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贱如蚁
夏，天干物燥，连老天偶尔赏赐的微风都带着一丝热腾腾的感觉。
晌午日升正头顶，小镇名叫小荒，归属云秦国蛮州管辖，座西朝东卡在蛮州最东边紧挨着大荒，是两国度相交之地。
镇外林场一群人顶着头顶骄阳围着一张桌子，神情兴奋正商讨议论着什么。
一年龄八九岁皮肤黝黑清瘦少年舔了舔干渴翘皮的嘴唇，努力朝人群中央挤去，可他太过于瘦弱，咬牙用尽全力依旧挤不进去。
“南二！押铜钱十枚第三轮！全毙！”
“荀大少，押银子二两第三轮，乌压胜！第三轮人满起第四轮！”
正中时不时传来一阵公鸭嗓卖力吆喝声，众人忙交流议论一番。
“李一凡！押铜钱七枚第四轮！李一凡胜！”少年找到一丝声杂空白期，踮着脚大声吼了起来。
此声一落，众人脸上挂起各种异色，瞪大眼珠的惊讶、勾起嘴角的不屑、皱起眉的沉思比比皆是。
“谁！谁是李一凡！别给老子说笑！第四轮？”公鸭嗓带着一丝怒气和质疑。
人群很快被推嚷开一条道，两个赤膊扛着钢刀的大汉左右站立护着一个细眼尖下巴两撇小胡子的干瘦中年人。小胡子身着一身平常人家难得一见的丝制汗衫，后领别着把纸扇子，撇着嘴一副要你好看的样子。
“李一凡是谁！”小胡子打起扇子挡在头顶，神情极其不悦。
少年艰难咽了口唾液走上前来，努力挺起胸膛，与对方正视道：“我是李一凡！七枚铜子压第四轮！自己胜！”
就连少年原先身边最近之人这才看清楚少年，一身粗布汗衫除了几大块补丁还有不少边角挂着线头，此时被汗水侵透贴在身上能清楚看到根根骨头，脸庞虽稚嫩却已显阳刚棱角，目光虽有些闪烁但没有怯弱。
“最低十枚铜子起，滚！少耽误爷的工夫！”小胡子说罢转身就要回到桌前。
“谁借我三枚铜子！我还十倍！”少年神态不急不躁，吐字清晰。
三枚铜子要说真不多，拳头大的肉杂碎包子不过两枚铜子，可任少年如何求助，却没人愿意借予。原因无他，大荒之地每年盛夏晌午过后的三个时辰内，一种名叫“玄蜂”的昆虫会采集花蜜酿成稀有的蜂蜜。这种玄蜂蜜具有滋阴补肾延年益寿的奇效，是不可多得的珍品，但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既为珍品必然稀缺，否则跟萝卜白菜又有何区别，核桃大的玄蜂蜇一下一盏茶的功夫就会毒发身亡，况且一个蜂巢千百玄蜂，想要盗得蜂蜜安全脱身谈何容易。
一两蜂蜜，十两白银，每年都有妄想一夜暴富之人铤而走险，久而久之，小荒镇发明了一种盗取玄蜂蜜的特殊方法。用玄蜂最喜的般若花花粉涂抹在人身上，利用人身体的温度催发花粉吸引玄蜂前来，说来也奇怪，除了人之外其他牲畜涂抹再多也不能吸引玄蜂一分一毫。久而久之，围绕着这种盗取玄蜂蜜的法子开展了无数赌局，赌的就是涂抹般若花粉之人是否能忍受千万飞虫爬身，一旦动弹惊了玄蜂就是毒发身亡一命呜呼的下场。
赌局一般分三类，分别为一、三、五之人数，目前以三、五人数为主，玩法为三五人为一组，涂抹花粉招引玄蜂直至玄蜂采摘完毕飞回，获胜者抽赌局水头七成，失败者最好的结局就是有人收尸吧。
大荒气候恶劣多山多泽，且无数蛮荒部落各自为战罕有耕种，世代打猎捕鱼为生，遇到年份不好天灾人难的，离周边国度近的倒还好，能去抢夺一番强撑过灾年难月，而那些身处偏远地带的部落只有互相攻伐抢夺，优胜劣汰。
小荒紧邻大荒，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便全民皆兵或结伴逃难，久而久之民风越发彪悍，遇到点小灾小难朝廷苛税反而组团进入大荒抢夺，因此这种赌命一夜暴富之局屡见不鲜。
人群很快恢复往常，连那些嘲讽少年之人也懒得多看他一眼，纷纷用心观察参加赌局的选手，虽不怕选手放水但也怕走眼输了金银。
少年见无人理会自己，掏出怀中扁平的水囊，拧开仰脖灌入直至水囊再也倒不出一滴，随后将水囊塞回咬紧牙关。
“谁借我三枚铜子！我定胜出！”声音斩钉截铁，可依旧没人理会。
“谁借我三枚铜子！我定胜出！”
换做他人，个头高点身子骨壮些，或许有人猎奇赌一把，三枚铜子真不多，可李一凡外表过于瘦弱，别说能忍那万千虫爬，就是在这骄阳下站几个钟头恐怕都挺不下来。
“谁借我三枚铜子！我定胜出！以此为证！”少年怒吼一声，终于引起一拨人的注意。
看到有人注意后，少年拔出后腰别着的一把短刃。右手持刃朝右大腿狠狠刺入，巴掌长的利刃没入刀柄。
“嘶……”众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借我三枚铜子！我定十倍奉还！”少年牙关紧锁，但眉头没有皱起一丝。
“我想起来了，他是老瘸子收养的孤儿！”
“老瘸子？小荒镇瘸子多了！”
“疯瘸子！就拿个拿根破铁棍天天赖在酒馆吹嘘自己是剑仙的那个。”
“哦哦！还没死啊！前两天就听说那疯瘸子快不行了啊。”
……
尽管被少年凶残震到，众人依旧没人愿意，指望敢豁出命跑到大荒争夺刨食的小荒人生起怜悯，还不如三枚铜子买半壶劣酒。
“借我三枚铜子！我定十倍奉还！”少年低吼着，拔出利刃再次狠狠刺入大腿。
“小疯子，回去吧，没人借你，你熬不过日晒两个钟头的！”一名大汉实在看不下去了。
“是啊是啊！借给你等于打水漂，没人乐意！”
“回去赶紧包扎下吧，一会流多了血，神仙也救不活你！”
怜悯分很多种，但跟金钱挂钩的怜悯别想在小荒见到，去年大旱，小荒十户九出凡是扛得动钉耙锄头的全部出动，齐齐杀入大荒，竟将大荒一个不小的部落给灭了，抢夺牲畜粮食留下了上百亲朋尸首归回，在小荒，生命廉价不值一粒粮食！
一团黑影飞过，砸在桌子上，正在记账的小胡子被吓了一跳。
“十两白银，其中一两是我借给李一凡的，剩下的赌他赢。”一阵稚嫩的声音从远处响起。
众人望去，只见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高的是一名两鬓花白的枯瘦老者，一身黑色劲装腰板挺得笔直。矮的是一个粉雕玉琢身着锦衣的男童，皮肤晶莹透剔比小荒月影楼涂满粉底的头牌还白上一筹。
小胡子打开桌子上的钱袋，不多不少正是十两白花花的银子，顿时眉开眼笑，当即大声喊道：“第四轮……”这时突然想起，不知对方名字。
“敢问公子……”
“卓子轩。”
“卓子轩卓公子，押白银九两第四轮，李一凡胜！”
“李一凡，押白银一两七钱，李一凡胜！”
钱入库，帐入纸，很快，第四轮的五人也满了，第三轮赌局即将开始。
李一凡脱下布衣绑住腿部伤口，一瘸一拐朝镇子走去，剩下的比赛跟他没有任何瓜葛。
“站住！难道你不该说一声谢吗？”卓子轩喝了一声。
“明日过后，这声谢是否应该到时再说！”少年头未回，拖着右腿艰难朝前迈去。
看着那瘦弱背影越行越远，卓子轩嘴角慢慢勾起，“有趣得紧，山老，劳烦您前去打听一下。”
高大老者点头恭敬道：“是，少爷！”
晌午日升正头顶，小镇名叫小荒，归属云秦国蛮州管辖，座西朝东卡在蛮州最东边紧挨着大荒，是两国度相交之地。
镇外林场一群人顶着头顶骄阳围着一张桌子，神情兴奋正商讨议论着什么。
一年龄八九岁皮肤黝黑清瘦少年舔了舔干渴翘皮的嘴唇，努力朝人群中央挤去，可他太过于瘦弱，咬牙用尽全力依旧挤不进去。
“南二！押铜钱十枚第三轮！全毙！”
“荀大少，押银子二两第三轮，乌压胜！第三轮人满起第四轮！”
正中时不时传来一阵公鸭嗓卖力吆喝声，众人忙交流议论一番。
“李一凡！押铜钱七枚第四轮！李一凡胜！”少年找到一丝声杂空白期，踮着脚大声吼了起来。
此声一落，众人脸上挂起各种异色，瞪大眼珠的惊讶、勾起嘴角的不屑、皱起眉的沉思比比皆是。
“谁！谁是李一凡！别给老子说笑！第四轮？”公鸭嗓带着一丝怒气和质疑。
人群很快被推嚷开一条道，两个赤膊扛着钢刀的大汉左右站立护着一个细眼尖下巴两撇小胡子的干瘦中年人。小胡子身着一身平常人家难得一见的丝制汗衫，后领别着把纸扇子，撇着嘴一副要你好看的样子。
“李一凡是谁！”小胡子打起扇子挡在头顶，神情极其不悦。
少年艰难咽了口唾液走上前来，努力挺起胸膛，与对方正视道：“我是李一凡！七枚铜子压第四轮！自己胜！”
就连少年原先身边最近之人这才看清楚少年，一身粗布汗衫除了几大块补丁还有不少边角挂着线头，此时被汗水侵透贴在身上能清楚看到根根骨头，脸庞虽稚嫩却已显阳刚棱角，目光虽有些闪烁但没有怯弱。
“最低十枚铜子起，滚！少耽误爷的工夫！”小胡子说罢转身就要回到桌前。
“谁借我三枚铜子！我还十倍！”少年神态不急不躁，吐字清晰。
三枚铜子要说真不多，拳头大的肉杂碎包子不过两枚铜子，可任少年如何求助，却没人愿意借予。原因无他，大荒之地每年盛夏晌午过后的三个时辰内，一种名叫“玄蜂”的昆虫会采集花蜜酿成稀有的蜂蜜。这种玄蜂蜜具有滋阴补肾延年益寿的奇效，是不可多得的珍品，但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既为珍品必然稀缺，否则跟萝卜白菜又有何区别，核桃大的玄蜂蜇一下一盏茶的功夫就会毒发身亡，况且一个蜂巢千百玄蜂，想要盗得蜂蜜安全脱身谈何容易。
一两蜂蜜，十两白银，每年都有妄想一夜暴富之人铤而走险，久而久之，小荒镇发明了一种盗取玄蜂蜜的特殊方法。用玄蜂最喜的般若花花粉涂抹在人身上，利用人身体的温度催发花粉吸引玄蜂前来，说来也奇怪，除了人之外其他牲畜涂抹再多也不能吸引玄蜂一分一毫。久而久之，围绕着这种盗取玄蜂蜜的法子开展了无数赌局，赌的就是涂抹般若花粉之人是否能忍受千万飞虫爬身，一旦动弹惊了玄蜂就是毒发身亡一命呜呼的下场。
赌局一般分三类，分别为一、三、五之人数，目前以三、五人数为主，玩法为三五人为一组，涂抹花粉招引玄蜂直至玄蜂采摘完毕飞回，获胜者抽赌局水头七成，失败者最好的结局就是有人收尸吧。
大荒气候恶劣多山多泽，且无数蛮荒部落各自为战罕有耕种，世代打猎捕鱼为生，遇到年份不好天灾人难的，离周边国度近的倒还好，能去抢夺一番强撑过灾年难月，而那些身处偏远地带的部落只有互相攻伐抢夺，优胜劣汰。
小荒紧邻大荒，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便全民皆兵或结伴逃难，久而久之民风越发彪悍，遇到点小灾小难朝廷苛税反而组团进入大荒抢夺，因此这种赌命一夜暴富之局屡见不鲜。
人群很快恢复往常，连那些嘲讽少年之人也懒得多看他一眼，纷纷用心观察参加赌局的选手，虽不怕选手放水但也怕走眼输了金银。
少年见无人理会自己，掏出怀中扁平的水囊，拧开仰脖灌入直至水囊再也倒不出一滴，随后将水囊塞回咬紧牙关。
“谁借我三枚铜子！我定胜出！”声音斩钉截铁，可依旧没人理会。
“谁借我三枚铜子！我定胜出！”
换做他人，个头高点身子骨壮些，或许有人猎奇赌一把，三枚铜子真不多，可李一凡外表过于瘦弱，别说能忍那万千虫爬，就是在这骄阳下站几个钟头恐怕都挺不下来。
“谁借我三枚铜子！我定胜出！以此为证！”少年怒吼一声，终于引起一拨人的注意。
看到有人注意后，少年拔出后腰别着的一把短刃。右手持刃朝右大腿狠狠刺入，巴掌长的利刃没入刀柄。
“嘶……”众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借我三枚铜子！我定十倍奉还！”少年牙关紧锁，但眉头没有皱起一丝。
“我想起来了，他是老瘸子收养的孤儿！”
“老瘸子？小荒镇瘸子多了！”
“疯瘸子！就拿个拿根破铁棍天天赖在酒馆吹嘘自己是剑仙的那个。”
“哦哦！还没死啊！前两天就听说那疯瘸子快不行了啊。”
……
尽管被少年凶残震到，众人依旧没人愿意，指望敢豁出命跑到大荒争夺刨食的小荒人生起怜悯，还不如三枚铜子买半壶劣酒。
“借我三枚铜子！我定十倍奉还！”少年低吼着，拔出利刃再次狠狠刺入大腿。
“小疯子，回去吧，没人借你，你熬不过日晒两个钟头的！”一名大汉实在看不下去了。
“是啊是啊！借给你等于打水漂，没人乐意！”
“回去赶紧包扎下吧，一会流多了血，神仙也救不活你！”
怜悯分很多种，但跟金钱挂钩的怜悯别想在小荒见到，去年大旱，小荒十户九出凡是扛得动钉耙锄头的全部出动，齐齐杀入大荒，竟将大荒一个不小的部落给灭了，抢夺牲畜粮食留下了上百亲朋尸首归回，在小荒，生命廉价不值一粒粮食！
一团黑影飞过，砸在桌子上，正在记账的小胡子被吓了一跳。
“十两白银，其中一两是我借给李一凡的，剩下的赌他赢。”一阵稚嫩的声音从远处响起。
众人望去，只见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高的是一名两鬓花白的枯瘦老者，一身黑色劲装腰板挺得笔直。矮的是一个粉雕玉琢身着锦衣的男童，皮肤晶莹透剔比小荒月影楼涂满粉底的头牌还白上一筹。
小胡子打开桌子上的钱袋，不多不少正是十两白花花的银子，顿时眉开眼笑，当即大声喊道：“第四轮……”这时突然想起，不知对方名字。
“敢问公子……”
“卓子轩。”
“卓子轩卓公子，押白银九两第四轮，李一凡胜！”
“李一凡，押白银一两七钱，李一凡胜！”
钱入库，帐入纸，很快，第四轮的五人也满了，第三轮赌局即将开始。
李一凡脱下布衣绑住腿部伤口，一瘸一拐朝镇子走去，剩下的比赛跟他没有任何瓜葛。
“站住！难道你不该说一声谢吗？”卓子轩喝了一声。
“明日过后，这声谢是否应该到时再说！”少年头未回，拖着右腿艰难朝前迈去。
看着那瘦弱背影越行越远，卓子轩嘴角慢慢勾起，“有趣得紧，山老，劳烦您前去打听一下。”
高大老者点头恭敬道：“是，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