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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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淮宋自治

    “王煾。”熊绎整理了一下心中的万千思绪,喊出了一个朝臣的名字。

    “臣在。”那名被喊到姓名的臣子立即向左跨出一步,半俯着身子,听候王命。

    “你主管吏部,不日之后,宋国登记在册的人口户籍文案将会运送到王城,你负责将其厘定清楚,寡人限你半月时间。”熊绎今日一早接到的战报之上,并非只是汇报战果一事,有关宋国府库金银、在册人口之类的事情都有提及,这也说熊绎最欣赏宋毅都地方,上马可领兵打仗,下马亦可治政安民,不愧是大才。

    “臣领命。”王煾自然没有异议,俯首领命,便退回到所站的序位之中。

    “户部官吏何在?”熊绎轻轻点了点头,开始了下一项事务的认命。

    “臣在。”熊绎话音刚落,便立马有一位大臣站出听命。

    “同样给你半月时间,你给寡人清点宋国府库所藏之财,清点清楚之后,系数归入国库之中。”

    “臣领命。”

    “不急,还有一事,需要与你商议。”那名大臣刚刚说出领命二字,却被熊绎打断。

    “王上请讲,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名大臣再次俯首,心知自己唐突,态度更加的恭切。

    “如今宋境归楚,宋国之民也都悉数臣服于我西楚,既然为我楚国之民,那税法一事,也当敲定下来,免得日后因此生乱,关于税务征收,你可有何想法?”宋民、淮民,以及土生土长的西楚之民,如今虽然尽为楚民,可却又不能囫囵吞枣,一概以论之,其间差别,还是应当区别以待。

    “微臣以为,宋王无道,对百姓更是横征暴敛,苛捐杂税,随意征收,宋境之民苦其久矣,对于苛政税收,畏之若猛虎一般,甚至犹有过之,如果王上刚收其民,便征收税务,恐惹其嫌怨,于楚国大业不利,臣窃以为,税收一事,还应当是循序渐进,方是长久之道。”一番话语倒也是侃侃而谈。

    “嗯,说的不错,寡人自不会像宋王那般,不知爱惜国中子民,终招灭国之祸,那又该如何循序渐进,你悉数说于寡人听。”这位大臣的一番话语,倒是让熊绎颇有几分开颜之色,看来满朝文武,也不都是一帮糊涂蛋,还是有可用之才的,至少这话就是说在了熊绎的心坎里。

    “微臣认为,此事不宜操之过急,王上可先免去宋国之民三年赋税,一来,宋民苦于宋王,家中无有余财,有刚历经战乱,生产停滞,免除赋税,可让其休养生息,二来,免去其三年赋税,对西楚而言,无关痛痒,但对于这些宋民,却是天大的事,其民必然有感于王上恩德,从此真心实意,归顺我西楚,一举两得。”

    “而三年过后,可先向宋民征收我西楚律法中厘定税务的半数,年年逐渐增长,五年之后,淮宋楚三地之民,便可一概以视之,统一征收税务了,如此征税,臣以为才是循序渐进的长久之道。”

    “嗯。”熊绎心中思量这一番话语,这为臣子倒是分析的还算清楚,的确如他所言,三年赋税,对于楚国而言无关痛痒,甚至还远比不上得自宋王府库之中的余财,况且楚地本就富庶,如今又有淮南这么一棵摇钱树,对于征收钱财,熊绎看的不重,他真正重视的是如何能够尽快收服宋民为己之用,如此收税,到不失为是一种怀柔手段。

    “好,那便就如你所言,你尽快拿出一个章程,同时张贴榜文,昭告宋国之民。”

    “诺,王上圣明,臣替宋国之民叩谢王上之恩德。”这名臣子倒真是一个妙人,临了竟还不忘了把熊绎的马匹拍上一拍,分寸拿捏的也都得当,不给人牵强附会之感,熊绎被他这么一说,心中的怒气都消了大半,不由得多留意了这位臣子几眼,倒也堪用。

    随后,熊绎又将诸多事项,一一交与相应的官员去全权办理,这些事情自然不必劳烦他一个楚王来亲力亲为,他所要做的,就是在规定的期限到达之后,验收他们各自完成的成果。

    交代完这些之后,熊绎便让朝臣悉数散去了,却唯独留下了徐启,刚刚朝堂议事之时,徐启一言不发,完全认同熊绎的种种安排,可熊绎却仍就是要问政于徐启。

    “我西楚再次开疆扩土,收服一国之地,距离王上的雄图霸业又近了一步,本是天大的乐事,王上为何还面露愁色?”朝臣散去,还没等熊绎开口询问,徐启便先发问了,此刻的熊绎的确是面露愁色,似有郁结。

    “文和,你就不要拿寡人打趣了,寡人为何事而心忧,你徐启又岂会不知?”熊绎把徐启留下,自然便是心中有忧虑之事,要与徐启商议,可要说徐启不知自己是为何事心忧,熊绎可是万万不信。

    “王上可是自觉收服两国之地后,管理之上人力不足,捉襟见肘,因此而心忧?”

    “懂我者果然莫若文和啊。”果然,徐启刚一开口,便戳中了熊绎的心思,与聪明人说话,果然便是会轻松不少。

    “我西楚接连攻占淮南、宋国,尽收其地,看似风光无限,可谁人又知道这背后的困难,此前,列国十四,我西楚虽然雄冠于诸国,可毕竟也只是坐拥一国之地,蓄养一国之力,无论是兵甲还是官员,治理一国有余,可如今一下子多出了两国之地,便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若是征派兵甲官吏长期驻守两国,那至少十年之内,我西楚再难以对外称兵,看似是开疆扩土,实则反受其累,可若不征派兵甲官吏,又该如何处置两国。”

    本来不要说是尽占一国之地,凡是开疆扩土,都要细嚼慢咽,才能真正将所收获之土地转化为己国之国力,这一点熊绎心中清楚,可如今正逢大争之世,可没有这么长的时间去让熊绎挥霍,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若是还按照老一套的循规蹈矩,恐怕十年之后,其余诸国都要打上楚国的家门了。

    况且两国之地尚且如此,天下列国,他又还能征讨几国?他又有几个十年可以等,什么王图霸业,不过是一场空梦了。

    “臣以为,王上要治理淮宋两国,也并非是一定要征派兵甲、官吏,最多也只是用作过渡时期的手段而已。”徐启既然已经知晓了熊绎心中之忧,自然也是有应对之法,面对熊绎发问,倒是十分从容。

    “哦?不派兵甲,不调官吏,那寡人又该如何作,文和不要卖关子,快快说于寡人。”听到徐启这样回答,熊绎心中已经大定,果然不愧是徐启,总有法子可以解他忧愁。

    “方法倒也简单,不过就是淮人治淮,宋人治宋而已。”

    这话说出,当是更让熊绎不解,淮人治淮,宋人治宋?这话听着怎么像是要将两国之地,再还回去的意思,那我西楚费心费力打下这两地有何用处,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熊绎正欲发问,却被徐启打断。

    “王上莫要心急,且听我慢慢说来,两国之地,自然以后再不可以用国相称,王上可以将其细细划分为诸多省份,再去治理,行省划分,等于是化整为零,将两国之地打散之后,重新编排,而至于治理,自然不可能大小官员都从楚国征调,王上只消调任最高一级的长官便可,其余官吏出处有二。”

    “其一自然便是两国的投诚官员,这一类人可以用,但却不可以当作长久之计,只能当作过渡时期而已,其二,便是重设科考,从布衣学子之中发掘人才,这一类人,既然愿意出仕,大抵对之前的宋国朝堂并无多大感情,又承王上任用之恩,可以放心使用,而有前者将各个行省先行带上正轨,待后者成熟堪用之后,慢慢再用后者取代前者,如此便是淮宋自治之法,用其民,治其国,而我西楚官吏只需要统筹调度,掌握任调大权便可。”

    “而王上若是担心如此安排,治国不稳,或生叛乱的话,大可不必有此心忧,我刚刚所说之官吏,是文官治理的任职,而至于武官将领,则必须是楚人担任,出处同样有二,与刚刚相仿,先可调任楚国武将,先行管制,而同时在楚国境内,发掘可用之才,再行一步步更替调换,只要牢牢将兵甲军队抓在手中,便可保两国之地安稳太平。”

    徐启一番话语,彻底将熊绎心中的种种顾虑打消,“好,好一个淮人治淮,宋人治宋,如此一来,只需要不过两三年时间的过渡,我楚国兵甲、官吏,便可以从这两地之中解放出来,而这两地也将彻底为我西楚所有,化作我西楚一争天下的雄厚资本。”

    “文和,此事便交由你去办理,一切事宜,都可以自行决断,不必再过问寡人。”

    “诺,臣领王命。”其实这些事情徐启早便已经开始准备,在熊绎想要攻打宋国之时,徐启便已经预料到今日的局面,心中早早开始谋划,种种安排也早已经步步落实。

    “哦,对了,还有一事。”解决完此事之后,熊绎只觉心中郁结顿解,心情畅快,便又想起了一事,是此前宋毅呈递上来的战报之中提及,不过言辞不多,再加上刚刚事务繁忙,便一时忘记了,“文和,你可听闻过游鳞此人?”

    “游鳞?自然是听闻过,遥想八年前的当阳谷勤王一役中,便有其身影,本该也是一位前途不可估量的年轻将军,不过后来听闻被宋王贬为了庶民,如今更是国已不存了,王上提及此人,是想?”游鳞虽是宋人,且早早便退出了庙堂官场,但毕竟是曾参与过当阳谷勤王一役的人,徐启多少有些了解。

    “寡人也是在战报之中看到这个名字,才忽然想起,宋国还有这样一位将才,文和,想必你对宋国百姓聚义一事有所了解,你可知那义军的首领是何人?”熊绎拿起那份战报,又将与游鳞有关的内容细读了一遍,心中的一些心思,在此活络起来。

    “莫非就是此人?”这倒是有些出乎徐启的意料,一个早早便从棋局之上退去的人,如今竟然再次入局,恐怕又将生出一些变数,徐启脑海之中有关于此人的信息种种全部被调取出来,如同一张纷乱错杂的大网,而徐启则是在暗自梳理其间脉络,他始终相信这世上没有绝对巧合之时,而且着游鳞出现的也太突然了一点。

    “没错,就送此人。”看到徐启略微惊讶的模样,熊绎心中倒是有些窃喜,要知道这样的徐启可是不多见,天底下能让徐启出乎意料的事情,是少之又少,难得能够见上一回呀。

    “既是战报之上所言,莫非是宋毅将军想要把此人举荐给王上?”脑海之中信息杂乱,不过徐启却好似是抓住了一点线头一般,有些明朗了。

    “这到没有,宋毅战报之上,只写了游鳞乃是起义首领一事,其余的,便都不著一字。”熊绎摇了摇头,他也是有些惋惜,为何战报之上对此人的话语如此之少,让他不能多做了解,而至于徐启为何有此一问,熊绎倒是没有深思。

    这个答案却又是出乎徐启的意料之外,刚刚抓住的一点线头一下子便又变得纷乱复杂,一时之间就连徐启都理不清楚,说到底徐启再如何聪明,都脱不开人力所限,又不能真的未卜先知,他所能了解的信息,缺少了诸多关键的环节,自然是如何都想不明白种种事情之间的联系。

    “文和,你觉得游鳞此人才略如何?”熊绎自然是不会知道徐启脑海之中的冥思苦想,他如今满心所想的全然都是另外一件事情,心中虽然已有想法,但几乎是下意识的,还是要与徐启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