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剑起蒿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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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社鼓萧萧,鬼神乱噪

    第二日,一行人依旧没有吃店里的食物。林复已经脱离凡胎,自然无所谓,但未真正成为山上人的六人就不行了,肚子饿得直叫不说,好不容易进城,伙食却比赶路还差的憋屈,让他们情绪低沉。



    花亭估计还带着昨晚的怨气,脸色低沉得吓人,连爱闹的高屹钊也没敢招惹她。到了流水镇后就诸事不顺心,华严国以为自己的师妹在置气,决定先带着众人解决一下口腹之欲。



    众人来到当地人所谓的美食街,选了一家坐下。称之为街,其实也不过是一个较为宽敞的小巷子,简单的操作摊位前,摆着三两套低矮的简易桌椅。七个人坐下后,几乎就挤满了一个摊位。



    小摊经营的食物不多,也就五六样,名称写在悬挂的牌子上,于是一行人先各点了一份,尝试食物的口味,以免点多份不合口的东西。尝试后发现,这家除了馄饨可口之外,其余的都极其一般。于是每人叫了一碗馄饨,风卷残云起来。



    对于稍微能吃点的男人,一碗馄饨绝对是不够的,何况这家的分量极少不说,馄饨的个头相较正常的,也缩水了一圈,连着馅料也极瘪。几人是断然不可能吃其他的几种食物,连吃几碗馄饨也嫌腻,遂转战下一个摊位。



    林复他们发现,这一条小巷子的生意人,均是一人只精于一种吃食的手艺,却都在自己的摊位上挂着好几个牌子,上面书写的都是附近摊位的拿手货,很有截人财路的意思。



    众人对当地人的贪婪市侩有了更深的了解。



    除了林复几人,也有陆陆续续的人从东面巷口转进来吃早食。这些人对每个小摊知根知底,径直坐下点了店家最拿手的食物,华严国一一记下,也因为此省了不少钱。



    东巷口出去,尽是秦楼楚馆,可想而知,一大早打那边来吃早食的都是些什么人。一行人六男一女,一大早来这边吃食,加上花亭长得本就标致,“天时地利人和”齐全,难怪那些不明真相食客用玩味的眼神看他们。



    本来昨晚就大受打击,心下郁结,此刻承受着那些臭男人的龌龊目光,更是激起了一股真火。若非怕林复不喜,她早就拔出剑来大杀一通了。冷哼一声,花亭将手中的一双筷子掷出去,刚好一左一右钉在三个桌位外偷瞄她的男子碗边,将桌面钉了个通透,入木三分。吓得那名男子匆匆付账离去,其余想入非非的男子也赶紧收回目光,害怕那一双筷子一会儿钉的,就是自己的眼睛。



    看到众人的举动,花亭心里的不快消了些。林复也满意她的所作所为,夸了一句:“杀鸡儆猴,不错。”郁闷了很长时间的花亭眯起眼睛,笑了。



    楚青云和祝庆看着,心知肚明花亭怕是沦陷了,再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华严国,发现大师兄面色如常,端起碗吹着面汤,喝了一口。



    饭饱之后,一行人分两路去市坊采购。华严国三位师兄弟一起,花亭跟着林复三人。



    哪怕是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看到以往常两三倍花出去的钱财,众人也不禁暗暗心疼。正在花亭与商家讨价还价的时候,主街突然传来一阵鼓响,街市静了一瞬,随即所有人都涌了过去。让林复众人惊讶的是,商家连店铺都没收拾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也就短短几息的时间,方才还热闹的市坊空荡的只剩林复四人。



    “去看看?”生性喜爱热闹的高屹钊提议道。



    司弦没有表态,毕竟他一直都是以林复马首是瞻。林复思考了一下,点头同意。



    “你们先去,我一会儿去找你们。”花亭眼睛骨溜溜的转,一看就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林复能猜出她的意图,伸出手隔空点点,无奈道:“不要太过分啊!”



    “嗯!”花亭诚恳地点头。



    林复随即带着司弦和小高二人往主街赶去。主街上汇集着一大群人,乌乌泱泱的挨挤着,看到华严国三人也在其中,林复使一个小术法,在人群无意识中与他们聚拢。随后任着人群裹挟着他们向前。



    最前方是一群健壮的汉子,均是利落的紫色短打装扮,打头的汉子敲着大鼓,咚咚的震天作响,身后两列跟着吹唢呐、打镲、敲锣的,这群人身后是一座八抬大轿,轿上抬的不是什么神明,而是一株三米多高的牡丹。



    牡丹通体由木头雕成,不是什么罕见的名贵材料,应当是极为常见的木材,雕工也很粗糙,只是带有年岁久了之后的光润,偶尔闪着金黄的反光。



    一群人逶迤着向小镇东南角去,路上不停有人参与人群中,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齐齐地叫喊着“植本神!”一声高过一声,响应着前方的鼓锣声,显得盛大而喜庆。



    待到众人停下来,林复几人才发现,小镇的东南方原来还有座神庙。神庙并不很大,门庭勉强够大轿抬进去。打头的汉子们吹锣打鼓进门去,身后三十多名大汉也抬着大轿驾轻就熟的挤进去,人群并没有跟着进庙,而是突然安静下来,离着门口丈许远,肃穆的站立。



    庙里的锣鼓声依旧喧天,夹杂着大汉齐力喊号子的声音,林复动用透视术法,竟穿不过看起来寻常的砖石墙壁,当即心下凛然,暗道这流水镇果然有玄机,神色严肃起来。



    过不久,锣鼓手领先着鱼贯而出,八抬大轿还未出门,林复便看见一团浓郁的黑气涌出来,细细看,竟是大量的鬼脸蛾虫,密密匝匝围绕着大轿上的牡丹飞舞,连抬轿人都淹没在里面,不可见。



    诡异的是,除了林复以外,竟无一人能见这渗人的场景,华严国几人仅仅是觉得胸口堵闷,黑云压城一般的感觉。四周一大群肉眼凡胎,恭谨的给轿子让开一条道路,随后齐刷刷的跪下。



    林复几人在跪伏的群众中鹤立鸡群般,但无人出声呵斥他们。林复早已掩去几人的身形。



    虽然规模和形制一般无二,但被抬出来的牡丹已不是方才的那朵,先前的那朵木雕牡丹颜色寡淡枯槁,现在的这一朵,整体散发着诡异的气息,体上的紫色如同吸饱了血的牛蝇,鼓胀的光泽。



    牡丹的花瓣如肥肉一般颤微着,虫群中,一只较大的蛾虫突然挑衅般地冲林复的方向咧开嘴,嘶哑地叫着。林复左眉一跳,白色的衣袍鼓荡后又安静下来,一道针尖般的剑气自那只蛾虫嘴里透脑而过,尸体随后溃散成烟,缭绕着回到神庙里,林复感觉庙里的牡丹多了一分气息。



    大轿上的牡丹不再颤动,蛾虫也不敢再造次,蝇蝇作响围着木雕,随着轿夫的走动而动。周围跪伏着一群民众,吹锣打鼓的仪仗队带着轿夫神气地行走的人道中。眼前的蛾虫突然消失,牡丹也变成寻常的木雕。



    袖内燃烧的符箓已然烧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