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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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朝堂新贵

    “文和当然是我楚国之大才,堪称楚国之立国柱石,当然,我楚国能有今日之强盛,不仅仅是靠着我与文和,与宋毅将军,与在座的诸位,都是密不可分的,不过,刚刚文和也已然说过了,虽然我楚国连灭两国,可却仍旧未能做到稳如泰山,所以尔等更应当居安而思危,终有一日,西楚会在我等手中雄冠于列国。”

    宋毅突然插话,自然是看出了熊绎所处的尴尬境地,才如此言语,为的便是给熊绎一个台阶下,而熊绎本就在苦思应该如何化解眼前之尴尬,听见宋毅之言,如后能够不知其中用意,当下便赶紧将话头接了过来,同时颇为意味深长的看了宋毅一眼,尽是赞赏之意。

    而堂下的群臣心中也是咯噔一下,他们都是在官场中混迹了多年的人了,自然是都明白,刚刚这一方朝堂之上所发生的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看似好像是徐启与熊绎的角力,最后好像还是徐启更胜了一筹,可实际上却是徐启与宋毅之间的争夺,而所争夺之物,便是熊绎。

    明面上好似是徐启赢了,毕竟熊绎不得不对其服软,叹服其口中所言才是治楚之良策,并且还要犹如打自己耳光一般,重新去与晋国修订盟约,永结盟好,身为一介臣子,能使君王如此,恐怕尽数历史都是不多见,如此来看,徐启在朝中的地位可真的是如日中天一般。

    但实际上呢,诸位朝臣心中却都和明镜一般,此一番对决,徐启不仅没有赢,反而输的一败涂地,徐启输便输在他赢了熊绎,身为臣子,为何要赢君王呢,赢了君王便是输啊,再反观宋毅,却是要比徐启的作法聪明的多,今日其在朝堂之上的每一言,每一举,都无一不是在处处顺着熊绎、依着熊绎,就如刚刚熊绎所处的两难境地,宋毅便是极为贴心的将台阶放到了熊绎的脚下,如此朝臣,试问又有哪一位君王不喜欢呢,更何况,不要忘记了这位朝臣身上可还有些泼天大功,身为臣子,输给君王,便是最大的胜利。

    其实在朝堂之上,哪有什么常青之树,都言伴君如伴虎,君王心思沉重,臣下如何能够揣度,恩宠多少有时候不过是一是喜好,一念之间而已,而此刻在诸位朝臣心中,如今的楚国朝堂或许便就要变天了,徐启已经独霸朝堂近二十载,独得恩宠如此,也算是一个异数了,如今也该是挪挪地方的时候了。

    徐启遭遇如何,他们心中自然是不大在意,甚至还都巴不得徐启能有一日尽失王恩,重新变成一个落魄书生,且先不说朝堂之上,本就是逆水行舟,你退我进的事情,即便是在个人感情之上,他们也宁愿踩在他们头上的是宋毅而非是徐启,原因很简单,宋毅何许人,亦是出身名门望族,少有声明,本就是青年才俊,声名传遍列国之人。

    而徐启呢,又是何许人,不过是一个突然出现在楚国朝堂之上的落魄书生而已,此前不要说是名声,根本便是闻所未闻,如此鄙贱之身,不过靠着阴毒之策,巧言惑君,才能爬到如此位置上,压着他们一头,可要说心中,真正心服的又有几人。

    此番朝会结束之后,定要去宋毅将军府上拜访,多多往来,说不得便要多多送上一些奇珍宝贝,早日傍上这棵大树,等其真正参天之时,他们也好在树下乘凉,这恐怕是此刻朝堂之上,绝大多数臣工的想法,当然也有着那么一小撮人,抱着不同的态度。

    他们倒不是与徐启私交有多好,亦或是心服于徐启,只是他们觉得今日徐启在朝堂之上的表现,实在是大大的奇怪,这可是天下人冠之以毒士之名的徐启,朝堂之上这点弯弯绕绕,他又岂会不知,可却仍旧如同一意孤行一般,岂不怪哉,莫非背后是有着什么他们揣测不出的暗招不成,朝堂之上,站队可不只是说说而已,站错了队是会死人的,就如此一桩事情,还不足以让他们将宝压在宋毅身上,仍旧是要多多观望才是。

    “来人,传寡人口谕,告知晋使,先在驿馆之中好生歇息,待寡人理好盟约事宜之后,便与晋国再盟,也望其早早禀报晋国公,以示两国永结盟好之意。”熊绎再次开口,口中之言已经是与从前大不相同,不过盟晋一事,明明是徐启提出,并且一再坚持,但熊绎此刻却是绕过了徐启,直接分赴下人去做,好似这原本便是熊绎既定之国策,而与徐启,并无半分关系。

    仍旧半躬着身子的徐启,这时也识趣的直起身子,直接便退回到所站之位,但观其神情,却仍旧淡然,仿佛仍不自知,自己此番举动,已经惹得熊绎不满一般,无人知道其心中,究竟是在想何事。

    当日朝会结束,宋毅还未走出王殿,身边便已经围了一圈的人,大家穿的都是一样官补子,但对于宋毅却是态度如同讨好一般,大言宋毅破宋之壮举,好不热闹,反观本该是朝臣之首的令尹徐启,却是此刻孑然一身,走出宫门,如何看都是有些形单影只,略显冷清啊。

    当下便对宋毅展现出拉拢讨好之意的人,毕竟还是少数,更多的人则是回到了府中之后,即刻便命人四处打听宋毅之所好,然后搜罗物件,准备明日一早,便到宋毅府中拜访,毕竟红口白牙,客套话谁都说得,还是这些物件,才最是实在的东西。

    当初不只是有人可以安排,还是如何,宋毅到楚为臣之后,所辟出的府邸恰好便与徐启的令尹府隔街而望,两家门前有何动静,各自府中自然都是清清楚楚,前几日,那些欲来拜访宋毅的人心中或许还是有些顾及,毕竟此刻徐启还仍是令尹大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公然去谄媚宋毅,终究是不大好。

    所以开始几日,也就只有零散数人顶风作案,前来拜访宋毅而已,可后来那些仍在观望的人,见到别人都已经到了宋毅府上,自己又怎肯落于人后,索性便就不管不顾,一股脑的涌到了宋毅府中拜访,一连几日,宋毅府前可真谓是车马不绝与道,甚至有些官员,为了能够到府上拜访,早早便来到宋毅府前候着,就等着其打开府门,这架势,比当日宋毅在宋国之时,游说游鳞也是所差无几了。

    而如此场面,一连持续了数日,才渐渐平息下来,可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就在大家都自以为尽到了心意之后,宋毅却有命府中的奴仆杂役,将府中所受之财物,都悉数清点清楚,来自哪家哪户,收了多少,一应俱全,若有府人贪图财物隐瞒不报的,一经发现,无论缘由,直接施以杖刑,再逐出府门。

    而在清点清楚之后,宋毅便命人直接将这些货物又都送还了回去,皆是连封条都未曾开启,原封不动,但除了归还货物之外,宋毅却是没有给那些朝臣带去哪怕只言片语,就在诸位朝臣,心中都在猜测宋毅是何意思的时候,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此事发生在王城之中,并且闹的是沸沸扬扬,寻常的走夫贩足都是知道的清楚,又如何能够瞒过熊绎的耳朵,若是照往常,被熊绎知道了这等事情,虽然算不上什么能够定罪的大事情,可也少不了一番敲打,亦或者若是牵连之人,熊绎实在是喜欢,比若是如今的宋毅,那么熊绎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将此事放过去了,不再过问。

    可这次熊绎的举动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事,熊绎不仅管了,还管的大张旗鼓,就在宋毅退回所有礼物的当天,熊绎的一封诏令,也出了宫门,所言的便是这事,诏令之中竟然直言,宋毅为楚国建此大功,群臣相贺也是应该,所以那些贺礼宋毅大可放心手下,寡人也还无那般迂腐,不仅如此,熊绎还对其他朝臣直言,此后要好生向宋毅将军学习,多多拜访,探讨治国之方略,也算是为楚国谋划。

    这诏令一出,落在有心人眼中其含义可是大不相同,熊绎的话自然便是朝堂动向的风向标,如今熊绎能为宋毅下此诏令,可见心中对其恩宠之深,看来此前他们还是小看了宋毅在熊绎心中的分量,不过这些人多半都是在暗自高兴,反正他们已经决心要与宋毅交好,那宋毅的分量越重,与他们也便越发的有益。

    此事发展到了这一步,就连在驿馆之中的晋使都是惊动,原本在出使之前,公孙长敬曾特意嘱咐过,在楚国不说不做,等着便是,可突然发生如此之事,他心中也是好奇,这宋毅究竟是何等人也,也忍不住,到宋毅府中拜访,毕竟若是宋毅日后真的是楚国朝堂之中举足轻重的人物,那他也该早早与之结交,也对晋国日后行事有益。

    而自始自终,无论这件事情如何发酵,仅仅与宋毅府邸一街之隔的令尹府中,却是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徐启对此也是如若未闻一般,不置一词,而宋毅也是如此,除了命人将礼物退回以外,也便再没有过任何的回应。

    而终于,重订盟约之事,也都准备妥当,晋使再次被请到了楚国朝堂之上,接过加盖楚国国印之盟书,同时将早早便预备好的晋国盟书呈递给楚王,此番他们只是重新修订此前之盟约,大体章款都为曾有过改变,所以也便不用如何大张旗鼓,便是一个使臣,便算是事了了。

    晋楚两国再次重订盟约,交换国书,同时也便昭告天下,晋楚之盟仍旧坚不可摧,且彰显晋楚两国永结盟好之意,晋楚两国重订盟好,晋国公自然是最大的受益之人,而纵观诸侯列国,反应虽然不一,可终究这一封盟约,影响最大之国,还只是在两国之间而已,一为燕北,另一则便是中山了。

    此刻诸侯列国的目光便又聚焦到了这四国之间,燕北、中山、晋国以及西楚,晋楚此刻联盟的意图已经是再明显不过了,无非就是意欲联兵,共同与燕北争夺中山之地,晋国、燕北想夺中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只不过两国一直都是国力相差无几,无论谁先动手,都无把握能在对方眼皮底下,强夺走中山,故而在一直隐忍到如今,而中山之国也才得以保存到现在。

    要说中山之国,命途也算多舛,国境本就狭小,还夹在两个虎狼之国中间,不仅哪一国都想在其身上咬上一口,平时更是在其发展之上多有打压,在燕北与晋两国的共同针对之下,小小中山又如何能有图强之可能,所以纵观大夏八百载的历史,中山国也始终都是列于孱弱之列,到了此刻仍旧能够保持自立,在列国眼中已经便是一个不小的奇迹,毕竟就算是郑国、宋国这般,曾就有国盛极之时的诸侯国,也曾沦落到如他人的提线木偶一般的下场,小小中山,又何德何能,能够始终维持自立。

    当然,虽然中山国始终能够独以自立,可却没人认为是其国其民奋发努力所致,究其原因,不过是燕北、晋国,两大强国角力而已,两国实力始终势均力敌,所以无论何国掌控中山,都会引起另一国的强烈反弹,如此一来,反倒是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两国如同约定好了一般,对于中山之国,只限制而不指染,任其如一株野草一般,在夹缝中生存,等到何时哪一国有能力胜过另一国的时候,便会随手将这株野草连根拔起,堂堂一国,如此命运,也算是可叹了。

    不过如今,之前微妙却又稳固的平衡,正在被逐渐地打破,天下大争之世,本就是变数横生,无人可以预料,或许之前人人均不看好之国,有朝一日,也会变作一个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