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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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与百姓共治天下

    “有宋以来,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然文彦博曾言,非与百姓共治天下,今国难当头,皇帝、士大夫、百姓,皆身处囹圄,无人可以独活。”

    “蒙元残暴,成吉思汗灭金,对金国都城中都屠杀一月不封刀,百万人死于中都,冤魂满城,尸横遍野。”

    “又有西征花拉子模,于其新都撒马尔干屠杀全城,一个不留,尸体相枕,凌乱俯于郊野。”

    “还有西夏一战,屠城令下,一城百姓只活一百零六户,尸堆成山,血流成河。”

    “去年,常州抗击伯颜半年不堕,城破后惨遭大屠杀,只有七个人躲在桥下未遭毒手,你们还记得么?”

    粗壮的喘气声连成一片,将士们瞪红了双眼,杀戮,没能让他们恐惧,反而像是愤怒的催化剂。

    “皇帝、士大夫、百姓,无人可以独活,你们要记得,常州守将刘师勇疾呼‘吾城即破,金山长矣’犹在耳边,常州护国寺长老万安和莫谦之高举的‘降魔’大旗上鲜血未干。”

    “华夏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每个人,每一个人,皇帝、士大夫、百姓,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吧,觉醒吧,向着我们的敌人,向着残酷的蒙元,冲锋。”

    阀门再一次被打开,怒吼接连成片,十万人,十万张口,齐齐的呐喊着‘冲锋’,声震古林,远撼临安。

    “我在这里承诺,若有生之年驱除鞑虏,恢复山河,必与百姓共治天下,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

    最后这几句话下来,赵昰的喉咙已经沙哑,他的脸颊通红,双眼也是通红,脖子上,额头上,一根根血管窜动着,他在疯狂的,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嘶吼,恨不得喊裂声带,恨不得喊裂山河,让全天下,让全世界听到他的声音。

    为了这一刻,他准备了三个月,为了这一刻,他费力的猛扣自己不懂的文言文、繁体字,查找史书资料。

    为了这一刻,他悬梁刺股回忆洪秀全的口号,为了这一刻他不顾良心的谴责撒下弥天大谎。

    他要给天下人一个目标,他要给华夏一个机会,就像这老天把穿越劈头盖脸的砸向他一样,他也劈头盖脸的把这样一个机会砸给这个世界。

    这一切,是他经过深思熟虑的,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信口开河。

    这其中,有考量,有选择,敢喊出与百姓共治天下,他就做好了与部分士大夫决裂的后果。

    这是可怕的选择,却也是正确的选择。

    可怕,是因为在这样一个封建社会,权利集中在士大夫手中,与士大夫为敌,哪怕是大权在握的皇帝也没有这样的胆量,更遑论实力了。

    正确的,是因为不是所有士大夫都站在人民的对立面,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时代,敢跟蒙元死磕,不顾身家性命的士大夫,并不介意与百姓站在一起。

    赵昰查阅史料,去年纸城铁人一战,伯颜二十万大军活活被挡住半年,为了一举攻陷常州,元军几乎所有有名的大将全部参加到了战斗之中。

    除统帅左丞相伯颜外,有“才略过人”的中书右丞相阿塔海和惯于征战的“权枢密院事”的怀都;有都元帅张拔都和“善骑射”的昭勇大将军塔出;有“勇冠三军”的武义将军完者拔都和“为人骁勇”进攻樊城“勇敢出诸军右”的完者都;有大败宋大将夏贵的昭武大将军帖木儿不花和总督李庭;有在焦山战斗中“冒流矢沿流麈战八十里,身被数伤,裹伤殊死战”的昭勇大将军忽刺出,还有那个叛将,充当元军南下急先锋的大汉奸吕文焕。

    一城百姓的死磕,能抵挡蒙元大军半年,若是城城如此,谁能亡宋?

    何况,发动人民的力量战胜敌人,这是有前车之鉴的,一切站在人民对面的敌人,都是纸老虎,赵昰没有这种智慧,却有这种见识。

    喊出最后一句话,赵昰觉得自己的声带裂了一般,火辣辣的疼,他尝试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什么声音,他低头看向身前的众人,只见所有人都激动的望着他。

    不能说话,场面有些尴尬了,努力的张张嘴,声音出来了,很沙哑,很小,所有人都望着他,期待他在讲几句,尤其是对他最后畅想出的理想世界,更是让人不能自拔。

    可惜,口不能言,赵昰有些焦急,若是最后不能有个很好的收尾,这完美的演出就有了败笔。

    “老臣愿与益王共勉,驱除鞑虏,恢复山河,与百姓共治天下,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

    老将江万载第一个发声,打破了沉静,一时间也唤醒了众人。

    “我等愿与益王共勉,驱除鞑虏,恢复山河,与百姓共治天下,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

    “我等愿追随益王,驱除鞑虏,恢复山河,与百姓共治天下,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

    “我等愿为益王效死力,驱除鞑虏,恢复山河,与百姓共治天下,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

    共勉、追随、效死力,各种回答不同,却都愿驱除鞑虏,恢复山河,也都愿意与百姓共治天下,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

    赵昰脸上带着鼓励的笑容,使出全身的力气让自己的双眼有神,给每一个注视自己的人回应一个肯定的点头。

    他知道,为懵懂的人指路,在懵懂的人心中,指路者的一个肯定,会让人愿意效死力的,前世年少青春萌动的时候,热血不曾退怯的时候,自己不也是如此么?

    有了老将军出面组织,人群渐渐散开,三三两两的各归其位,可他们口中却依旧不停的讨论着所听的,所见的。

    江万载来到赵昰身边,他第一次仔细观察这个少年,弱不禁风的身材,面容依稀可见赵家天子独有的宽厚模样,但他觉得,这少年不一样。

    老将今年正处于古稀之年,七十岁整,年龄上已经过了不惑与知天命,经历上更是为大宋征战南北,一度攻陷金都蔡州,一雪百年“靖康之耻”,这样的年龄与阅历,早就让老人成为妖精一般的人物。

    赵昰话语中的煽动性,他怎么能听不出来,无处不均匀,无处不饱暖,他又怎么会信,不过,他却并不觉得可耻,反而欣赏、肯定。

    这个世界已经乱了,宽厚的天子不适合这里,这里需要一个可以引领众人前行的枭雄,何况,一定会成为皇帝的益王,只能称之为雄主,怎么可能是枭雄呢?

    这么想着,老人的脸越发的慈祥了。

    “昰儿孟浪,将军勿怪。”声音沙哑,仿佛在戏园子里唱了一辈子戏的老人。

    “益王还请少说话,嗓子为重。”老将军拱手道。

    赵昰点点头,不过还是开口道:“昰儿处理首尾。”

    老人善意的笑着,道:“恩,你处理,我就陪陪你,陪陪大宋未来的皇帝,我们的雄主。”

    赵昰一笑,不再说话,因为嗓子确实疼。

    他对着身前的士子摆手,三十六名选出来的士子上前,紧紧的把赵昰和老将军围在中间——他们知道赵昰有事情吩咐,不想让他费力,所以靠的很近。

    “机会,现在,把我的话,宣传出去。”嗓子太疼,只能简短的说,而且要经常断句,缓一下“分配,一处不落。”

    众人应诺,其实早就做过安排,赵昰只是不放心,想要嘱咐两句,不过以目前的嗓子,也不能多说什么。

    “臣等已经安排妥当,持益王令,四处宣扬,无有遗漏。”为首一人唤作王青,他拱手说道。

    赵昰点点头,拱手向众人行礼,众人哪肯,只是不能劝说,便又都跪下受礼。

    “王青。”赵昰叫住要跟大队伍离去的王青,王青驻足回头“军队,重要,精选,深挖。”

    王青与他日久,能明白他的意思,道:“已经安排最精英的人去军队,一定会深入到士兵一级宣传,并尝试驻留,今日我等宁可不休息,也一定把事情做完。”

    赵昰再次拱手,道:“辛苦。”

    王青回礼,转身充满力量的离去。

    望着自己撒出去的种子,赵昰目光严肃,他不知道,结局会怎么样,他只知道,自己尽力了。

    回头,向着老将军歉意的一笑——让这些士子下入军队,可以说是对老将军的夺权,他不能不抱歉。

    “你做的很好,也是正确的,等这些士子宣传完,部队会更有战斗力,这是好事。”老将军自然体会了赵昰的意思,却不以责怪,反而支持。

    赵昰拱手感谢,老将军回礼,心中却想着赵昰的礼贤下士。

    只这一会,赵昰便拱手三四次了,以他王爷之尊,哪怕落魄了,也不止于此。

    他却不知道,前世赵昰管理公司便是如此,那个时候人们才不会如同现在一般等级分明。

    民智觉醒,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想让人付出,必须自己先付出,互相尊重是基本,而不是什么礼贤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