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鬼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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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草鞋

    “老瘸子,小傻子,老瘸子喝酒爱打小傻子,小傻子挨打笑哈哈……”



    



    “不,小傻子也变成瘸子了!俩瘸子,老瘸子打小瘸子!”



    



    一群孩童追着李一凡时不时丢点泥巴块石头子,时不时吐口水甩鼻涕,这些李一凡早已习惯,从记事起这座城镇的人对义父和自己的态度就不友好,或许是因为是义父喝多总爱说自己是剑仙惹人烦吧。



    



    回到茅屋,关上篱笆院门依旧有不少顽童扒拉开稀松的篱笆大声叫嚷着,石头泥巴口水鼻涕样样照旧一个没少。



    



    “滚!信不信老子祭起飞剑削了尔等项上狗头!”那间晴天露光雨天落雨的茅草屋传来一阵醉醺醺的怒骂,吓得顽童忙缩回身子,但过了会又照旧顽皮起来,直到李一凡进了屋子关上了那扇破旧木门后才悻悻离去,离去前还三两约好下次继续。



    



    这间茅草屋年久失修四处漏风落雨不说,里面还没一样像样家具,仅有的一张桌子还缺了一条腿,桌面积累的污秽一看就不是三五月能累下的,到时那张床挺让人注目的,两头用木头墩子架起朱红漆面油光闪闪的,好嘛,这不就是谁家的棺材盖子吗!上边躺着一头发花白破衣烂衫的老头,抱着一根黑不溜起一米长短的铁棍子眯着眼,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淌,枕着一块砖头旁边还放着两个歪倒的酒瓶。



    



    “义父,我回来了。”李一凡拖着伤腿来到床边,将酒瓶收拾起来又去桌子倒了杯水。



    



    “酒……酒……”老头被叫醒,吧唧着嘴皱着眉一个劲嚷着。



    



    李一凡微微摇头,将碗中的水倒入酒瓶递了过去。



    



    老头眼睛都没睁开,伸手接过酒瓶就往嘴里灌,咕咚咕咚一阵后打了个嗝,一副满足的样子,“坠星楼的酒又参水了,待我日后剑经大成,定要飞剑取那些个狗眼儿啊!”半嚷半唱吼了句后,老头倒头鼾声大起。



    



    李正从床下拿出两个地瓜和装有盐粒的纸包,给义父盖上粗布后悄悄走出屋子,来到碎了半截的水缸旁着手准备一餐。



    



    “一凡,一凡!”篱笆外传来一阵呼唤,很快出现一张略白的圆脸姿色平平女子。



    



    看到女子后,李一凡张嘴露出一口白牙,笑的格外开心,小荒镇能让他感到亲近的人就是这个女子了。女子叫岚姐,是月影楼的姑娘,据说是逃难时跟家人走失了,被人贩子卖到了月影楼,当年要不是岚姐可怜自己肯喂他几口奶,恐怕此时已经没他这个人了。



    



    “岚姐,今天歇息啊?”



    



    岚姐白了一眼,“歇个屁!新来了一群小丫头正吃香呢,哪还有姐姐我忙活的份,给我开门!”



    



    李一凡忙去开门。



    



    岚姐进了院子,看到李一凡腿上布衫的殷红和走路怪异的姿势,双眼顿时红了起来。



    



    “你这不要命了!那赌命的局你怎敢去啊你!你怎能如此想不开呢你!”岚姐死死抱着李一凡泣泪横流,滚烫的泪珠很快打湿了李一凡肩头。



    



    “没事的姐,我一定能胜出!”以前被岚姐抱着倒也没什么异样感觉,但自从半年前半夜寻找义父,发现义父醉倒在刘寡妇窗户外,刚要扶走义父时听到了刘寡妇屋里像猫叫的声音后,他好奇看了一看后,从此不知为何便不愿被岚姐如此亲近了。



    



    “胜出?胜了又如何?你缺钱?缺钱你跟我说啊!姐有的是!”岚姐从怀中掏出一块微微发黄的白色手帕,打开后里面放着一块碎银和几枚大钱。



    



    “姐,签了生死契,我不去就会被打断一手一脚。”玄蜂赌蜜必签生死契约,违者被抓到不但打断一手一脚,还在挂在镇外歪脖子柳树上一天一夜。



    



    伸手想要抱抱岚姐安慰这个一直照顾自己像母亲更多一些的女人,可手刚伸出就被心中那股不知哪冒出的抵触硬生生打消了这个念头。



    



    “姐,小荒镇多少人都是土里刨食到老草席一张乱坑一个这样了了一生,何况我还要为义父和你养老为送终呢。”



    



    岚姐破涕为笑被逗乐了,脸上妆容被泪水打花了,忙用手帕擦了擦,白了一眼,“谁要你养老送终,别拖姐姐后腿就是了!不过你老实跟我说,你搏命赌钱所谓何事。”



    



    “玄道大会!”



    



    岚姐愣住了,第一次感觉这个吃自己奶长大的小子有些陌生,在她肚皮上趴过数不清记不得的男人,大多都是小荒镇上的人,缠绵卯劲时的话自然当不得真话听,但那些男人吹嘘时最多是马上要挣多少钱,或自己多有能耐,但像李一凡这样志向的绝无仅有!



    



    玄道大会,莫说云秦国,就是四洲八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那是神仙组的局,用来切磋交流和招收各地有资质的少年入门的活动。



    



    “一凡,姐见识少,不懂你的抱负,但别嫌弃姐是女流之辈没什么抱负说的话泄你气。”岚姐叹了口气,继续道:“玄道大会九年举行一次,这个姐是知道的,但姐想问你,你可知道每一次参加选拔的求仙少年有多少?最终又有几个被仙家带走?”



    



    没等李一凡回答,岚姐抢着回答,似乎怕晚说一会儿就会劝阻不了,“万中无一啊!整个蛮州,近三十年没一个被选中的!我的傻弟弟啊!你就是去了又如何呢,听姐的,千万别去!”玄道大会在各大国家的首都都会举办,而小荒镇离云秦首都安京十万八千里远,莫说是李一凡这般少年了,就是三五结伙的壮汉子不到迫不得已也不敢去那么远的地方啊。



    



    “姐,还没吃吧,你等我再去拿个地瓜,我给你熬碗粥。”



    



    李一凡岔开话题的小伎俩被岚姐直接击破,这个丰满的熟女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装出一副气冲冲的模样,“你听不听姐的!”



    



    少年突然一动不动,也不说话,过了会岚姐才感觉不对劲,刚要询问却看到少年露出白牙笑脸,语气如往常平淡道:“姐,你说的那个还早,成不成要看能不能过了明天。”



    



    明天……



    



    岚姐放佛被施了定身术,良久后才松开手,神情落寞,“是啊,待过了明天……”



    



    “放心吧姐!这些年我都活过来了,明天一定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岚姐双眼再次发红,鼻子发酸忍不住抽了抽,是啊,这些年一凡都活过来了啊。



    



    这些年,一个嗜酒成狂的老瘸子,能给这孩子多少照顾呢,而自己年老色衰身条越发臃肿早已没有多少恩客照拂,能帮衬这爷俩也不过杯水车薪,带亏这孩子命硬,菩萨啊,您发发慈悲再多保佑保佑这孩子吧!



    



    看到岚姐伤心,李一凡眼眶开始发热,意识到自己提到伤感的事,忙双手握住岚姐的手,笑嘻嘻道:“岚姐又哭了,看脸上的粉都成坨了。”



    



    “哪!哪!”岚姐忙用手去轻抚,察觉并没有后嗔怪白了一眼。



    



    “姐!等着我!我去拿个地瓜!”说罢强忍着痛朝屋内跑去。



    



    待李一凡手捧着一个最大的地瓜再次回来时,院子里哪还有岚姐的身影,刚刚岚姐站立的地方只留下那张手帕和手帕上的碎银大钱。



    



    此时,篱笆外飘来岚姐的声音:“我去叫徐郎中过来,你那腿要不尽快医治,就算赢了明天的赌局,你也跑不到安京!”



    



    少年忙冲出院子,街巷远处,那道身影却已寻不见,抹去眼角即将掉落的泪珠,心中升起的那股暖意最终化为一句话:愿您此生安康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