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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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夜谈

    子城位处于扬州的北面,这里原本是前朝行宫,后来成了大都督府与府衙的所在地。

    此时在这座前朝行宫的别院内,一位容颜俊美的年轻郎君正闲庭信步。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黑衣男子。

    二人在庭院徘徊片刻,年轻郎君挥挥手,便让黑衣男子先行退下,随后他孤身一人,往厢房所在的方向而去。

    当他走到屋门口时,迎面过来一位年过五旬的老者。

    “郡王……”

    “裴公……”

    两人在门前相互拱了拱手,稍稍打过招呼,随后一同走进了屋内,走到坐榻那边,盘腿而坐。

    年轻郎君便是今日化名穆子进的汝阳郡王李琎,而那位裴公自然便是江淮转运使裴耀卿。

    汝阳郡王笑着与裴耀卿寒暄了几句,其间倒也没聊什么,只是说了些客套话,随后裴耀卿也随口问起郡王下午去了何处,做了些什么。

    李琎便笑着将下午的事情,捡了些有趣的、好玩的说给他听,其中自然说到了在市集,那位苏郎君如何智斗骗徒,如何将其拆穿,过程自然精彩绝伦,随后,李琎又说起在望江楼发生的事情。

    裴耀卿一边听着,一边抚须笑了笑,说道:“没想到郡王初到扬州,便遇到了如此多有趣的事情。方才听郡王的言下之意,似乎对那位名叫苏仪的年轻后生很是欣赏?”

    “呵呵,苏兄言谈举止颇为风趣,小王与他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不过倒有些相见恨晚之意啊。”

    李琎笑着点点头,随后将苏仪今日与他说过的一些有趣的事情,也讲给了裴耀卿听,诸如神鸟飞机、高速长龙之类的。

    一旁的裴耀卿听到这些闻所未闻,千奇百怪的词语,也是明显怔了半晌,随后敛了敛神,心里暗自想着,这世上哪有如此大的神鸟,又哪有如此快的长龙,估计也是那位苏姓后生胡言乱语罢了,偏偏这位小郡王又是喜爱听这些天马行空,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所以才会觉得有趣吧。

    想通了这些,裴耀卿轻轻笑了笑,拿起坐榻旁边案几上的茶杯,呷了一口,随后放下,抚了抚须,浑浊的眼眸望向李琎,说道:“既然那位苏郎君深得郡王赏识,想必定有过人之处,裴某方才听郡王说起他在市集如何智斗那四个骗徒,过程精彩,此时想来,老夫倒是也想见见这位苏郎君了。”

    “裴公若是想见,小王自会安排。”

    “如此甚好。”

    裴耀卿微微笑了笑,表情平和,不过在李琎看来,方才他的那番话倒显得有些敷衍,所以李琎也没有过于放在心上,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又与裴耀卿说了一些扬州城的奇闻怪事。

    裴耀卿听着听着,不由叹了口气,随后用调侃的语气说道;“郡王方才所言,倒令老夫徒生艳羡,只可惜老夫公务烦身,无暇与郡王一同出游,否则便也能亲眼瞧瞧这扬州城的繁华景象了……”

    “哈哈……裴公说笑了。”

    李琎笑了起来,随后想起正事,问道:“对了裴公,江淮征调粮食的事情办得如何了,顺利吗?”

    裴耀卿抚须颔首,说道:“事情倒还算顺利,陛下的旨意前些时候便传到了江淮,扬州作为淮南道的首府,自然提早便做好了准备。”

    “那便好……”李琎耸了耸肩,随后眼神促狭地望向裴耀卿,说道:“裴公做成了这件事,可谓是大功一件,之后回到长安,陛下必定大肆嘉奖,说不定……还会升裴公为宰相呢。”

    裴耀卿却是笑着挥了挥手,说道:“郡王这话才是说笑,眼下萧嵩与韩休还任着宰相之位呢。”

    李琎双眼微微一眯,说道:“萧嵩与韩休整日在陛下御前为了些许小事,争吵不休,陛下早有心罢免了他们,便连小王这种不问政事的闲散郡王都知晓,难道裴公不曾听说?”

    这话落下,屋内顿时静了下来。

    李琎这话能量不小,透露出的信息也是够惊心动魄的,毕竟只要陛下还没有正式下旨罢免萧嵩与韩休的宰相之位,他们便还是政事堂的掌舵人,下面的人自然也不能随意议论,只是如今宫里确实有这种消息传出,裴耀卿当然也听说了一些。

    李琎饶有兴趣地望了望裴耀卿,一脸玩味。

    他能够说出这番话,自然是收到了风声,而且这个消息十有七八是真的。

    这消息里还透露出,除了裴耀卿会继任宰相之职,还有一人。

    便是如今的中书侍郎张九龄。

    张九龄是岭南韶州人氏,出身寒门,但他从小便敏而好学,写的一手漂亮文章,长大后,才华横溢,极具风度,后来被宰相张说赏识,不仅将他提拔为中书舍人,还与他认了同宗,所以对于张九龄来说,张说对他是有知遇之恩的,再后来宰相张说被宇文融、崔隐甫几人弹劾,而被罢免了宰相之位,张九龄也因此受到牵连,被贬到地方任职刺史。

    当今陛下是很欣赏张九龄的,没过几年,又把他从外地调回长安,先是任职秘书少监,兼集贤院学士,随后便是如今的中书侍郎了。

    所以说,一旦萧嵩与韩休被双双罢免宰相之位,张九龄是有极大可能接任首席宰相的。

    至于裴耀卿,若是这趟差事办的漂亮,自然也会成为陛下考虑的人选之一。

    对面的裴耀卿听到李琎主动提起这件事后,一直低着头在沉思,他在慢慢消化着李琎方才的那番话。

    其实这些话李琎本不该说的,若是今日是别人,他绝对不会多嘴一句,之所以会这么做,也是因为他了解裴公。

    他知道裴公为人正直中立,向来不参与党争,与父亲李宪私交也好,所以他说起这些话时,倒也没有故意避着他,而且他今日卖个好,他日裴公做了宰相,对他也没有坏处。

    他见对方沉默许久,便哈哈一笑,挥挥手道;“既然裴公不曾听说,权当小王在胡言乱语,裴公莫要放在心上。”

    “郡王言重了。”

    裴耀卿长长地吸了口气后,似乎也放松下来,他看了看李琎的表情,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旁边案几上,随后笑了笑,道:“此事郡王与老夫说说即可,千万莫要在外人面前提起。”

    他这话不是用严厉的语气说出来的,反倒像是家长般的嘱咐,显得倒也平和。

    李琎笑着点点头,说道:“小王自然清楚。”

    事情说到这里,也没有必要继续深谈下去,望着外面天色已黑,裴耀卿便起身告辞。

    李琎将他送到门口,目送他走远,随后抿着嘴轻笑几声,走回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