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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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人走茶凉

    天道大陆西北处有一界域被称之为神州。神州大陆原本有十多个国家,十六年前秦国奋六世之余烈一统神州,设三十六郡县,定都咸阳。



    秦国最大郡县为北部的冰雪郡,境内终年多雪,寒山林立。冰雪郡内又有七县,最大的县是雍县。自秦建国以来,冰雪郡七县县令人员更换频繁,唯有雍县县令徐盛稳稳坐了十六年县令,在冰雪平原是仅次于郡守怀奢的人物。在徐盛的治理下,雍县井井有条,咸阳方面每年都会发来嘉奖。



    这一日,雍县县府迎来了一位重要的客人。



    “来的是个什么人?”徐盛瞪着眼睛问道。他的双手此时紧紧握着椅子扶手,青筋暴跳之余还不停地颤抖着,显然他此时极为紧张。



    “一个穿着棉衣的年轻人,看样子不像是什么富家子弟,但进来之后倒也不怎么样慌张。”管家低头回复道。



    看到县令大人双拳紧握如临大敌,一脸的紧张仿佛是遇到了天大的危险,管家十分震惊。简单地回复了之后老管家低下了头,心中波澜起伏。



    上一次见县令大人这般郑重还在十六年前冰雪平原被封的时候。来的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那少年送进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让大人惊吓成这个样子?不,应该是被吓成这个样子。



    屋子里静压压一片。



    晨曦从门口照进来一块三角形的光斑,门边小案几上的琉璃花瓶反射出五色的光彩。



    花瓶中的两束梅花仿佛也被屋子里的沉重气氛给惊着了。晨风一动,三瓣梅花不安地簌簌而落。



    管家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他清楚的记得,当县令大人看到那一块黑色的令牌之后,脸一下子就白了,随后整个人都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随后他立马回到寝室脱掉休闲的便衣换了铠甲才出来。



    老管家跟着徐盛干了十多年,见过太多的事情。但他还不曾见过他如此惊慌失措的时候。



    过了一会儿,徐盛终于镇定了下来。



    听了老管家的话他冷笑了一声,心中想到,那人从小在战神府长大,什么世面没有见过。区区雍县县府能有什么让他惊讶的景象?



    “只有他一个人?”



    “不错,那少年是孤身前来的。”



    “不可能?那些家伙怎么可能放心让他一个人来?拿浑天珠看一看,城里有没有陌生的化境高手。”徐盛不由分说地吩咐道。



    老管家猛地抬头,显然是有些震惊。紧接着他赶忙点头:“是!”



    “你先下去吧,我出去见一见少将军。”



    老管家不敢再多呆,脑海中“少将军”三个字儿让他浮想联翩,但是他又强行扼制自己的思绪不敢多想。



    “是。”管家说完头也不敢抬地走了出去。



    徐盛站起身来,顺手拉了一下身前的铠甲,就像是一个马上要参见大将军的士兵。



    县府外面此时正风雪交加,但是县府中却不见一丝雪花。县府上方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光罩,阻挡了外面的一切风雪。然而空气和真元依旧可以在县府中自行流动,让这里的人不会觉得憋屈难受。显然县府中有十分高明的阵法保护。



    长廊上没有盆栽,也没有雕塑,只有一排排兵器。过了长廊,进入前院,又绕过了假山,徐盛这才来到了正厅。



    少年坐在偏座上,此时正闭目养神。难不成这少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少年肤色堪比平原上的雪花,早已经不是正常人能够保养出来的模样。难不成这少年已经破镜轩辕,是四境的修士了?



    少年从何处而来?雍县辖下的十多个城池从来不曾发现他的行迹,他必然是从远处赶来。可为什么见不到他的行李?莫不是他有空间法器?



    ……



    只是看了一眼,徐盛心中便已经有了万千想法。



    这些想法朦朦胧胧并不确切,但是他敢肯定的是,这个少年确实是自己怀中那令牌之主的后代——少年跟那人长得太像了!



    “执戟郎徐盛见过少将军!”



    徐盛毫不犹豫得跪在了少年面前。脑袋埋在地上看不分明。



    欧阳行静静看了一眼,把这人与记忆中那个手执长戟的护卫联系在了一起,十分遥远的陌生,但也有些熟悉。



    “徐叔叔快起。”



    欧阳行也没有起身,淡淡说了一句,这语气就仿佛在雪村时对自己那几个学生说话一般轻松。



    徐盛这才站了起来,眼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涌出了泪水,他情绪激动地说道:“末将不曾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够见到少将军,我还以为您已经,已经不在了。”



    欧阳行淡淡笑了笑:“一切都过去了。徐叔叔还是坐下吧。”



    徐盛躬身站起,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的令牌,恭敬地奉在欧阳行身前。欧阳行取过令牌之后,徐盛才敢坐在了欧阳行的下手。



    “这次前来见你,是想要让你帮我安排一下,我要去咸阳。”不等着徐盛说什么,欧阳行就禀明了来意。只不过这说话的口气一点也不客气,就像是吩咐下属一般。



    听到这话徐盛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不过他隐藏的很好。很快这震惊便被为难的神色取代。



    “少主,您可能还不太清楚。十六年前冰雪平原被大将军封闭之后,想要进出难如登天,唯有函谷关能够出入平原。而那里又有重兵把手,化境之上的修士足有六位,还有一位是登堂的大儒。您想要出关恐怕不容易。”徐盛有些为难地说道。



    “这些我都知道。但平原不是每年都会派人前往咸阳纳贡吗?你只要把我安插进纳贡人员里就行了。”欧阳行端起身边的茶杯抿了一口说道。



    这茶色泽金黄,入口醇香,是中原云州的上品的蜜兰香。茶杯更不是寻常陶瓷,而是秦国蓝田郡出产的美玉雕琢而成。



    看来徐盛这些年日子过得很不错。



    一边的徐盛脸上泪痕已干,只是吞吞吐吐,一直没有回复。



    “怎么?有困难吗?”欧阳行放下茶杯转头和蔼地问道。



    “少主,现在冰雪郡的郡守怀奢是荣亲王赵庆莲的人,每年的纳贡都是此人负责。我身份特殊,这些年来一直想往这纳贡人员里安插人,却被对方盯得死死的,根本没什么机会啊。”



    欧阳行眯起了眼睛,紧紧盯着徐盛。



    徐盛眼中满是无奈无辜,看不出有别的心思。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欧阳行移开了目光,说罢起身便要离开。



    徐盛赶忙站起来说道:“少将军,我已经吩咐人给你打扫出了房间,您先住下吧。回咸阳的事情,属下自然会为您慢慢谋划!”



    “不必了,我再想想其他办法。”欧阳行脚步不停,便要走出门外。



    徐盛紧紧跟在身后,就差上前直接拉住欧阳行的衣袖了,他苦苦哀求道:“少将军,将军他走了四年,我们这些人就像是无家可归的孤儿。如今刚刚看见了您,您怎么就又要离我而去了呢?”



    欧阳行脚步一顿,转过身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徐盛一眼,然后叹了一口气:“唉,你好自为之吧。”



    徐盛愣在原地,似乎有些不知所谓。欧阳行的身子慢慢远去,最终消失在县府大门。



    ……



    另一边,县府的老管家从后院出来之后便直接来到了藏经阁。



    “齐先生,您这么匆忙赶来是要干什么?”他刚刚走近藏经阁,门口的一老人便出声问道。



    “老爷吩咐你点亮浑天珠,查看一下雍县范围内有没有新增的化境高手。”老管家急切地说道。



    “点亮浑天珠?齐先生,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且不说这浑天珠点亮一次需要消耗上百晶石,只说这浑天珠乃是重器,没有咸阳方面的命令,各地方官员是不得调用的!”藏经阁的老人郑重地说道。



    老管家原本还想解释几句,但一想到徐盛难堪的脸色,他知道此事十分紧急,当下不客气地说道:“吴老二,这些屁话一会儿你跟老爷说去。现在老爷要你用浑天珠,你就赶紧给我查一查,否则一会儿你就不在藏经阁,而是在大狱了!”



    看到一向稳重的老管家突然这么气急败坏,藏经阁的老人也猜到恐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当下也不敢反驳,匆匆回身往藏经阁深处走去。老管家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神色紧张。



    ……



    不一会儿,老管家出现在了正厅。



    此时徐盛已经坐在了主座之上,神色迷茫地看着远处的大门,嘴里喃喃自问道:“少将军回咸阳是要干什么呢?终于要开始了吗?”



    “大人,已经查清楚了,咱们管辖的十六座城池里,五境之上的修士有五个。其中有四个是早就记录在案的,分别是史立禅、元豹、司徒丁甲和周涛。还有一个人不清楚底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五个人此时都聚集在留城。”老管家一见到徐盛就赶忙回复道。



    “哦?这就有意思了。”徐盛站了起来,惊奇地说了一句。他还是有些狐疑地问了一句:“留城那一个人我知道底细,怎么,没有其他陌生人了?”



    “没有。”



    “大人,那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徐盛眉头一皱,冷冷盯着老管家,道:“这不是你能问的。”



    老管家只觉得身上一冷,徐盛的眼神仿佛寒刃,让他十分畏惧:“老奴知错了。”



    “那令牌上的字儿你可看到了?”



    “没有没有。”老管家连连摇头。



    “放屁,你亲手送给我的,那么大的字儿你还看不到,眼瞎了不成?”



    “噗通”一声,这管家直接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道:“老奴知错了!”



    “这事儿就烂在你肚子里,谁也别说,你是知道我手段的。看在你伺候我这么多年的份上,留你一命,你好自为之。”似乎被欧阳行临走时的话刺痛了,此时说起“好自为之”这四个字儿,徐盛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我不趟这浑水,一会儿你给我吩咐一下,让雍县十六城的人都给我注意点。”



    “是!”



    “好了,你下去吧。”



    听到徐盛这话,老管家才松了一口气。方才徐盛锋利如刀的眼神盯着他,让他觉得活生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起身后,老管家赶紧转身离去。



    等着老管家离开之后,徐盛盯着老管家背影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但不知为何,他又收敛了杀意,慢慢坐了下来。



    脸上的情绪繁复变化,让人难以捉摸他的内心。



    当所有烦躁都消退后,他脸上只剩下一抹惆怅。



    “将军,少将军他人长得俊俏,天资极好,可贵的是耐性也极好。若是长大了,肯定跟您一样了不得啊。”



    随后他慢慢转身看向了自己身前右侧的椅子。



    方才,欧阳行便坐在那里。



    欧阳行已经走了一会儿,茶几上原本温热的茶也不再冒热气。



    人走了,茶自然也就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