这样的军队,是不存于大夏的,那些盔甲的锻造技术,以及战马的训练之法,都是来自比大漠更要向北的地方,鞑靼人的铁骑征服了那些北方的王朝,夺取了他们的技艺,复刻出了他们的士兵,而燕北人,本就是大夏的客人,自大漠以北而来,只不过,他们来的要比中山人更加的早,以至于在此地扎根,没有人知晓其源。

    自燕北建国之日起,这样的一支骑兵便就一直存在,比大夏还要古老,只有当燕国陷入存亡之危,或是当逢真正的大争之事,他们才会现世,不然这样一支骑兵的存在,定然会为列国所忌惮,或天下群起而攻之,直到太祖皇帝伐燕一战,他们的面容才渐渐浮出水面。

    据史书中记载,当日之燕北,足有如此骑兵五万众,有如此底牌,也难怪当时的燕北,敢在大夏已经统一天下十分之七的时候,公然挑衅,不过当日太祖皇帝伐燕一战,燕北终究还是败了,据记载,五万兵众,被太祖皇帝打得只剩下寥寥百人,而至于太祖皇帝是以何法杀敌,又付出了如何代价,史书中却是语焉不详,空留给后世人无限的猜想。

    可无论如何,这支骑兵的名号都是传遍了列国,重枪拐子马,一支完全放弃了机动性,而只追求冲锋的狂暴重骑兵,在他们的战场上,没有闪避,没有迂回,而只剩下了横冲直撞,一旦发起冲锋,便无法停下,要么是前方的障碍被清除,要么,便是这支骑兵身死,两军相遇,往往多半会是前者。

    而还有一种传闻,在燕北处于鼎盛之期的时候,出了五万重枪拐子马之外,还有比他们更为恐怖的重骑,就连燕北人自己都称其为重骑兵中的帝王,铁浮图,即便是在燕北的鼎盛时,这支重骑,也不过只有五千人众而已,但却在八百载前,被太祖皇帝彻底的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太祖皇帝能够容得下整个燕北,却容不下这么一支骑兵,其背后缘由,细思之下,令人脊背发凉。当然,这些仅仅只是传闻而已,一支拐子马,便已经能够给人以如此剧烈的视觉冲击,究竟是否存在仍凌驾于其上的重骑兵皇帝,世人不得而知。

    不过,先不提早已经不存于世的铁浮图,便是一支拐子马,想要组建都是极难,一名重枪拐子马身上所费之资,已经训练之时间,足以顶上十名同样雄名在外的燕云铁骑,如今的燕北,也只有不足两万如此重骑而已,而如今一战,便已经派出了千余,不得不说已经是不小的手笔了,此战,燕北王只为让列国震颤,所以并不打算藏拙,燕北两大铁骑,尽现于世间。

    楚军阵地,早已经在燕北劲旅的三次猛攻之下,千疮百孔,如后又能够抵挡得住如此冲击,不过好似纸糊一般,一触即溃,在骑兵奔袭的轰隆之声下,便只有骨骼断裂,此起彼伏的哀嚎,以及所谓的工事破碎的声音,其实这支重骑速度极快,奔驰而过,也只有短短数息的时间而已。

    但这数息的时间,却好似人间炼狱一般,漆黑的盔甲,被染上了一抹猩红,就像是那夜燕军大杀四方之时的夜色一般,黑夜之中,弥漫着薄雾般的血腥,一杆杆重枪之上,串满了尸体,直接被长枪洞穿,在冲锋剧烈的震动之下,内脏从伤口之中流出,凄惨无比。

    而他们的境遇,却还算是好的了,毕竟,仍能留下一个全尸,若是大战结束,有幸得人来收敛的话,还能辨清面目,能够落叶归根也未可知,但等待烟尘散去,回首向着身后的路上望去,原本楚军所修建的工事之处,如今却好似平地一般,而一滩滩肉糜,随处可见,脑袋、身躯都已经烂到了一起去,辨认不出人形。

    践踏而过的燕北重骑,足足又奔驰出千米的距离,才堪堪有要停下的迹象,战马摇晃着头颅,将尖刺之上所穿插着的尸骸丢到一旁,后面,数万燕军也倾巢而出,打扫战场,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清扫的,因为无论是人还是刀兵,都已经被破坏的一塌糊涂。

    简单的清扫过后,燕军直接一把大火,将这些楚军的尸骸燃尽,一如让日当阳谷勤王一役一般,楚军日夜修建的那些防御工事,此刻反倒是正好成了上好的燃料,让这一把大火燃烧的更加旺盛,此刻,燕北通向中山之路,便真的是干干净净。

    但有一事却是有些奇怪,在简单的清扫战场之中,不仅无有主将游鳞的身影,即便是那些士卒,依稀辨认之间,却也只有勉强十万之数,只有探报之中所言二十万楚军的半数,整整十万人,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绝不可能凭空消失不见,要么是情报出了问题,所谓的二十万楚军,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实际上不过只有十万兵马。

    要么,便是这十万楚军早已经便离开了此处,至于去向了哪里,燕军没有深思,他们此刻正要奔赴中山境内,将随行所带的粮草,攻击给那支深入的燕军,虽然燕军攻势迅猛,破去楚军阵线,不过三日而已,但算上请援的情报传入燕北的时间,便已经有接近十日的时间,而那支燕军,亦再无消息传来,可以说是下落不明,生死未知,所以,他们只能一刻不歇,马不停蹄。

    而那凭空消失的十万楚军,的确是早在燕军攻来之前,便已经跟随游鳞一起,离开了楚军阵地,而至于去向何处,自然是向着中山境内,紧随那支深入的燕军而去,同样是一刻不歇,马不停蹄。

    而在驰援的燕军攻破楚军阵线的当日,游鳞所率的十万楚军,便已经寻到了那支深入燕军的踪迹,两军相距已经不过百里而已,半日即可到达。

    虽然被游鳞所留下的那十万楚军,并没有如同游鳞所想的一般,撑过半月的时间,仅仅三日而已,便被击溃,若是从第一支燕军突破之日算起,倒是刚好半月的时间,不过此刻这些到已经是无大影响,因为游鳞已经追上了那支楚军,而驰援的燕军才不过刚刚踏入中山国境而已,想要到达此地,起码也要五六日的光景,这还要是驰援的燕军不吃不喝不眠,一刻不停,奔赴至此。

    五六日的时间,已经足够游鳞做很多事情了,比如说完全歼灭百余里之外的那数万燕军,若说单凭楚军还无法做到,那再加上晋军又如何,游鳞早已经接到了消息,晋军自东而来,此刻同样距离燕军不过百余里的距离。

    深入中山国境,已经十五日的时间,这支孤军深入的燕军,已经由最初的一路势如破竹,变成了如今的艰难度日,如此落魄,也是全然别无他法,再厉害的军队,在缺粮的情况下,却仍旧要连续行军,不断作战,也会吃不消,从中山国中,即便是榨干了百姓身上的油水,也是所得甚少,所以,几乎所有的消耗,都要出在他们最初所携带的粮食上。

    整整十五日的时间,他们恨不得将一粒粮食掰成两瓣来吃,到了如今,已经是喝了三日清水稀粥了,其中米粒少的可怜,不要说是果腹,聊胜于无而已,但纵使是如此情况,燕军却也从未生出要折返回燕的心思,甚至也不曾在这般饥肠辘辘的情况之下,在路途之中多耽搁半分时日。

    因为上至领兵之将,下到每一位燕军士卒,都清楚的知道,他们突破楚军阵线,深入中山的目的为何,中山必争之地,不过有三而已,却都与晋国相近,这是晋国此战的优势,也便是燕北的劣势,为了弥补这一劣势,他们便只能星夜兼程,比晋军更快,抵达这三处必争之地。

    若是他们就此折返,或是停滞不前,等候驰援的燕军而来,那恐怕晋军早便已经入主中山重地,严防死守起来,那到时燕北要攻,便是难上加难了,燕北之利乃在骑兵,但骑兵却不善攻城,而燕军劲旅与晋军相比,也只能说是棋逢对手而已,所以如此情况之下,一方守城,一方攻坚,即便是燕北真的能够攻下,那所要付出的代价,可就不仅仅是他们这几万人了。

    所以,即便是在如此兵粮紧缺的情况之下,他们仍旧日日行军,每日攻城,为的就是与一共进入楚境的晋军争分夺秒,他们知道或许即便是与晋军相遇,以如今战力,也绝不是晋军对手,但只要他们能够将时间拖到身后援军赶来即可,即便是拿他们的命去拖。

    既然是他们率先进入中山,那这副重担,便只能由他们来挑,燕军数万劲旅五千铁骑,自上而下,别无怨言,只恨自己行军,不可更快上一分。

    而他们也真的做到了,此刻他们与晋军,距那三处重地的距离,不过相当而已,但或许再往前,便真的就是要他们拿命去拖了,此刻,楚军、燕军、晋军,俱在中山,彼此相聚,不过百里距离,行军半日而已,可以想见,不日之后,三国士卒,将共战于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