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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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归来

    向商队随行讨要了半张馍饼,男子边吃边走,他非常知趣的不与人同行。脑子里回想着听来的信息,果决狠厉的眼神一闪而过。

    ……

    金陵四周低山盘曲,山环水绕。传昔年始皇帝埋金于此,妄图断此地龙脉,故称金子陵墓。时年拓运山河,长江横跨,累千里雪山之精入淮水两地,故此成人杰地灵之风水。

    官道边的树木愈发密集,男子也越发的熟悉周围环境。

    暖风熏得他有些犯困,一宿未能合眼本是对体力、精神消耗很大,加之惊心动魄又死而复生,更让他困顿异常。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上下眼皮子拼命打架,随时都有可能睡着。

    半个时辰后他到了白下桥,桥下车马众多,掀开摊布供士卒查看,商队领头的男子悄悄递上一包裹,看差士卒便是一脸不耐烦的摆手,匆匆而过。

    男子身前站着的是名老妪,弯曲的脊背上架着一筐竹篓,再用蓝色星条状的锦布盖于其上。

    快轮到老妪时,她先行取下竹篓以供士卒检查,满是皱纹的脸上又有许多担忧。

    那士卒斜眼瞥了老妪一下,拿脚尖勾起布盖,漫不经心的往竹篓里瞟,当即蹲下身子拿出篓子里的绣鞋,冲着身后嚷嚷道:“哥几个,看看这鞋咋样?送给巷子里的姐姐们,可还拿的出手?”

    旁人回说:“六娃子,别以为送双鞋就能讨得她们欢心,人家要的是真金白银,会稀奇你手里的烂鞋?”

    被唤作六娃的士卒好生端了一会儿绣鞋,一脸不耐烦道:“走,走。”说话间将绣鞋别去腰后。

    正此时,久未发声的男子健步上前,一把抓住六娃的胳膊,沉声道:“将鞋还来。”

    六娃子定睛一看,面前的男子披头散发,灰头土脸脏兮兮的,作势便要踹出一脚,却见那男子打开左手的包裹,露出一颗苍白的人头!

    霎时间大惊失色,士卒连滚带爬着向后退去,失声道:“杀、杀人啦!杀……”

    本在一旁闲聊的士卒听了呼喊,便向此处望去,当即拔出腰间佩刀,呈圆形站列将那男子重重围住。

    男子不慌不忙的向前走,只听六娃连声大喊:“你……莫过来……别过来!你……站住、站住……”

    男子蹲在他身边,一把抽出他别在腰后的绣鞋,见鞋上沾染了灰尘,便在肩上拍打,再吹下两口尘土。

    他转身回到城门登记处,那原是负责记录的文书早已躲得远远,男子提笔上书——沈秀才常买。

    将纸张和绣鞋一并交于老妪,男子嘱咐:“老人家往后再来城里出摊,便将这张纸摆在显眼位置,生意当会好些。”

    老人能分辨出对方眼眸里发自内心的真诚。

    莫要看眼前的小年轻手里拿着颗人头,实在骇人的厉害,以老人的经验来说,越是这般大胆,越非常人。她将信将疑的接过纸张,粗糙的皮肤像似没有釉的瓷器,堆叠成一副感激的微笑。

    正此时,从士卒中站出一人怒呵:“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招摇!可知我金陵城苏知州大名!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对!你究竟是何人!可敢报上大名!”

    世间从不缺少瞧热闹的人,有好事者向那老人讨来纸张,仅一眼后大惊道:“你!你是沈秀才?”

    “哪个沈秀才?”

    “难道是晚晴楼的那个沈秀才,不是说消失了好几天吗?”

    “对呀,听说能找到沈秀才,就能去晚晴楼拿一万贯赏钱嘞!”

    议论声此起彼伏,看热闹的越来越多。城门口让人堵住,后方队伍里便是有不少人上前探看,听清了四周的议论声,就向场中看去,无须几眼便有人大喊。

    “沈、沈秀才!他真是沈秀才!”

    “是了,是了。上元夜里某亲眼见过,真是他!”

    “咱也见过,还是在晚晴楼下哩!”

    远山坊商队的中年男子恰好也在此地,看着那手提人头的男子,一副茫然神色。

    围观人群的声势很大,不少人为场中男子正名,使得士卒们稍显犹豫,领头人问道:“你可是晚晴楼的沈秀才?”

    男子轻声道:“在下正是金陵沈默,沈长卿。”

    一语闭,随之而来的喧哗吵闹跌宕起伏。

    沈秀才之名,如今已在金陵城中家喻户晓。下至咿呀学语的童子,上至耄耋老人,无不知晓沈秀才大名。

    除去陈映容满城派发的悬赏告示以外,大多是因为沈默两词既出精妙绝伦,加之夫妻二人情深意切,实乃才子佳人的最佳模范。

    据传黑市里,已经出到一千贯一张,但求沈秀才《咏梅》亲书。

    值得一提的是,城中有不少待字闺中的小娘子下定决心要嫁去沈家,做那常伴才子左右的红袖巧手,只要能率先听到沈词,便是去做丫鬟也无妨。

    追星的狂热就是如此的疯狂,在中古世纪的金陵也不例外。

    好在他沈默消失了数日,否则陈宅的大门恐怕早就让人给挤破了。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再是城门外人头攒动了,连城门里也是满当当的人群。

    沈默缓缓地走到城墙边,从墙上撕下一张悬赏告示。

    领头的士卒一直在小心着观察他的动作,到了此时惊愕的扶住了下巴。

    “秀才、沈才子,撕下的可是清风寨许老三的告示?”

    “头,好像是……还真是清风寨的!”

    “天呐!咱们苏知州剿匪剿了两年都没抓到了许老三,竟然……”

    士卒间的低声议论立马吸引了围观者的注意。许多人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一开始还以为沈秀才揭下的是自家悬赏,不料他原来……

    “许老三!清风寨的许老三!”

    “嚯!当真是清风寨的三当家!”

    “许子夫此人煞是凶狠,跟你们说啊……”

    万众瞩目之下,沈默躬身示意众人,之后进了城门。

    负责守卫的士卒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从未遇到过如沈秀才这般情况,闻所未闻,更别说是亲眼所见了。领头的士卒急忙招来手下,随秀才身后。

    他顺着大路往前走,踏过武定桥入了御街,身后聚集的百姓如织,将整条御街围得水泄不通。

    府衙,门前的衙役也被眼前浩大的阵势吓得不敢作声,只能眼睁睁看着沈默敲击鸣冤长鼓。

    三声后,从府门内出来一名幕僚。

    这一刻,告示与人头齐飞,沈默抱拳道:“某今日尚有要事,明日再来!告辞!”

    幕僚哪里见过他这样的怪人,揭了悬榜却不领赏,送来了人头却又要走,指着他嚷道:“你是何人!”

    “金陵沈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