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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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鞑靼

    李继面色阴晴不定,手中刚刚拿起的茶杯,放在嘴边却又迟迟难以喝下这口茶水,手悬在半空中停滞了片刻,才又重重放在了几案上,滚烫的茶水溅出滴落在手背上,李继却浑然不觉,刚刚鞑靼使者对他说出的那句话实在是不能不让他心中震动。

    李继面色终于阴沉了下来,寒声说道:“你可知道你说出的这话足够让你死在大夏了。”

    “我巴达木既然今天走进了王府,便已经想过最坏的结果,金帐汗国并不缺我巴达木一人,王爷却缺这一次机会。”

    巴达木坐在李继对面,细细的品着杯中的香茗,草原富饶却又贫瘠,这样一杯上等的香茗,在草原上已经可以换数个正值妙龄的奴隶了,听见李继好似威胁一般的话语,巴达木面色不改,仰头将杯中的茶水饮尽,轻轻放在几案上,不急不徐的说道。

    巴达木也不等李继回答,拿起桌上的青白釉底的茶壶,自顾自的给自己的茶杯里倒着茶水,啧啧赞叹道:“果真是好东西,大夏天朝地大物博,光是这几片小小的树叶,便要用金银来称量,若是这八百载的基业一朝毁在不肖子孙手中,可真是可惜啊。”

    巴达木的目光有意无意向着李继瞟去,虽是在喝茶,却将这位雍王爷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你们鞑靼觊觎我大夏沃土,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狼子野心之辈,你觉得我会蠢到与虎谋皮的地步?今日之事我就当没发生过,滚回你的鞑靼去。”李继冷哼一声,仿佛心中已经大定注意了一般,下了逐客令。“来人,送客!”

    话音刚落,李怀便从门侧走进,走到巴达木身前,躬身将手冲着门外一指,说道:“您慢走。”

    巴达木并未起身,反而哈哈大笑几声,“就当没发生过,王爷倒是大度,我今天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雍王府,别人可不会像王爷一样当什么没有发生过。”

    李继一下子变了脸色,“你阴我!”李继一下子从座椅上站起,音调都提高了数分。

    “这也是不得已之举而已,王爷,我们还是再坐下来好好谈谈吧。”巴达木再次拿起茶杯,低头在水面上吹起轻轻的波澜,比起失态的李继,仿佛他才是这座王府的主人一样。

    足足愣了半晌,李继才颓然地跌坐在座椅上,无力的摆了摆手,示意李怀退下,原来对方再进这座雍王府的时候,就已经吃定了自己。

    李继伸手向腰间的那一枚盘螭小佩抹去,一股温热在手掌之间流动,心神安定了一些,仿佛又重新变成了气宇不凡的雍王。

    “说吧,你们的条件是什么?”

    巴达木吹凉了杯中的茶水,却并没有喝,而是放在了几案上,首次正视起李继的眼睛,“我们要鄂尔多斯。”

    “不可能。”李继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几乎没有做出丝毫的思考,便直接拒绝。

    但巴达木却仍旧注视着李继的眼睛,咄咄逼人,“没有什么不可能,鄂尔多斯本就是长生天赋予我们草原人的礼物,是大夏从我们手中夺走,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吧。”

    巴达木仍在步步紧逼着,“金帐的鞑靼勇士再如何英勇无畏,也无法成为草原之外天下的主人,我们也不愿离开长生天的赐福之地,我们所想要的只是一片草原人的栖息之地,”

    “我们知道皇城中的禁军已经是雍王爷的囊中之物,之所以迟迟不肯动手,不过是忌惮屯聚在北边的那一支军队,啧啧,当今圣上还真是有一个好母亲,不仅留下了皇位还有一支嫡系的军队,我们鞑靼的勇士会帮王爷拦下这支军队,所要的,只是王爷的一个承诺而已。”

    巴达木的话仿佛正说中了李继的痛处,他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因为他从巴达木的眼神之中,还看到了一句话。

    “我们都可以了解王爷的谋划,你以为当今圣上真的会不知吗,不过是等着王爷按捺不住,再借助那一只军队将王爷剿灭,到时王爷便是,身败名裂!”

    李继顿觉如坠冰窟一般,手中的盘螭小佩也无法再生出半分温热,只有被冷汗浸湿的脊背,他心中丝毫不怀疑这种可能,宫中的八百金吾卫据守宫门,足以抵挡皇城中的三千禁军到那支军队赶来救驾了,他第一次发觉,原来他一点都不了解他的弟弟。

    他已经骑虎难下。

    两个时辰之后,巴达木走出了雍王府,他向着那座巨大的皇宫看了一眼,无论看多少次,都仍然会觉得震撼,草原上永远不可能出现这样一座宫殿,诸侯与会,万邦来贺,都只会是历史了,他将会把这个消息带回到金帐中,当鞑靼的马蹄越过阴山的时候,长生天的光芒将会照耀到这片土地。

    雍王府内,李继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他所做的一切都并非是为了一己私利,他为的,是整个大夏朝啊,在他的那个好弟弟手中,大夏终将破败甚至是走向亡国,他一定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诺大的一个王朝,怎么说衰落便衰落了啊,他的祖爷爷,万人敬仰称颂的武皇帝,东征西讨,将大夏的国威彰显到了极致,但却也将大夏朝的国库掏空了大半,武皇帝过后,大夏王朝本期待着一位与民修养的仁德之君。

    但他们的爷爷,却仍要征伐,仍要大兴土木,挥霍着大夏剩下的资本,好一番折腾之后,大夏好不容易才等来了一个性格温和的君主,但交付到那个男人手中时,已经是一个外表富丽内里却千疮百孔的烂摊子,那个男人也曾锐意进取,但庸碌的能力终究只能是心灰意冷,沉湎于酒色的自我催眠。

    三世,仅三世而已,大夏朝便盛极而衰。

    李继心中怨恨,他怨那个男人仅仅因为枕边风的吹拂,便拿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位置,但他却又觉得那个男人可怜,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他,变得唯唯诺诺,晚年连一个女人都不敢违逆。

    不过无论如何,大夏都不能亡,扶大厦之将倾,李氏子孙当为己任。

    不过李继看不见,在巴达木踏出王府的一刻,一只信鸽便从王府的一角偏僻中,悄然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