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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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剑拔弩张

    “可是如今楚国占领宋国已成定局,楚军亦尚留在宋境,义军宋民也都悉数舍弃宋国二归顺西楚,若我晋国此刻再发兵去夺,非但是一个必败之局,而且一旦发兵便是真的与楚国开战了,晋楚两国都乃大国,各自牵连甚广,牵一发而动全身,绝不可儿戏。”公孙长敬仿佛是因为年纪大了一般,说话不急不徐,说到此处便又是一顿,可公孙长敬不急,晋国公却是已经等不及了。

    “不能发兵,晋国又该于这夹缝之中如何自处,难不成便真要任由楚国东出,将中原列国拱手相让?”晋国公自然是知道战事无小事,不可随意发兵,尤其是如今的晋国还处在多方的虎视之中,晋国可向一国发兵,但难道还能向四国发兵不成?所以用兵并非是解决之策,可若是不用兵,晋国公又实在是想不出还能有何办法。

    “君上莫急,老臣言慢,还请君上见谅,如今晋国虽失宋地,可却也不是一无所得,至少明面之上,晋国与西楚订立之盟约亦是牢靠,虽然只是一纸盟约但亦可做上一些文章,君上可先观晋国如今之处境,确如君上刚刚之所言,晋国如今大敌有四,然敌国之间亦有不同之事,先看背后的鞑靼金帐,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是其真的出兵南下,那边绝非我晋国一国之敌,而是天下之敌,所以鞑靼金帐在未有与天下列国为敌之前,不会亦不敢南下,故,此所为大敌,但却是日后之敌,虽有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之言,可如今也不必过于忧心。”

    “而辽东之国亦是如此,鲁国所为我晋国和辽东的必争之地,可辽东再如何都还没有将胶东之国吃下,胶东现今虽向辽东称臣,然胶东之国不若淮南宋国,君臣之间尚存余志,辽东要想收服恐怕还需要费上一番功夫,所以辽东还没有走到必取鲁国的那一步,反而如今鲁国为我晋国之棋子,所以该心忧的是辽东而非我晋国。”

    “除却这两国,便只剩下燕北与楚国了,先看燕北,与晋所争不过中山,中山之国夹在晋国与燕北当中,地处战略要冲,无论是燕北夺之还是晋国夺之,都可占据进可攻退可守的主动地位,燕北王素有野心,若与之和与同虎谋皮无异,所以晋与燕北只能战而别无他选,而要战也未必是晋国一国与之战,或可拉上楚国一同战之。”

    公孙长敬一番话语,点评晋国周遭四国,已说其三,言语之间,晋国四敌已去其二,可却唯有楚国,未着一字,不知是何意思。

    “拉上楚国同战燕北?先生恐怕说笑了吧,先生刚刚亦言,楚国亦乃我晋国四敌之一,既是大敌,又如何能够助我同战燕北,况且如今淮南国境被楚军收的牢靠,燕北亦暂时息了南下的意思,如今楚与燕北也算是相安了,反倒是与晋貌合神离,他们两国不一同来伐我晋国,便已经是万幸了。”

    晋国公耐着性子,听公孙长敬的长篇大论,眉间愁色渐渐舒展,已经全无刚刚之怒气,心中忧虑也已经随着鞑靼辽东两国事罢而消散大半,不过当听到言及楚国之事时,晋国公还是忍不住出言打断,毕竟此事在他看来未免太过荒诞,如今在晋国公心中,楚国之忧,亦不轻于燕北。

    “列国之间,哪有仇敌,唯有利益耳,只要我们让楚国看见,与其撕毁盟约与晋为敌,一同伐燕于楚国而言更有利可图,那楚国便没有不助晋国之理,所以我王可先令郑国陈列重兵,严守在郑宋边境,同时亦知会南越,让其示意卫国,同样如此作为,如此便是将楚国继续东出之路截断,而楚国已经占领宋地,东出不成,便唯有北上,北上可有两路,一为横渡渭水直取燕北,一为以宋地为跳板或取中山,或取燕北,楚国若遇再次扩张,便唯有此二出路。”

    “或联燕北取中山,攻晋国,或联晋国取中山,伐燕北,燕北与晋,何国可盟,相信楚国心中自有掂量,当日燕北于宛城羞辱楚王之事,想必楚王还没有忘记吧,况且燕北王向来狂傲,即便是楚王屈身愿与之盟,恐怕燕北王也未必会有所理睬,而且楚国如今风头正盛,哪里会有屈身的道理,所以老臣断定,楚国所选之路,必定是连晋伐燕。”如此,公孙长敬一番话便算是说完了。

    “嗯。”见公孙长敬已经言罢,晋国公沉思片刻,心中似有所想,“先生所言的确是当下可行之策,也的确可以保晋国安危,只是与楚一同伐燕虽好,可中山之国又该如何,这一块肥肉,恐怕楚国也不会放手罢,那到时,恐怕是晋楚联军刚刚打退了燕北,晋楚两国便又要开始相争,如此打来打去,损耗国力不说,若是惹得渔翁得利,可便不妥了。”

    “君上不必忧虑,老臣此前已经观察国中山国境堪舆之图,中山一国,燕北与晋所争之地,不过是曲沃、临淄、阳城三地而已,得此三地,便可尽占地利,而此三地尽在中山之东,与我晋国相近,而宋地与中山接壤的乃是崇山峻岭,行军不便,所以晋楚两军必然是两道伐燕,我晋国只要占据这三地便可,其余城池便是送于楚国又如何,而这三地率先为我国所占之后,也便不怕楚国来抢,即便他真的想抢,我们还有郑国这枚棋子,到时楚国处境不过是腹背受敌,老臣不信楚王会如此自讨苦吃。”

    “好。”晋国公大手再次一拍桌子,不过此刻已经是毫无怒意,而是心情畅快,“一切便如先生所言,寡人亲自修书两封,分别送于郑国、南越,邀其一同阻断楚国东出之路。”

    “君上,可莫忘了还要修书楚王,恭贺其攻占宋地,同时派遣使臣,代表晋国与其再次巩固盟约,用结晋楚之好。”晋国公还未说完,公孙长敬便又上言道。

    晋国公自然是明白此举所为为何,所以也不恼怒公孙长敬打断其话语之举,反而大笑,“哈哈哈哈,寡人定然不会忘记,再与楚王叙叙旧情才是。”

    晋国公心中舒畅,解决了萦绕在其心头之事之后,也便无事需要再言,大袖一挥,今日之朝会也便散了,堂上群臣,这才纷纷如释重负一般,跪谢之后纷纷退出朝堂,走出王殿之后,一干臣子,纷纷围在公孙长敬周围,感谢刚刚解围之情,而公孙长敬也没有像故事之中所言的那般惺惺作态,而是大方的将这份情承了下来,毕竟都是同朝臣子,人脉有时候比能力更加有用。

    晋国公写给郑国与南越的书信,先一步而出,很快便送到了两国君王御前,郑国自然是不消说,自从上次相王借道一事,被晋国给狠狠的收拾了一顿之后,郑王也算是想明白了,如今可是乖巧的很,事事唯晋国马首是瞻,刚一接到晋国公的书信,别无他想,直接便吩咐下去,除去必要的驻守之军之外,几乎倾尽半国之兵力,都给搬到了郑宋边境,一副严防死守的架势。

    而南越王在接到了晋国公送来的书信之后,也并未有所犹疑,虽然南越距离宋地更远,可实际上南越王接到宋国为楚国所灭的消息的时间,也就比晋国公慢上了半日而已,知晓楚国已经东出之后,南越王先是鄙夷了晋国一番,做事犹犹豫豫,瞻前顾后,如此小家子气,也敢自称中原大国,真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而骂完晋国之后,南越王很快便部署下去,勒令卫国,就如晋国公心中所邀一般,陈列重兵于卫宋边境,南越王不管晋国要不要抑制楚之东出,要如何抑制楚之东出,与他而言,卫国便是楚国脚步停下之处,想要沾染南越口中所含之食,痴人说梦而已,所以晋国公这封书信,不过是可有可无而已,如何南越王都会有此举动,不过这封书信,还是让南越王心中的鄙夷之意,略微削减了一丝,只是小家子气,到底还不蠢笨。

    于是,趁着楚国厘定宋国之地,整顿宋国之官吏、百姓的时间,郑卫两国之兵便源源不断的向着边境而去,如同两道藩篱一般,似要牢牢的将楚国围困在宋国一地,等到楚国缓过神来发现的时候,便已经是为时已晚,封锁已然形成,而就在此时,晋国公所写给楚王的书信,也才姗姗来迟。

    楚国朝堂之上,熊绎接过晋使呈递上来的盟约书信,看过之后,却是面色如水,与晋使亦不言此事,东绕西绕漫谈了一番之后,便直接将晋使打发,让他先回到驿馆之中去了,不过晋使心中知道晋国暗中所行之事,对于楚王的态度早有预料,也不自讨没趣,直接便退出了楚国王殿,他来时,公孙先生曾交待过他,此次前来楚国,不言不做,静候便可,所以他心中不急,等着楚王与他的臣子商议。

    “哈哈哈哈。”熊绎好似是气急反笑一般,前一刻还面沉如水,下一刻居然大笑起来,让人摸不着头脑,“你们都来看看,晋国可真是打得好算盘啊,前脚让郑国陈兵边境,锁死我楚国东出之路,后脚竟然还给寡人修书,要稳固晋楚之盟,与楚国永结盟好,真当寡人是傻子不成,看不出他晋国的两面三刀?”熊绎将手中的书信递给身侧的内侍,拿了下去让群臣观看。

    听闻此言,台下群臣亦是赶紧附和,纷纷指责晋国不知好歹,如此之举,简直是欺辱楚国,可接下来,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却是让满朝群臣又闭上了嘴巴。

    “王上,臣以为,虽然晋国两面三刀,可楚国仍旧是要与晋国盟好,才是上策。”敢在此时公然与熊绎唱反调,说出此话的,自然便是徐启,也只有徐启才能一言而让群臣闭嘴,不然若是换作他人,恐怕早已经是被群臣倾轧的局面了,对于徐启,他们可没这个胆子。

    而听到徐启此言,熊绎也是一顿,脸上明显闪过一丝不悦之色,不过只是一闪而过,随后便又换上了一副笑意,问道,“哦?与晋国盟,文和何有此言啊,晋国都已经欺负到楚国头上来了,难不成我楚国还要卑躬屈膝不成。”

    虽然脸上带着笑意,可熊绎这话,却也并不是那么的顺耳,就如同公孙长敬所料一般,如今楚国摧枯拉朽,连灭两国,风头之盛可谓是列国之最,而楚王的心气也早已经拔到了极高处,早已经不是当日与晋国相盟的时候了。

    “王上可知晋国为何命令郑国制楚,又偏偏要再与楚国盟。”徐启却好似是没有听出熊绎话语之中的不悦一般,不仅没有即刻答出心中所想,反而反过来询问熊绎。

    熊绎听到这话,倒是久久未言,宛若思虑一般,近一刻钟的时间,才又复言:“晋国制我楚国,无非就是怕我楚国兵强马壮,如果继续东进,终有一日我楚国的将士便要踏上晋国的土地了,晋国心中畏惧,所以草木皆兵,而至于为何又要盟我,所图也到简单,与当日晋楚订立盟约之时一般,晋国一直便想要吞下中山国这块肥肉,可又不愿独自面对燕北,所以想要拉我楚国下水而已。”

    “可今时不同往日,当日我楚国之所以要与晋国相盟,亦是意有所图,希望其能够牵制燕北,不让燕北来与我西楚争抢淮南之地,可如今,不用他晋国在一旁牵制,我楚国照样把淮南全境都变成了楚地,渭水河畔也都尽数布置妥当,燕北短时间之内再也不是我出宫之患,如今,我楚国于晋国再无所求,而晋国却是要求我楚国,楚国又何必要与之相盟,文和,寡人所言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