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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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陌晓心扰

    可能是因为昨晚睡得太早的缘故,今天我醒得特别早,我睁开眼睛,突然发现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陌生,以往我每次醒来第一眼看到的都会是父亲挂在墙壁上的旧斗笠,而今天第一个走进我眼帘的却成了一面冰冷的墙壁。

    我把周围扫视了一遍,发现李叔正坐在墙角处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而父亲和小舅则还在一旁熟睡。

    我悄悄地走到李叔身旁,学李叔坐在地上向窗外看去,可是除了能看到对面房间的门、窗和土墙之外,我并没有发现任何吸引我眼球的东西。李叔似乎察觉到我的存在,他转过头,见我学得有模有样,就笑着问我看到了什么。

    “一堵墙,一道门,还有一扇窗。”我极其肯定地回答说。

    “还有什么?”

    我摇了摇头,实在找不出其他的东西来,莫非李叔有特异功能,能看到我看不见的东西?

    “李叔,那你还能看见了什么?”我奇怪地问道。

    李叔闭上眼睛,缓缓地说:“我看到了一只鸟,它正立在枝头上吟唱,微风拂过它美丽的羽毛,太阳在对着它微笑。”

    “可你说的这些我都看不见啊?”

    “呵呵,你先记住你眼前的景色,然后闭上眼睛,试着用心去感知身边的一切,听你所能听到声音,闻你所闻到的气味,最后把你的所见、所听和所闻全都画在心间,这就是用心去感知世界的方法,它能让你的心境在繁杂的环境里变得开阔,你可以试试。”

    我按照李叔的方法尝试了一遍,仿佛真的有只鸟儿停在我的面前,微风撩起它那身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羽毛,散发出大自然特有的香味,它的歌声婉转动听,让我觉得很愉悦、很陶醉,仿佛进入了一个童话王国。

    或许是我和李叔交谈的声音太大,父亲和小舅没一会也醒了。小舅见我闭着眼睛朝向窗户,就起身偷偷地绕到我身后,用手捂住我的双眼。

    小舅的这种游戏在我现在看来已经老掉牙了,除了他,三姨以前也会和我玩同样的游戏,但是那两种感受是截然不同的。三姨喜欢在我身后用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按压在我的眼睛前,她手上特有的香味让我很轻易地认出她来,然后她会小心翼翼地把我搂在怀里,让我觉得很温暖。可是小舅就不同了,他每次都会用力捂住我的眼睛,压得我眼部很难受,而且他手上散发出来的不是类似三姨的那种清香,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闻的汗酸味。

    虽然小舅比我大了十岁,但是在父亲和三姨的眼里,他依旧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小舅和我是个性完全不相同的两类人,他天生胆小,在大人面前总是一副很听话的样子。而我就没有小舅那般乖巧了,我会在生气的时候把家门口的土地挖得坑坑洼洼,也会趁父亲午休打呼噜的时候用炭灰把他抹成小花脸,甚至会因为一时的欢乐而把三姨的小木梳偷偷地藏起来,害得她花上半天时间去找它,从此以后,我在村里就落下了一个“混世小魔头”的称号。

    “小舅,快把手拿开吧,你弄疼我眼睛了。”我求饶道。

    小舅并没有因为我的不适而放开手,反而把我的眼睛捂得更严实了,他手上的汗酸味把我熏得有种大脑缺氧的感觉。

    “快放开我,你这个晚上会梦游的怪物。”我有些不耐烦了,急忙将小舅的手从我眼部拨开。

    小舅见我把他夜晚梦游的糗事给端出来了,心里有些不服气,于是对我挤了挤眉头说:“我梦游总比某人每晚都会尿床要好得多哦,某人害我姐每天早上都要给他洗床单,真是羞人呐!”

    “豆豆,那个尿床的人该不会是你吧。”李叔抿着嘴笑了起来。

    要知道我们小孩最忌讳别人提他尿床的事,既然小舅想要挑战我的底线,那我也只好亮出我的底牌了。

    “哼!这有什么,哪个小孩不会尿个床,李叔,你知道吗?我小舅他喜欢上我们村里的一个姑娘,上次我还看到他俩在后山偷偷约会哦!”我得意地说道。

    我的话音未落,小舅的脸“刷”的一下红得跟个猴屁股似的。

    “哟!看来狗子还是个有故事的人嘛,都有相中的姑娘了,快说说看是哪一家的姑娘?”李叔故意起哄说。

    “是小菊姐姐,她是我们村罗伯伯的小女儿。”我迫不及待地告诉李叔。

    “我哪里和小菊约会了?你又没证据,就知道在这里瞎说。”小舅见我揭了他老底,心里有些急了。

    “本来就是真的,是我亲眼看见的,我才没瞎说。”

    “我可是记得你小时候有一回偷偷翻进了猪圈,想冒充猪仔偷喝母猪的奶,结果被母猪发现了,它急得用鼻子拱了你一脸猪粪,吓得你大声呼救,那种感觉应该很好吧?”

    小舅说完,李叔在一旁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我感觉自己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都被小舅给扯开了,心里不免有些生气,于是愤愤地对小舅说道:“以后我再也不理你了!”

    说完,我背对着小舅,双手叉在胸前,撅着嘴低着头,坐在地上一声不吭。

    这时我们房间的门突然开了,只见白胡子提着一个木桶走了进来,白胡子把木桶放在我们面前,一边拿大木勺把木桶里的稀饭舀到我们的碗里,一边对我们说:“大家快过来喝点稀饭吧。”

    李叔带头端起碗,一口气就把稀饭喝了个精光了,他见我们都还没开始喝,就对我们说:“挺香的,你们也别愣着了,赶紧喝了吧,不喝白不喝嘛,呵呵。”

    我看着碗里的稀饭,在厚厚的米汤下面,一层浅浅的白米静静地躺在碗底。

    “爸爸,这就是我们今天的早餐吗?”我失望地看着父亲。

    “是的,孩子。”父亲摸了摸我的脸颊。

    “可是爸爸,稀饭里面全是水,连米粒都没有怎么吃呀?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我好想吃你烤的土豆球,我好想吃三姨做的红薯片,我不想待在这了。”我突然觉得很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父亲一把搂住我,在我耳边轻声地问道:“豆豆,你知道日本人为什么只给我们喝这些米汤吗?”

    “不知道。”

    “因为日本人以为米汤是填不饱肚子的,所以他们就把这些米汤拿给我们喝,好让我们没有多余的力气从他们手里抢回我们的粮食,但是他们并不知道米汤其实是最饱肚子的,所以我们要把米汤喝了,这样才有力气去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豆豆,你觉得呢?”

    听完父亲的话,我立刻端起碗,将稀饭迅速地喝掉了,就连碗壁上残留的白米也被我舔得干干净净。

    白胡子摸着我的头对我说:“豆豆,你是不是很喜欢吃烤土豆呀?下次胡子叔叔烤给你吃好不好?”

    “嗯。”看着白胡子和蔼的笑容,我突然觉得他并没有那么讨厌了。

    父亲知道我没喝饱,便将自己碗里的稀饭倒了一半到我的碗里。

    “爸爸,你把米汤倒给了我,你自己就喝不饱了。”我担心地说道。

    “爸爸是大人,不怕饿。”

    “哦。”

    我实在是饿坏了,并且相信父亲是绝不会骗我的,就又把这半碗稀饭喝下了。白胡子有点不忍心,便舀了一小勺稀饭添到父亲的碗里。

    “你们慢慢喝,我得走了,一会还要把这桶里的稀饭分给其他房间的人喝。”白胡子说。

    白胡子走后,我凭窗而立,不经意间看了一眼窗外,眼前的世界还是那么的“吝啬”,除了单调便是黑白,仿佛自己已在这住了千年之久,一堵黄土墙阻隔了我的思念,一道紧闭的门封锁了我的自由,一扇旧木窗赐予了我无尽的落寞,如果此时芳子在我身边该有多好。

    在我沉思之际,突然从窗户下面冒出了一个小脑袋,把我吓了一跳。

    “豆子哥哥,是我呀,你在想什么这么入迷呢?我都藏在窗户下面好一会了。”芳子对我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而感到生气。

    芳子的突然出现让我又惊又喜,我激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对着她憨笑。

    “你笑得这么开心,是不是已经知道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芳子问道。

    “什么好消息?”

    芳子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抿着嘴冲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