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春生
字体: 16 + -

第八章 走出监狱

    “快告诉我嘛。”我催促芳子说。

    “我爸爸答应放你出来和我一起玩啦。”

    “太好了,那我们现在就出去玩吧!我们先去寻找仙女花,然后去玩赛龙舟。”我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

    “好呀。”

    在白胡子的陪护下,我和芳子手拉着手走出了监狱,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那神奇的仙女花。仙女花在我们江隐村并不多见,印象里我只在朱奶奶家院子的外围看见过,至于我们能否在这个陌生的罗蓬村找到仙女花,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我和芳子将附近几家民舍的里里外外仔细地检查了一遍,都没有发现仙女花的踪影,这时我发现在东边方向有一片茂密的竹林,那里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吸引着我。

    “胡子叔叔,我想去那边找找看。”我指着眼前的那片竹林对白胡子说道。

    白胡子急忙摆了摆手,态度很坚决地对我说:“那里是禁区,你们谁都不能进去,要是被守卫的士兵发现了,那是要被杀头的,而且里面还有很多吃人的野狼,进去了你们可就出不来了。”

    “啊,豆子哥哥,我才不要去那里,我怕野狼,我爸爸说野狼专门吃小孩的。”芳子害怕得紧紧抓住我的手臂不放。

    然而白胡子的话并没有吓到我,反倒刺激了我强烈的好奇心,我很想穿过这片神秘的竹林,看看它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可当我看到正在我身旁瑟瑟发抖的芳子,我的心突然一软,只好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时白胡子建议我们到山脚下去找,因为那里花草众多,于是我们跟着他来到了照霞山脚,来回寻找了很多遍,依旧没能找到。

    “豆子哥哥,到底哪里才有仙女花啊?”芳子有些沮丧。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它。”

    芳子撅着小嘴,眼神里充满了失望。

    突然,我发现不远处有一棵结满红色小果子的树,这种树在我们村被奉为圣树,树上的小红果叫平安果,据说把它摘下来携带在身边可保一世平安。

    我让白胡子帮忙从树上摘下了两颗平安果,并找来细线将它们串成两条项链,一条送给芳子,另一条自己留下。芳子欢喜地看着项链,简直爱不释手,刚才的不快也随之消逝。我小心翼翼地替芳子戴上项链,并嘱咐她要经常把它带在身旁,这样她就会永远平安了。

    “豆子哥哥,其实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芳子突然神秘地看着我。

    “什么好消息?”我急忙问道。

    “我爸爸说再过一段时间你们就可以一起回家了。”芳子笑着回答说。

    听完芳子的话,我压制不住内心的兴奋,高兴得手舞足蹈,就好像一只被陌生人抱走的小羊羔即将要回到母亲的怀抱一样激动,让我突然有一种鱼回江河、马归草原的感觉,只可惜父亲不在身边,我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他听。

    “爸爸说他请你们来是为了让你们陪我一起过生日,等我的生日过完了你们就可以回家了,而且粮食也会还给你们。”芳子说。

    “芳子妹妹,你真幸福,有这么多人陪你一起过生日,不像我每次过生日都只有爸爸他们四个人陪着。”我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不过我每次过生日的时候都可开心啦!因为我爸爸会为我烤土豆,三姨会给我做红薯片,朱奶奶会给我做蘑菇炖鸡吃,下次你一定要来我家尝尝哦!”

    “好呀!好呀!我也想吃烤土豆、红薯片和蘑菇炖鸡。”芳子拍着小手高兴得在我前面又蹦又跳。

    “你的爸爸妈妈是不是也会在你生日那天给你做很多好吃的呀?”我好奇地问道。

    这时芳子突然收起了笑容,眼神里透露出一丝忧伤,她低下头不想让我看到她内心的悲痛。但我知道她此刻正在哭泣,因为那一滴一滴从脸颊滑落的泪珠是永远不会骗人的。

    我没想到芳子会哭泣,更不清楚她因何而哭泣,我很想去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样的突发状况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牵起她的双手,安静地陪伴她度过这漫长的雨季。

    许久芳子才慢慢停止了哭泣,她擦去脸上的泪痕,难过地对我说:“我已经好久没见过我妈妈了,我爸爸说我妈妈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要在那里待上很久很久,我好想她。”

    看着芳子沾在睫毛上的泪花,我的心中突然多了一份怜惜。

    “别担心,你的妈妈一定会回来看你的,其实我长这么大都不知道我妈妈到底长什么样,我时常在想,有妈妈疼爱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凝望着天际,仿佛看到那里有位美人正对我着微笑。

    “豆子哥哥,我们现在都是没妈的孩子了,我记得以前过生日的时候,我妈妈都会给我买一个很大很大的奶油蛋糕,然后她还会唱歌给我听。”芳子的眼睛里闪动着泪光。

    我没有吃过芳子所谓的奶油蛋糕,但芳子在提到它时曾流露出很迷恋的神情,我想它一定很好吃吧。

    我见仙女花一时半会也找不着,就拉着芳子到小河边玩赛龙舟,清澈的河水载着我们的“小木舟”和快乐的心情轻松地流淌,我们沉浸着这惬意的时光里只希望时光可以走慢些。临近中午的时候,我和芳子才依依不舍地跟着白胡子回到了监狱。

    就在我走进房间看到父亲的那一刻,我像风一样冲到了他的怀里,向他分享了我的好消息,父亲没有说话,只是对满怀希望的我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午饭过后,白胡子把父亲等人带去田间劳作,只剩我一人孤零零地待在房间里。我盯着窗外,期望芳子会像早上一样从窗户下突然冒出来,可是一直到太阳落山,芳子依然没有出现,不免令我感到些许失落。

    傍晚时分,父亲他们回到了监狱,只是他们的脸上多了一份疲倦。父亲见我低着头坐在角落里闷闷不乐,问我为什么不开心,我告诉父亲下午芳子没有来找我,我似乎过了一个很糟糕的下午。

    “爸爸,下午的时候我又听到枪声了。”我轻轻地说道。

    “爸爸也听到了,别害怕。”父亲安慰我说。

    “嗯,我现在不怕听到枪声了。”

    “儿子长大了,变得勇敢了。”父亲向我竖起了大拇指。

    父亲的称赞让我的心里像灌了蜂蜜一样甜蜜无比。

    后来父亲问我今天和芳子都去哪玩了,我把我俩寻找仙女花、制作平安果项链以及赛龙舟的事情都详细地跟父亲讲了一遍,我越讲越兴奋,就好像这些事情都是一些很特别的经历,不知不觉中好似有一缕阳光照进了我的心房。父亲告诉我,仙女花是七仙女逗留人间时所种之物,这种花很罕见,父亲还鼓励我说,只要我坚持找下去,就一定能找到它。

    这一晚我睡得很香,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和芳子偷偷地走进了那片神秘的竹林,竟发现那里面长满了美丽动人的仙女花,芳子小心地触摸着那些艳丽的花朵,她笑得那么开心,笑得那么甜美,最后也化成了一朵小小的仙女花,对着我翩翩起舞。

    第二天上午,正当我聚精会神地听李叔讲述他们村子里的奇闻轶事时,小舅忽然告诉我,他刚才看见有个小孩从窗户前经过,看着很像芳子。

    以我对芳子的了解,如果她真的从这里经过,不会不跟我说一声就走,或许那只是其他的小孩而已。可我细想一下,这里除了芳子我似乎并未见过其他的小孩,那窗外的身影又会是谁的?与其坐在这里胡乱猜测,倒不如自己去探个究竟,于是我来到了窗户前向外看去,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身影。就在我疑惑之时,我突然发现窗户的下沿露出了一双红色的小鞋子,看来窗外确实有人,难道真的是芳子?

    “芳子妹妹,是你吗?”我急忙问道。

    听到我的声音,那人缓缓站了起来,并转过身来看我。

    “芳子妹妹,真的是你呀。”我喜出望外。

    可是芳子见了我,并没有像昨天那般兴奋,只见她低着头哭丧着脸,嘴唇抿得紧紧的,透不进一丝风。

    “你怎么啦?”我慌忙问道。

    芳子抬起头,委屈地说:“豆子哥哥,我现在好难过。”

    “发生什么事了?”我紧张地看着芳子。

    “刚才爸爸要教我练枪,可是我不敢开枪,后来爸爸跟我说,如果明天我还不敢开枪,他就不让我再回家。豆子哥哥,我好害怕,如果我明天不开枪,爸爸他就不要我了。”芳子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别害怕,你爸爸那是吓唬你的。”我赶紧安慰说。

    “可我就是不想开枪,我好怕听到枪声,豆子哥哥,我该怎么办?”芳子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我以前也害怕听到枪声,但是在这里听过几次后,现在一点也不害怕了,所以慢慢地你也会适应的,到时候就不会再怕了。”

    “嗯嗯,明天我会尽力的。”

    “等你好消息!”

    看到芳子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我也跟着开心起来。

    “豆子哥哥,今天我们去玩捉迷藏好吗?”芳子突然问道。

    “好呀。”我回答说。

    这时白胡子告诉我们他知道一个捉迷藏的好去处,愿意带我们过去。路上我们又从那片竹林前经过,我不由地放慢了脚步,紧盯着眼前这片神秘地带。白胡子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便在背后推着我加速往前走。

    白胡子把我们带至竹林北边的一所空房子前,房子的大门是开着的,可能是因为长期没人居住的缘故,房子里面显得阴气沉沉。

    “里面好暗啊,胡子叔叔,要不你陪我们一起玩吧,你来找我们好吗?我一个人怕。”芳子恳求道。

    “那好吧,你们快找地方藏好,叔叔数完一百下就进去找你们。”白胡子说。

    我赶紧拉着芳子跑进了这所大房子里,迅速将门掩上,以防白胡子偷看我们的行踪。我们走进了其中的一间卧室,里面虽然有很多家具和杂物可供躲藏,但是隐蔽性都不好,就在这时一张四柱床引起了我的注意,床顶的隐蔽性貌似很不错。

    “我们躲到床顶吧?”我提议说。

    芳子看了看眼前接近两米高的床顶,惊讶地问我这么高要怎么爬上去,我找来一张木桌推到了床的旁边,然后把芳子拉上了木桌,接着我们又抓着床柱爬上了床顶。

    “这上面有好多灰尘啊。”芳子嫌弃地说。

    “别怕脏,只要不出声,胡子叔叔是找不着我们的。”我满怀自信地说。

    白胡子好不容易数完了一百,随着大门“咯吱”一声响,我们的游戏正式拉开了序幕。

    我和芳子屏住呼吸,趴在床顶不敢出声,过了一会白胡子就搜到了我们房间,他环顾四周,没有发现我们的身影,便很快走了出去。我见白胡子一时半会找不着我们,就心想我何不现在悄悄地去竹林瞧瞧,于是我找了个借口,告诉芳子说我要出去解手,让她在这里等我回来。我轻轻地爬下床顶,把头小心翼翼地伸出门外,发现白胡子并不在过道里,就悄悄地从旁边的门口溜了出去。

    竹林离我们捉迷藏的地方很近,我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揭开竹林神秘面纱的好机会,等我快接近竹林的时候,我突然发现那里多了两个把守的士兵,两人好像在交流着什么,时不时发出一阵大笑。

    我不敢贸然上前,就先躲在一块小土堆的后面,打算等他们离开的时候再偷偷溜进去。

    等了好久,这两个士兵依然在那里谈笑风生,丝毫没有离开的念头。我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担心自己出来太久会被白胡子发现,就准备“鸣金收兵”,结果不小心脚下一滑,整个人滚进了旁边的土沟里。那两个士兵听到响声后,连忙持枪向我这边走来。

    我心里害怕极了,如果真像白胡子昨天所说的那样,我今天就要命丧于此了。可我不想这么早就结束自己的一生,因为还有很多事情让我留恋——我想走过这片竹林帮芳子找到仙女花,想吃父亲为我烤的土豆球,想听朱奶奶讲千奇百怪的故事,想依偎在三姨的身旁一起幸福地晒着太阳……我紧紧地趴在土沟里,尿湿了整条裤子,安静地等待命运的审判。

    突然我发现一个身影从我头上越过,我没敢抬头,只听到有人在和士兵们交流,然后就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这时有只大手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臂,把我从土沟里拉了出来,我惊恐地抬起了头,当我发现眼前的人是白胡子时,既惊诧又兴奋,一时说不上话来。白胡子让我别出声,然后悄悄地带我离开了这片危险地带。

    等我和白胡子回到了捉迷藏的地方时,我发现此刻芳子正站在门外等我们归来。

    “豆子哥哥,对不起!我看你出去后一直没有回来,心里有些害怕,就让胡子叔叔出去找你了。”芳子低着头主动向我承认错误。

    还没等我开口,白胡子就厉声对我说:“还好刚才我及时赶到,要不然你早就没命了,你知不知道当时情况有多危险!我昨天跟你说过的话,你怎么就不听呢?”

    白胡子越说越激动,我听着听着,忍不住痛哭了起来,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倾泻而出。芳子见我哭得如此伤心,以为是因为她的“出卖”才害我被白胡子批评的,着急得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

    慢慢地白胡子的情绪平复下来,他摸了摸我的头,帮我不断地擦去那绵延不绝的泪水,并安慰我说:“好了,别哭了,刚才是叔叔不好,不应该冲你发脾气的,叔叔向你道歉,不过你也要答应叔叔以后不能再去那里了,好吗?”

    我点了点头,慢慢止住了哭声。

    我无法忘记那片竹林,它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是仙女花?还是野狼?或者是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想,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揭晓其中的答案,我有预感那一天不会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