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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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燕雀湖畔(一)

    车厢内,陈映容蹲在他身前,解他衣带,沈某人当时就傻了。

    只见纤手从腰间划过,着实惹人遐想。

    她抽下黑丝绒带,换将上一束星云纹饰,再散尽乌发,着灰丝缠束,戴一方乌角巾。

    整理妥当,她又弯腰端了他许久,才说:“相公打扮一下,也挺俊的。”

    似乎是自己误会了,沈默罕见的低头,含糊道:“你开心就好。”

    陈映容看着他腰间的香袋,琢磨了许久,“谁送的?”朝着香袋一指。

    “哦!”沈默恍然道:“是朋友送的。”

    “摘了!”

    “挺香的。诶,你别扔啊……”

    ……

    二人又在车厢内絮了会儿话,多半是沈默在解释关于香袋的问题。马车也在城门处停下,门前拥堵的人群甚广,二人只好步行出城,途中挨肩擦背,就将她护在怀里。

    花了两刻的功夫才从东门出来,过了白下桥,人头攒动自不必说。

    未到中午,掠过的春风仍带着丝丝凉意让人清爽,心情也随之畅快。

    天上的云看上去不高,是有些低的,也许是因为飘荡在空中的纸鸢,让人觉得云儿就在眼前。

    孩童们在地里奔驰,寒冬的约束在暖春里释放,随意的在地上铺一层布,便能坐下,倒让人觉得洒脱。

    他们的目的地不在这里,与人约好的见面地点还在前面。途中偶尔会有人打招呼,沈默认不出对方,便点头示意。二人顺着大路往前走,到了十字路口,偏转向左,气温也随之下降。

    沈默几次想去牵他,总觉着大庭广众之下有些不妥。陈映容也不在乎那些,挽起他的胳膊,斜靠着肩膀。

    像似被踩着尾巴的狐狸,沈默前后左右瞅了一遍,发现有不少夫妻情人似他二人,这才安下心来,享受难得的安宁。

    “早上弄了条大鱼,晚上回家吃。鱼头炖汤,鱼肚烧着吃弄糖醋的,鱼尾炸一下,肯定下饭。”

    “听相公的。”

    “春意盎然,几天没见着太白兄,还有点想他。”

    “李家哥哥不是在饮酒,就是在去饮酒的路上,倒也潇洒。”

    ……

    ☆

    燕雀湖畔有凉亭一所,亭内坐着三人,余下的一座是不坐人的。

    古逸叶作为金陵第一才子,自矜的微笑应对,并未对二人的发言,做出直接回应。

    左右各座一人,姓齐的才子其家世算不上显贵,甚至有些落魄,一袭书生袍浣洗的褪了颜色,但也无人敢轻视于他,做为乡试第一的解元公,也只有家世与风流自成一派的古逸叶能稳压他一筹。

    另一人姓秦,字有德。星月楼掌柜之子,口吐莲花,屡出金句,不时来上几首佳作,也让人尊奉其为才子。

    如今蹦出个沈秀才,在金陵城中为祸一方,抢了第一才子的风头不说,顺带着连着他俩也没了昔日光华。

    今二人相见,往日的较劲与比斗不提,以诗词是否有用为题,展开了极为激烈的讨论。几番话总结下来,大致意见可归乃为——有沈姓者,俳优之辞甚善,得制科以显身。

    潜台词就是,姓沈的除了会写诗词,大抵上算得上个伶人,当权者的玩物,高兴了喊你,不高兴了扔你。他日科举,也走不了正途,只能去制科试试,应宏词一科,兴许能混个举人。

    似乎是觉得贬低沈默能弥补近日的心理亏欠,二人的言论获得了场边众人的附和。

    古逸叶的心思没在这上,视线在场中穿梭,半晌也没寻见那道倩影,便端起茶杯小啄一口。

    据此五里之外,已经能感受到风里夹杂的湿气,沈默连打了几个喷嚏,冲着身边人笑着说:“映容,本秀才在你身旁,莫再想我。”

    “哦?妾一直在想太白,并未想相公。”

    “厉害,厉害!那苏小娘子不知现在何处,天挺冷的,会不会冻着,真叫人担心啊!”

    “!!!”陈映容当即推开他,扯下面纱便要发火,奈何余光瞥见旁人。她搀回沈默,改口道:“相公想的人就在身后!你若敢后头,老娘掐死你!”

    “呃。”沈默不敢再有动作,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才微微偏头。

    ……

    苏馨语似乎为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沈默也没好意思细看,匆匆瞥了眼,抬手施礼,“沈某见过苏小娘子。”

    对方施下万福礼,略过他拉起了陈映容,说道:“陈娘子好福气,奴家那些闺中密友都很羡慕陈娘子呢!能得一人如此,还有何求。”

    陈映容堆出一副标准的礼貌式微笑,“苏小娘子说的哪里话,古公子丰神俊秀,况且对娘子你如此痴情,倒是让奴家羡慕不得呢。”

    一番友好而又互吹的交流之后,苏馨语带着丫鬟先行,沈默再去牵她时,却被一手推开。

    “小妖精!自打她出现,相公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

    沈默方才是多看了苏馨语几眼,那时陈映容正与她说话,便以为不会被发现,当下露了现形,只好诡辩道:“我哪里是看她呀,娘子的发髻盘得好看,不免多看了两眼。”

    “骗子!”陈映容怎会信他。

    沈默自认倒霉,正欲上前追她,不想又让人拍了肩膀。

    拍肩之人是一男子,沈默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全然没有印象,拱手道:“兄台唤住在下,所为何事?”

    “哦,无甚要事。只是想问问兄台,此地距离燕雀湖还有多远呐?”男子的声音有些怪异,长相也有几分阴柔。

    沈默也没多想,直言道:“方才听说还有六七里,如今四五里路吧!”

    “多谢!”阴柔男子抱拳举步。

    挑了挑眉,沈默这才想起陈映容,加快脚步追寻,到了燕雀湖畔才看见她的身影。从路旁上摘下一小枝榆树花,递到她面前,“春江花月夜,怎比得了我家娘子。”

    “算你识相!”她将榆树花拿在手里转了几下,又还给沈默。

    彷若无人的为娘子戴花,两情缱绻、郎情妾意惹人艳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