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行路难
临安至婺州，快马加鞭一日便到，若是乘车就要慢些，四五日才到，若是大军出征，保持日行四十里的速度，九天也能到，可此时的十万人，速度却只比难民快一点。
八天，十万人才走完一半的路程，而此时不管是宋军还是八万宫廷之人，全部都极其疲惫。
因为蒙古兵一直在森林外巡视，十万人的队伍只能在森林中奔走，这大大的拖延了速度，也增加了行进难度。
赵昰从第三天开始，通过手中的文士对八万宫廷之人进行了整编分配，让老弱跟青壮在一起，便于相互协助前行。
这效果初期还好，可到了后期战事吃紧，一部分青壮抽到后面当苦力，导致整个队伍速度再次慢下来。
“不行，就舍掉一批人。”秀王红着眼睛站在赵昰面前，这些天他已经见到了赵昰的能力，对他的手段很是佩服“这恶名，我背着。”
赵昰无力的摆摆手，自己找个树根坐下，清晨山上有些薄雾，湿漉漉的，旁边累的快要散架的王道赶忙上前为赵昰铺上软垫，却被赵昰挥手拒绝了。
“舍不得，舍了，人心就散了，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赵昰的声音依旧沙哑，此时他的嗓子已经不疼了，可声音却没有变回来，应该是声带出了问题。
“那就请益王先随精锐离开，我大军在后吸引火力。”秀王嘴上全是水泡，上火烧的。
“我是不可能走的，我一个人到了婺州，没什么用，这样的乱世，光一个朝廷正统没人理。”赵昰从怀中掏出干粮吃了一口，说道。
其实哪怕他孤身去婺州、温州、福州，只要能证明身份，还是有人愿意尊他为皇帝的，可是，他不能走。
他如今在这十万人中，有了很大的威信，身边的几员大将，对他也很信任，如果悍然放弃，他不知道可以依靠谁，宋朝被灭的太快了，崭露头角的豪杰不多，赵昰知道的更少。
有限的这几个，必须抓牢、控制，为我所用。
“翁翁不必再劝，我意已决，翁翁若还有体力，就跟我再巡视一趟。”赵昰起身，拿过身边的木棍，继续前行。
十万的队伍到现在还没有崩，是弥足珍贵的，赵昰不知道真正历史中到达婺州的有几人，但他相信，有了自己的队伍，能到达婺州的人更多。
一路上，赵昰见到很多瘫倒在路旁的宫女太监，他沙哑着嗓子安慰大家，告诉大家追兵被老将军拦截，现在很安全，大家可以放心休息。
而事实上，赵昰已经与老将军断了联系，昨晚元军猛烈的攻了一波，队伍被打散了，大家是抹黑南行的，大队伍没有散开，还是赵昰之前组织的小团队居中联系起的作用，可跟后面的军队，暂时还没联系上。
天亮的时候，赵昰便派出江镗去后方联系军队，此时还没回来。
又走了不远，赵昰看到坐在树下的茂村西，此时他早就没了之前工整模样，头发乱乱的仿佛乞丐，衣衫破碎好多处。
虽然模样不怎么好，但茂村西的精神却不错，双眼带着血丝，手上拿着一个本子，赵昰交给他的炭笔正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来到茂村西身后，见他正画着各种齿轮，时而抓耳挠腮，时而恍然大悟。
“你留下来，看着茂匠师，不要打扰他，保护他的安全。”赵昰对自己身边的一个亲卫说道。
此时赵昰身边还有亲卫十人，更多的亲卫让他安排给母亲和弟弟。
继续前行，便看到一些人在一处山岭上做饭，锅里煮着稀粥，米饭很稀，队伍的粮食也有不足，必须控制。
“这里谁负责？”赵昰上前问道。
“王爷，我负责。”回答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穿着文士袍，是三十六个领头文士之一郭玉存。
“生火很危险的，小心不要引来敌人。”赵昰道。
敌人之前尝试派出小分队越过宋军攻击前面的队伍，开始造成了一些混乱，后来赵昰让所有人都拿个木棍，遇到敌人大家一起上，能过来的本来就不多，很快便被人民的海洋吞灭。
“我这里聚拢的都是病人，再不吃点热食，我怕他们挺不住啊。”郭玉存无奈的说道。
赵昰走上前，果然看到山阴处有很多人躺在地上，有气无力。
“御医怎么说？”赵昰问道。
“看过了，伤寒，需要休息和草药，草药已经有人去采了，休息就只能这样了。”郭玉存道。
赵昰点点头，道：“他们喝的水也尽量煮过再喝，更健康。”
郭玉存应下，赵昰继续向前走，刚刚翻过一个小山头，便被一位侍女叫住，这是母亲身边的人。
“母亲在山洞里，想见我？”赵昰问道。
“是的，淑妃很担心您，淑妃说，一家人还是在一起的好。”侍女说道。
赵昰点点头，脑中却闪过一句台词：一家人最要紧的是齐齐整整。
甩去脑中的想法，赵昰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自己是真累迷糊了，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来到山洞，只见原本端庄秀美的杨淑妃，此时也鬓发混乱，衣衫破旧。
三天前所有的帐篷一类物资在赵昰的要求下已经抛弃，所以哪怕是杨淑妃日子也不好过。
“母亲，你和昺哥儿无碍吧？”赵昰望着杨淑芬，又看了一眼她拉着的昺哥儿。
“我们没事，在这里休息一下，老将军他们怎么样？”杨淑妃问着，目光却不时扫向跟在一边的杨亮节，显然这个问题是杨亮节提出的。
赵昰前几天倒是用过杨亮节，可惜此人极其好权，若不是赵昰见机不对，安排他来照顾母亲，估计这个舅舅已经开始与杨镇抢权了——他不敢跟老将军抢，甚至有些惧怕老将军。
如今没了职务，却依旧尝试用母亲影响自己，真真让他想不明白自己这舅舅怎么了，难道得了没权利会死综合症？
“还好，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昨晚偷袭的突然一些，但问题不大，后军天亮前就稳住了，一切正常。”赵昰安慰着说道。
他要敢说还没联系到老将军，估计自己舅舅就敢跳出来主持大局。
两人又谈了几句，昺哥儿突然插嘴问道：“哥哥，我们会死么？”
众人一愣，赵昰最先反应过来，哈哈一笑，宠溺的揉了揉弟弟的脑袋，道：“怎么可能，我在陪他们玩游戏，看他们能不能抓到我们，不用怕，有哥哥在。”
这边刚安慰完，洞口有亲卫奏报，说是老将军请赵昰过去。
“我先去后面看看，你们休息好就继续赶路，不用怕，我们一定会平安到达婺州的。”赵昰说的笃定，而事实上，他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笃定了。
向后走了不远，在遇到郭玉存的地方，赵昰看到了满身鲜血的老将军。
“老将军上阵了？”赵昰急忙上前替代老将军的亲军，伸手扶着老将军。
“范文虎这辈子就打了这么一场算是精彩的仗，让我遇到了，不上不行啊。”他表情变得严肃且沉重起来“杨镇阵亡了。”
赵昰一愣，他知道杨镇会死，却没想到杨镇会死在昨晚的偷袭，杨镇死了，宋军必然军心大乱，这个时候确实需要老将军亲自上阵鼓舞士气。
“杨将军是个英雄。”赵昰肯定道“朝廷不会亏待英雄，该有的哀荣，后期我们都会补上，现在，我们还是要化悲痛为力量，否则十万人，都会葬送在这里。”
老将军点点头，他生生死死见的多，只是怕赵昰受不了，或是恐慌，既然赵昰能想开，他就不需要安慰了。
“后面还安稳么？”赵昰问道。
“夜晚偷袭，他们也没讨到好，我们死了千多人，对面至少扔下三千尸首，范文虎还是那性子，关键时刻不敢拼命，要是他敢一举攻上来，我们未必顶得住。”老将军找个地方坐下，有亲军递上水。
“杨镇措不及防被杀了，我听了消息直接支援最前线，一举冲破敌人的进攻，敌人五万人黑夜里乱七八糟的跑了，现在他们伤亡肯定不小，而且大多数人有些胆怯了，接下来应该好走了。”老将军大口喝下水，长长出了一口气。
赵昰点点头，双眼在快速活动，脑子里打着算计。
“老将军，范文虎这个人，我虽然看过他的生平，但终究没有接触过，您接触过他么？”赵昰问道。
“交往不深，但也接触过，怎么了？”老将军疑惑。
“我只是想知道他的性格，看看能不能，”赵昰停了一下，才接着说道“看能不能把他说和过来，让他拨乱反正。”
老将军一愣，显然没有跟上赵昰的脑回路，瞪着双眼望着赵昰，许久没有说话。
八天，十万人才走完一半的路程，而此时不管是宋军还是八万宫廷之人，全部都极其疲惫。
因为蒙古兵一直在森林外巡视，十万人的队伍只能在森林中奔走，这大大的拖延了速度，也增加了行进难度。
赵昰从第三天开始，通过手中的文士对八万宫廷之人进行了整编分配，让老弱跟青壮在一起，便于相互协助前行。
这效果初期还好，可到了后期战事吃紧，一部分青壮抽到后面当苦力，导致整个队伍速度再次慢下来。
“不行，就舍掉一批人。”秀王红着眼睛站在赵昰面前，这些天他已经见到了赵昰的能力，对他的手段很是佩服“这恶名，我背着。”
赵昰无力的摆摆手，自己找个树根坐下，清晨山上有些薄雾，湿漉漉的，旁边累的快要散架的王道赶忙上前为赵昰铺上软垫，却被赵昰挥手拒绝了。
“舍不得，舍了，人心就散了，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赵昰的声音依旧沙哑，此时他的嗓子已经不疼了，可声音却没有变回来，应该是声带出了问题。
“那就请益王先随精锐离开，我大军在后吸引火力。”秀王嘴上全是水泡，上火烧的。
“我是不可能走的，我一个人到了婺州，没什么用，这样的乱世，光一个朝廷正统没人理。”赵昰从怀中掏出干粮吃了一口，说道。
其实哪怕他孤身去婺州、温州、福州，只要能证明身份，还是有人愿意尊他为皇帝的，可是，他不能走。
他如今在这十万人中，有了很大的威信，身边的几员大将，对他也很信任，如果悍然放弃，他不知道可以依靠谁，宋朝被灭的太快了，崭露头角的豪杰不多，赵昰知道的更少。
有限的这几个，必须抓牢、控制，为我所用。
“翁翁不必再劝，我意已决，翁翁若还有体力，就跟我再巡视一趟。”赵昰起身，拿过身边的木棍，继续前行。
十万的队伍到现在还没有崩，是弥足珍贵的，赵昰不知道真正历史中到达婺州的有几人，但他相信，有了自己的队伍，能到达婺州的人更多。
一路上，赵昰见到很多瘫倒在路旁的宫女太监，他沙哑着嗓子安慰大家，告诉大家追兵被老将军拦截，现在很安全，大家可以放心休息。
而事实上，赵昰已经与老将军断了联系，昨晚元军猛烈的攻了一波，队伍被打散了，大家是抹黑南行的，大队伍没有散开，还是赵昰之前组织的小团队居中联系起的作用，可跟后面的军队，暂时还没联系上。
天亮的时候，赵昰便派出江镗去后方联系军队，此时还没回来。
又走了不远，赵昰看到坐在树下的茂村西，此时他早就没了之前工整模样，头发乱乱的仿佛乞丐，衣衫破碎好多处。
虽然模样不怎么好，但茂村西的精神却不错，双眼带着血丝，手上拿着一个本子，赵昰交给他的炭笔正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来到茂村西身后，见他正画着各种齿轮，时而抓耳挠腮，时而恍然大悟。
“你留下来，看着茂匠师，不要打扰他，保护他的安全。”赵昰对自己身边的一个亲卫说道。
此时赵昰身边还有亲卫十人，更多的亲卫让他安排给母亲和弟弟。
继续前行，便看到一些人在一处山岭上做饭，锅里煮着稀粥，米饭很稀，队伍的粮食也有不足，必须控制。
“这里谁负责？”赵昰上前问道。
“王爷，我负责。”回答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穿着文士袍，是三十六个领头文士之一郭玉存。
“生火很危险的，小心不要引来敌人。”赵昰道。
敌人之前尝试派出小分队越过宋军攻击前面的队伍，开始造成了一些混乱，后来赵昰让所有人都拿个木棍，遇到敌人大家一起上，能过来的本来就不多，很快便被人民的海洋吞灭。
“我这里聚拢的都是病人，再不吃点热食，我怕他们挺不住啊。”郭玉存无奈的说道。
赵昰走上前，果然看到山阴处有很多人躺在地上，有气无力。
“御医怎么说？”赵昰问道。
“看过了，伤寒，需要休息和草药，草药已经有人去采了，休息就只能这样了。”郭玉存道。
赵昰点点头，道：“他们喝的水也尽量煮过再喝，更健康。”
郭玉存应下，赵昰继续向前走，刚刚翻过一个小山头，便被一位侍女叫住，这是母亲身边的人。
“母亲在山洞里，想见我？”赵昰问道。
“是的，淑妃很担心您，淑妃说，一家人还是在一起的好。”侍女说道。
赵昰点点头，脑中却闪过一句台词：一家人最要紧的是齐齐整整。
甩去脑中的想法，赵昰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自己是真累迷糊了，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来到山洞，只见原本端庄秀美的杨淑妃，此时也鬓发混乱，衣衫破旧。
三天前所有的帐篷一类物资在赵昰的要求下已经抛弃，所以哪怕是杨淑妃日子也不好过。
“母亲，你和昺哥儿无碍吧？”赵昰望着杨淑芬，又看了一眼她拉着的昺哥儿。
“我们没事，在这里休息一下，老将军他们怎么样？”杨淑妃问着，目光却不时扫向跟在一边的杨亮节，显然这个问题是杨亮节提出的。
赵昰前几天倒是用过杨亮节，可惜此人极其好权，若不是赵昰见机不对，安排他来照顾母亲，估计这个舅舅已经开始与杨镇抢权了——他不敢跟老将军抢，甚至有些惧怕老将军。
如今没了职务，却依旧尝试用母亲影响自己，真真让他想不明白自己这舅舅怎么了，难道得了没权利会死综合症？
“还好，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昨晚偷袭的突然一些，但问题不大，后军天亮前就稳住了，一切正常。”赵昰安慰着说道。
他要敢说还没联系到老将军，估计自己舅舅就敢跳出来主持大局。
两人又谈了几句，昺哥儿突然插嘴问道：“哥哥，我们会死么？”
众人一愣，赵昰最先反应过来，哈哈一笑，宠溺的揉了揉弟弟的脑袋，道：“怎么可能，我在陪他们玩游戏，看他们能不能抓到我们，不用怕，有哥哥在。”
这边刚安慰完，洞口有亲卫奏报，说是老将军请赵昰过去。
“我先去后面看看，你们休息好就继续赶路，不用怕，我们一定会平安到达婺州的。”赵昰说的笃定，而事实上，他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笃定了。
向后走了不远，在遇到郭玉存的地方，赵昰看到了满身鲜血的老将军。
“老将军上阵了？”赵昰急忙上前替代老将军的亲军，伸手扶着老将军。
“范文虎这辈子就打了这么一场算是精彩的仗，让我遇到了，不上不行啊。”他表情变得严肃且沉重起来“杨镇阵亡了。”
赵昰一愣，他知道杨镇会死，却没想到杨镇会死在昨晚的偷袭，杨镇死了，宋军必然军心大乱，这个时候确实需要老将军亲自上阵鼓舞士气。
“杨将军是个英雄。”赵昰肯定道“朝廷不会亏待英雄，该有的哀荣，后期我们都会补上，现在，我们还是要化悲痛为力量，否则十万人，都会葬送在这里。”
老将军点点头，他生生死死见的多，只是怕赵昰受不了，或是恐慌，既然赵昰能想开，他就不需要安慰了。
“后面还安稳么？”赵昰问道。
“夜晚偷袭，他们也没讨到好，我们死了千多人，对面至少扔下三千尸首，范文虎还是那性子，关键时刻不敢拼命，要是他敢一举攻上来，我们未必顶得住。”老将军找个地方坐下，有亲军递上水。
“杨镇措不及防被杀了，我听了消息直接支援最前线，一举冲破敌人的进攻，敌人五万人黑夜里乱七八糟的跑了，现在他们伤亡肯定不小，而且大多数人有些胆怯了，接下来应该好走了。”老将军大口喝下水，长长出了一口气。
赵昰点点头，双眼在快速活动，脑子里打着算计。
“老将军，范文虎这个人，我虽然看过他的生平，但终究没有接触过，您接触过他么？”赵昰问道。
“交往不深，但也接触过，怎么了？”老将军疑惑。
“我只是想知道他的性格，看看能不能，”赵昰停了一下，才接着说道“看能不能把他说和过来，让他拨乱反正。”
老将军一愣，显然没有跟上赵昰的脑回路，瞪着双眼望着赵昰，许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