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将军烈
字体: 16 + -

一百零八章 烽火里的尘埃(下)

    司马宇急急忙忙,脚下生风,飞快的绕过一处已经没了花的花园,一个人转瞬之间便从这里闪过,如同魅影一般的速度,不过肉眼可以捕捉。

    飘香楼,西安城内最大的歌姬楼,因为可以享乐,农民军没有将这里砸毁,而是保留了下来,因为里头有姑娘,有酒,未到天伦之年,便享天伦之乐。

    一楼内,这里大得很,只有西面,南面才有出口,各色各样的花盆,景观,摆列在单桌上,靠紧着墙根站好。在中间便是一个戏台,很大,最大可容纳三百个人以上在这里表演,戏台的地上绣着一只凤凰,这是唐朝留下来的戏台,一直到如今,飘香楼的主人,也是凤凰台的传人谭媚娘,一直守护着这里,她不惜耗费千金,养了一只私军在这儿,反正他丈夫是王公贵族,怕什么?

    只不过,现在可要是家道中落了,闯王李自成的部队攻入西安,相公杀头,留下了她一个人,还夜夜被那些人凌辱,简直就是生不如死,可谭媚娘知道她还要活着,她要将凤凰台传下去,只不过自己的女儿还小,她将她死死的藏在了凤凰台下,一个比凤凰台小一点的地下室,那里很舒适,比人间好多了。

    每天来飘香楼取乐的丘八(乱兵,兵痞)络绎不绝,一队接着一队,飘香楼百来位姑娘,简直就入了人间地狱,她们被凌辱,被欺负,被杀害的,皆有之。

    或许也就剩下那个阁楼里的女人没有被凌辱了,那人被闯王亲自看上,没有人去打扰。而飘香楼里也不乏有男妓,他们比女人更妖娆,比女人更柔三分,他们的肤色几近白玉,而对于大些丘八来说,似乎这些男人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即使那些说卖艺不卖身的女人或者男人,都要被狠狠的划上“取乐随意”的标签,在一楼大堂,在二楼,三楼,四楼的雅间,在茅屋,在花园小道,四处皆有凌乱不堪的身影交杂在一起,令人作呕的空气传遍四方,而在一些不为人知的小角落,一些已然冰凉的,娇美的尸体上,还伏扑着什么人,他们四下的乱动,脸上漂浮着满意的红晕,与变态酣然的笑。

    司马宇越来越接近一楼,他在外面驻足而立,不愿在踏动脚步,他的脸曲缩着,眉头歪皱着,整个五官形成了一个诡异的模样。

    看上去很难看,他看着一楼里的景象,哀嚎遍野,那些人想解脱,可是不行,他们没有机会,他们工作并不是肮脏的,而是被人们定义为肮脏的,那只不过是真当的金钱交易,既然双方都满足了,又何来的肮脏不堪呢?

    就在他的右边,那条通向后庭的小路上,他还可以看见某些躲藏在枯草里的身影,有些是四五个男人围成一团,对着中间某些凄惨的叫喊持续他们的折磨。

    ········

    司马宇哑然,他说不出话,更做不出什么动作,像是被法术给定在了原地。

    一楼内的喊打喊声已经结束了,继续而来的则是凄厉的叫喊,不论是那儿,二楼,三楼,四楼,四处都是。

    司马宇沉闷的闭上了眼,他好想逃离这里,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刚才要过来,他和阁楼的女人一样,被一个不同于平常癖好的闯军将领给看中,所以没有人对他下手,他到幸运,幸运的很。

    “嘿!看什么呢?!”一声冲着司马宇的喊声传入了他的耳朵,打断了他正思考的路线,他慌忙的睁开眼,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躲在草丛的一位闯军,衣衫褴褛的站了起来,不能说褴褛,而是杂乱,他有些部位暴露在空气里,神色嚣张又严厉的看着司马宇。

    不过继而又认出来那是自己头头要的人,随后又弯下腰去,“对不起,小的有眼无珠,顶撞了戏郎,小的抱歉!”脸也继而换了,红彤彤的脸蛋变换了色彩,笑着,将两个骸骨突出的肌肉鼓成一团。

    司马宇听到,将后退的一脚收了回来,站在原地,右腿摩挲在地,张大了眼对那丘八说道:“无.....无妨!”他结巴起来,不过那丘八毫无愧色,这让他心里有些惊。

    二人还在对视,司马宇只想让他离开,他内心矛盾的很。但他受不住,凉爽的风吹了起来,不过被围墙挡住了,打在墙上,呼噜呼噜的,和莽汉在夜里深睡一样。

    他转头,跑了,很快,像刚才来的那样,如惊弓之鸟,一展翅,便飞走了。

    那闯军在原地张望了一下,眨了眨眼,似乎被司马宇离开的速度吓到了,他挠了挠脑袋,四处又看了一下,嘴里嘟囔:“真快,没见清呢,长的倒是俊。”说完这一句,便走了,离开了飘香楼,向街道上走了去。

    他神情气爽的走,迈着公鸡布,街道上也不乏有血,滚落的人头,烽火也在烧,在一些阴暗的角落里,也有几处火堆,贫苦的百姓都躲在里面,瑟瑟发抖着,有的抱着几岁大的,下身流着血的姑娘,脸上哭着,嘴里喊着,那些闯军听而不闻,继续暴行。

    “天杀的!哪个干的!”一个中年人抱着一个尸体在街角处痛苦,尸体是一个男孩,不足束发年,他已经没有了头颅,切口处还哗哗的流着血,不过大部分已经干涸了,身体发着紫色,臭的很。

    噗嗤——一枚箭矢从远处飞来,正中那穿着雍容华贵的中年人,几名闯军跑了过来,从他的后背拔出箭来,那人便倒了下去,嘴里咕噜呼噜的冒着血,他睁着不闭的眼,死不瞑目的看着刚走过来的他,先前在飘香楼的那个乱兵。

    乱兵不满的瞪了回去,朝地上啐了一口,“死也不让老子安生!”他轻声咒骂道。

    街道糜乱的气息,让人想吐,乱兵是走了好一会儿就感觉胸中压抑了起来,他停步,突然感觉那些人是那么的可怜,但又与自己何干呢?我又救不了他们。

    他叹息着摇着头,人在满足的时候就会开始怜悯别人,而且单单的也只怜悯了罢。

    “别,军爷,他在三岁大,放过他!我求求你,我家还有三斗粮食,给你,都给你....放过他,你拿我的命,放过他!”

    “没的谈!拿过来!”

    “军爷!!求求....啊——”凄惨的声音结尾,一朵血花的绽放,一条鲜艳的生命结束。

    “哇——哇——哇——!”婴儿哭着。

    闯军做出了一副鬼脸,冲着婴儿,“你哭个屁!老子的儿子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没了!你知道吗?给饿死的!凭什么你们可以有粮食,老子就要挨饿!还要去养朝廷!你去死吧!”

    他脱了手,恶狠狠的将一条新鲜的生命砸在地上,沉闷一声,了无生息,与声响。

    ·······

    一切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不一会儿,一声长长的号角吹响,所有在街上欢笑的闯军都立下了步子,慵懒的转过身,朝着号角传来的方向回了去,他们手上不不乏还带着许多东西,粮食,钱财,布匹,丝绸,头颅,生命......

    ·······

    “他们终于吹了号了,谢天谢地!”人们跪拜上天。在朱雀街上,人们朝着不知道前多少朝的皇宫跪拜。

    ·······

    “吹了号了,他们走了,你开开阁楼们吧。”

    飘香楼,花园,阁楼。

    “凤凰台的也都走了?”那个女人的头从阁楼的二楼上勾了出来,她推开窗户,对着下面一副慌张的面孔说,那是司马宇。

    “对,都走了!你先放我进去,等会妈妈可能也来。”司马宇叹了一口气,说道妈妈的时候。“好,你等着,我现在下去。”她听到妈妈则是打了个冷噤,不安的关上了窗户,冲司马宇小声说了一声,嗒嗒嗒的就下了楼。

    “吱呀——”门开了,只不过开了半个们而已,司马宇与她都向后打量,只不过她是向司马宇身后。

    见到没人,司马宇一个闪身进了阁楼内。

    她也迅速的关上了门,“砰.....”每一个声响在这安静的花园里都显得惊天地的雷声一般大了。

    司马宇喘着粗气,颓然的做到了地上,一会儿,他抬起了头,她手里攥着手绢,放在不大不小的胸口上,用双手攥着的,也用双手放着的,下身站的笔直,只不过有点驼背。

    见她这样,他又开口:“我刚才看见妈妈了,今日来的丘八,比昨天多,不止一倍,又哭了东厢的那群姑娘了,她们才都十六岁!”司马宇流下两滴泪水,他与姑娘们的感情深,他和每一个的姑娘都这样,她们每次被欺负,司马宇总是带着男妓们第一个出头,把那些闹事的客人拖着扔出去。

    只不过,这次,他怕了,他不敢出头,他也没办法,他只能听着她们的哀嚎,却不能做什么。

    “再过几天你我都要走,还管什么呢?”她轻声的问,像是在安慰他一样,只不过不是,她只是说出了现实。

    “江纾(shu),你不曾变过,任何时候,都是这么无情。”他说话闪过了一丝无力与无奈,好似话语里本该有的力量都被抽掉,一空无力了。

    她的眉目黯淡了一下,她看着他低下头去,她很难受,心绞了一次,但她咽了口口水,将朱唇抿了一下,又深吸叹了口气,她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圆场。

    就在这时,“叩叩叩——”敲门声来。

    司马宇正要站起来去开,“别去。”江纾拉住了他瘦弱的手臂,他做出了不解的表情,仍要去开,他想甩开,可是没有成功。

    “叩叩——叩叩——叩叩叩——”

    “可以开了。”江纾这么说,她很平静,放开了司马宇的臂膀。司马宇这才恍然大悟,对她一点头,走了过去,将门开开。

    是谭媚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