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剑起蒿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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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挑灯照流水

    等人群如潮水般退回去,林复等人的身形才显现出来。高屹钊等人胸口的堵闷散去,一群人心事重重。



    林复袖中剑气一震,符箓烧尽的灰烬四散在空气中,望着喧闹远去的人群若有所思。



    尾随着人群,一路上,林复都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高屹钊等人不敢打扰他,加上所感受到的恐怖,都知道流水镇不同寻常,均是心情沉重。



    “前辈!这里!这里!”花亭招摇着小手,蹦蹦跳跳的隔着人群呼喊,然后挤开人群凑过来。



    “需要的东西我都采购完了,咱们马上可以出发了。”花亭昂头看着林复,水灵的眼睛大张着,一脸骄傲。



    林复此时的心事不在此,道:“回去再说。”



    左右打量一番,看到几人面色皆是不太好,花亭虽不知除了什么事,但还是乖乖应下,一路上也再未说什么,七人就这样沉闷的回到客栈。镇上的人都如过节一般狂欢,并未注意到这几位外来人的异常。



    几人在林复的房间聚集,林复将自己所见一一言明,几人从未有过如此经验,均是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高屹钊自不用说,接触修行也就几个月时间,司弦一直跟着林复在军阵中,所熟悉的都是刺杀谍报,华严国师兄弟几人虽是修士,受限于此方天地,一直敌对的都是人类修士,未曾见过秉承天地之气而生的林野精怪,更不用说对付他们的手段。



    几人围桌而坐,看着林复,等着他的吩咐,花亭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众人倒茶,晃了晃发现早已空了,遂出了房间去找店小二。



    林复一下一下点着桌面,对众人道:“本来以此地的状况,绝无可能生成精怪,若说是人为,那图的又是什么?那两朵牡丹,我也从未见闻过,刚才用了一张挑灯符,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有点儿意思。”



    “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但应该在我能应付的范围内。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不管不顾地离开,二是留下来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你们意下如何?”



    “要不……看看?”高屹钊率先回答。他也是刚接触修行不久,一路上的枯燥根本没有让他体会到修士生活的精彩,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见识一下,自然不可能放过。



    司弦不说话,他自然无条件跟从林复,楚青云和祝庆自然是全凭华严国做主。华严国沉吟片刻,道:“前辈有意留下,并且能够对付那妖孽,我们自然跟从,长长见识总是好的。”



    几人说定,只等花亭回来询问她的意愿。



    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花亭气冲冲道:“这店家太过分了,说什么什么神乔迁,连续三天祝神日,是休息的时间,一切事务我们自己解决。”



    华严国安抚她几句,接着将刚才几人的决定告知她,再询问她的意见。若她有所担忧,可以先将她送去隔壁的镇子上避避。谁知花亭立马答应,并道自己也想见识一下所谓的精怪到底有什么本事。



    欲善其事,先利其器。林复不是赤膊上阵的莽夫,知道谋定而后动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于是叫司弦出去打探一下消息。



    之后众人眼见司弦从大衣袍里掏出诸多瓶瓶罐罐,各式各样的瓶子像是士兵一般,而司弦就是将领,依次将瓶里的东西倒出,驾轻就熟的往脸上涂抹。不过他的整颗头都掩盖在帽子下,众人并不清楚他能鼓捣出什么样子,皆是屏气凝神,好奇地盯着他。



    房间里只余瓶底不时磕到桌面的声音。



    袍子内一阵诡异的蠕动后,待司弦一掀帽子,整个臃肿的大袍褪下,一个面色蜡黄的五短汉子出现在众人眼前,汉子一身粗麻的褐衣,面色憔悴,显然一个经过生活磨砺的人。



    高屹钊横看竖看,以他的江湖经验,竟也看不出破绽来,不由啧啧称奇,问道:“这是你说过的道家的驻颜有术,还是儒家的谋皮之术?”



    林复摇头,自豪道:“都不是,易容术而已。现在司弦还没开始修行,只能使一些江湖奇技淫巧,只不过都是经他手改良过的,与常见的那些三流手法自然不同。”



    花亭看得惊奇,凑近司弦戳了戳他的脸,赞叹道:“好像啊!”



    司弦扭头看向他,面无表情,吓得花亭后退两步,躲到自己师兄身后,吐了一下舌头。



    司弦冲林复点头,随即出门去,高屹钊想见识一下司弦的手段,叫道:“等会儿,我陪你一起去。”



    司弦楞了一下,皱着眉头看他,随后扭头望向林复,征询他的意见。



    “我不干扰你,就在一旁看着。”高屹钊连忙道。



    林复点头,司弦也就不管高屹钊,径直出了门。高屹钊赶忙跟上。



    房门关上后,司弦整个人气质一变,冷厉的杀手霎时变为拙朴的庄稼汉,眉宇间的憨厚浑然天成,嘴角似乎随时准备着谄媚的笑。



    高屹钊摇头晃脑,赞叹不已,他纵横江湖多年,此术专精者结交过不少,但都不如司弦的手段。司弦最绝的不在于容貌改换的出神入化,而在于行止、神态皆是判若两人,此术堪称入神了。



    以高屹钊的经验,江湖上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无外乎妓院、酒楼和赌场,洗下暗想着司弦会去哪里,最好是赌场,这样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过一把瘾了。想到已经许久没有进赌场一展身手,高屹钊不禁手痒。



    从过午到黄昏,司弦一直在小镇的各个街道游走,并未跟人攀谈套取信息,更别说去什么妓院赌馆。跟了一路,高屹钊由期待变得兴致缺缺,要不是对司弦还报点期待,他早就打道回府。



    几近暮色,司弦才回到客栈,高屹钊全身透着筋疲力竭的气息,并非是因为体力消耗,着实是这一下午太无聊。



    刚进林复的房间,高屹钊一头就栽到桌子上,整上半身瘫软的趴着,有气无力地跟众人抱怨道:“我觉得我要死了。本来还想见识一下司弦的手段,结果这位小祖宗遛着我在整个小镇逛了一圈,也不跟人说话,这是个什么搞情报的法子,完全搞不懂。我就不信他能搞到什么情报。”



    话音刚落,一沓纸就落在他的鼻子跟前,高屹钊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复拿起墨迹满满的纸张开始看起来,然后眼神在司弦和林复两人之间扫动,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林复一边翻看一边为高屹钊解释道:“谍报刺杀是司弦专精的,他自有他的方法。像这次这种事,整个镇子都牵扯其中,而且毫不避讳,也就是说整个流水镇都是信息,只需要去人多的地方呆着就能得到不少信息,但要想得到更深的情报,就得留心他们谈话中最频繁的词汇,和谈及的地点、人物,然后一一探寻,必有所得。”



    “所以为什么不去赌场这些地方?”高屹钊不太服气,或者说是因为没能去赌场而心有小怨气。



    林复翻着纸张,眼皮也不抬,问道:“一个淳朴的庄稼汉去赌场,合适吗?”



    高屹钊“啊”一声,懊恼的将脑袋种种磕在桌子上,花亭捂着嘴直笑。



    林复很快将满纸的密文译出,提取出核心的信息,闭上眼归纳整理后对众人道:“大致情况清楚了,今晚你们先按兵不动,我去李家打探一下,之后再从长计议。”



    “李家又是什么东西?”高屹钊已经坐好,接连受打击的他,听到自己没听过的东西,又是一阵有气无力。



    “今天吹锣打鼓的,还有那些抬轿的,都是李家的人。抬进庙的那朵牡丹是从李家抬出的,抬出庙的那朵牡丹最后也是抬进李家去的。总之,这李家绝对脱不了干系,甚至可能是背后的魁首,不可不查。”



    林复望向众人,道:“今晚你们就待在这间房里,相互间有个照应,等我回来。”



    几人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闻言点头。



    接着便只是静待子夜到来,林复去花亭房间将她“采购”来的事物纳入乾坤物中,免得占地,也防止有心人见了起疑。



    就这样围坐至子夜,期间众人天南海北的闲聊,华严国在气境修行的疑惑早解,所以并未再询问修行事宜,所说的都是剑神宗和神机门的恩怨,以及其余势力的态度,趁闲将所有的细枝末节都讲清楚,也让林复往后能更好的助力。



    入夜后就不见月光,云层很厚,连星子都没有漏出光来。子夜的夜色更深,林复离开前在门窗上各贴了一张犀角符,若有邪物靠近便会燃烧,自动预警同时还能形成防御层。林复分了些心念在欺上,若出了状况,他会有所感应,防御层应也能勉强支撑到他赶回。



    以他手里的符箓品秩,本不止这点效用,但无奈这里气太稀薄,符箓无法借天地之力,全凭自身的灵性和气发挥作用,也算是龙困浅滩。



    林复掩去身形,来到李家府门前,门前两座庄严的石狮子隐隐泛着紫红色光芒,如他所想,透视术法也同样无法穿透李家门墙。



    心念一动,乾坤物里一张挑灯符出现在右手双指间,林复屈指一弹,符箓悬停于他额前正上方三寸处,无火自燃。



    一股冲天的妖氛现于眼前,密密麻麻的蛾虫环绕李府上空,并向流水镇四面八方飞去,同时还有大量飞回的蛾子。



    林复一阵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