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倾心传
字体: 16 + -

第5章

    面前一排被白布遮盖着的尸体,让柳倾心感到触目惊心。

    白布下的,生前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可是如今却只能一动不动躺在这暗无天日的暗室,可悲可叹,却也可惧。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够轻易将他们杀害,且不留下任何痕迹。

    每个人果然都只有胸口上一个暗紫色掌印,没有其他伤口,衣衫完整,没有破损,口鼻没有血迹,也没有中毒的症状。面色虽暗沉,但却保存完好。

    “柳兄,可看出了什么没有?”林风站在一旁问道。

    柳倾心答道:“死法确实相同,单单只有一掌印,也没有找到其他致死的症状——确实是高手所为。”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柳倾心想了想,问道:“莫问亭一共就这么多人吗?”

    “不不,很多弟兄出去游访了,你应该知道,焚香亭为作红白两榜,要时刻考察这世上的英雄豪侠,所以要各地遍布眼线,大多数兄弟都去做这个了。”

    “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基本上都不回来,这些人居无定所,就连焚香亭自己也掌握不了他们的行踪,他们只是按时向各分亭汇报情况,其余时间都看不见他们。”

    “是这样。”柳倾心点点头。

    他沉默片刻,突然说道:“林兄,不知我可否信任你?”

    林风诧异地看着他,像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你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要误会,其实我还想问的是,你是否信任我?”

    “我。。。。。。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林风有些不知所措。

    “我就直言相告吧——我想让你与我们同行。”柳倾心看着林风的眼睛说道。

    “与你们同行?”林风问道,林阿忆此时也惊讶地看向柳倾心。

    “是的,所以我需要确认你值得信任,而你也需要确认我值得信任。”

    “信任不信任另说,可我为何要与你们同行?”林风问道。

    “那你能去哪里呢?”柳倾心问道。

    “我。。。。。。我当然是去离这最近的分亭,告诉他们这个消息,我还能去哪里?”林风答道。

    “那就是了,我们也正要去那里。与其你一个人去,还不如我们一起去,也相互有个照应。”柳倾心说道。

    “你们为何也要去?”林风问道。

    “当然是去问那个匣子了。”柳倾心答道。“既然林兄想不起来这个东西,那我只能换个地方问了。”

    “可是。。。。。。”林风有些犹豫。“你们一定要问出个结果不可吗?”他问。

    “当然。”柳倾心斩钉截铁地答道。“不问出结果绝不罢休。”

    林风低头沉思片刻,随即看向林阿忆,说道:“我看二位不像是奸佞之人,而且这位仁兄武功高强,与你们同行我也心安。可是不知这位姑娘是否同意我与你们同行,会不会有什么不方便?”

    林阿忆立马摇摇头,说道:“不会不会,哪有什么不方便,一起走安全一些,这些歹人身分不明,行踪不知,万一路上有个什么变化也好照应。”

    林风听闻此话,说道:“既然林姑娘不嫌弃,那我就与二位一路同行好了。”

    柳倾心听得林风同意同行,却仍旧满面愁容。“可是,也许已经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你什么意思?”林风问。

    “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们一定不会就此打住,说不定已经赶往下一个分亭了。他们比我们早几个时辰出发,恐怕已赶不上他们。”

    “你说什么!”林风惊诧地大叫了出来。“你是说,他们还要。。。。。。”

    林阿忆也惊叫出来:“你是说,下一个分亭也很危险!”

    “我也不知道,可是,以防万一。”柳倾心转向林风,问道:“离这最近的分亭的是什么,离这多远?”

    林风答道:“是可得亭,离这大概五天的路程。”

    柳倾心接着问道:“你们分亭之间是怎么联络的,有什么比较快的方式吗?”

    林风答道:“最快的方式就是小分亭,也就是信亭之间传递消息,焚香亭的信亭遍布各地,而且彼此之间相距很近,每个信亭有专门的送信人,能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个信亭,一个一个信亭连续不停地传递,不间断,所以会非常快。”

    柳倾心听罢点点头,说道:“那。。。。。。现在还有送信人吗?”他看了看脚边的尸体,又盯了眼林风。

    林风眼神有些黯然,指了指那些尸体,语气哀沉地说:“没了。”

    “那现在只有我们来做这个角色了。”柳倾心说道。

    “我去。”林风立马说道。“我骑一匹快马,去离这里最近的信亭,先把消息带过去,让可得亭的兄弟做好准备。”

    柳倾心想了想,说道:“也好,我们距离可得亭有五天的路程,你将口信送到信亭后,就往繁林城赶,我们在那里汇合,然后一起赶往可得亭,如何?”

    林风点点头,答道:“好!那我现在就出发。”

    林阿忆却急忙把他叫住:“林大哥等一下,如果这些歹人先于你找到信亭,把那里。。。。。。那你可能就白跑一趟,甚至会陷入险境。”

    林风说道:“林姑娘,这你大可不必担心,信亭他们是绝对找不到的。就连焚香亭的很多人,都不知道信亭的所在,只有专门负责传信的兄弟才知道。因为我负责莫问亭的传信事务,所以我知道附近的信亭在哪里,很多都是隐藏于普通人家之中,一般人根本找不到,也不会知道。”

    林阿忆说道:“那我就放心了,可是,这些人既然知道进入这里的方法,说明他们对焚香亭是有了解的,林大哥,你还是小心点。”

    林风说道:“你放心吧林姑娘,我会小心的,事不宜迟,我立刻出发。”与柳倾心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后,就转身匆匆离去了。

    看着林风的背影,柳倾心不禁感叹:“他这一天遭受的太多了,现在还要让他马不停蹄地赶夜路,真是于心不忍。”

    林阿忆眼睛里闪过一丝失落。

    “是我连累了你们。”

    柳倾心安慰她道:“说什么呢,跟你有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我,你们就可以一起行动了,对吧?”她的语气里带着自责。

    柳倾心把她搂在怀里,说道:“只是情势紧急,所以不得不让他先去报信,而且信亭也不是谁都能知道的,我还是不知道的好。不要想那么多了,今日我们就先在这里住下,明日一早出发。”

    林阿忆点点头。

    经此变故,柳倾心已断定,李家灭门一案,恐怕背后牵扯了很多,若想查清此案,查明真凶,一定要紧跟焚香亭,因为这两案有太大的联系,莫问亭的灭门,恐怕比它本身表现出来的还要严重地多,焚香亭是武林的权威,是江湖最大的帮派,势力庞大,人数众多,尤其高手如云,由它所修纂的红白二榜,其上的人物,虽本来与它没什么关系,可是,登上这两个榜,就是给了他们行走江湖的凭证和依靠,人们敬红白二榜上的人物,实际上是敬红白二榜,敬红白二榜,就是敬焚香亭。不说一般的江湖人物,平头百姓,就是官府内的官员,对焚香亭也要敬三分。当初李春风平定西凉北疆,功成身退,一袭蓑衣,创立焚香亭,一时间一呼百应,江湖上的名士纷纷聚于其下,共同将焚香亭组织起来,保家卫国,劫富济贫,最重要其精神与意愿,对整个江湖甚至平民百姓,都有极大的影响,无人不知,无人不服。李春风八十岁之时,在京郊一小山上,让人建了一座八角亭,在亭子里摆上一只香炉,插上三柱香,名其曰:焚香亭,后遂以此亭之名为组织之名。其后,又在四处各地建了十九座分亭,每座分亭管理两三省之事务,其下又有小分亭,功能不同,各司其职。每个分亭都是焚香亭在其所在区域的代表,对分亭动手动脚,就是与整个焚香亭作对。可如今掌管南部四省的莫问亭,其人竟全部惨遭杀手,简直是闻所未闻,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人,有这样的胆量,又有这样的实力,能做到这个地步,而他们与李家又是什么关系,今后又会如何行动,太多的疑问,无法解答,却已经让人感到害怕。

    睡了一晚好觉,不知不觉已日上三竿,柳倾心一骨碌爬起来,揉了揉眼睛,赶忙将林阿忆叫醒。疲惫了一天,不知觉地睡过了头。虽然已有林风连夜去报信,可还要赶到繁林城与其汇合,不能担搁太久,越快到达可得亭,就越能得到更多的真相。

    两日的星夜兼程,二人按约定到达了繁林城,一路上很顺利,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如新酒楼。

    柳倾心与林风相约好的进城门右边第一家旅店。

    这是一家三层的酒楼,装潢精美,一看就是一家高档酒楼。

    柳倾心走进店门,大堂很宽敞,里面摆满了桌椅板凳,很多人在这里吃饭。柳倾心看了看这些桌上的饭菜,不说是玉盘珍馐,也非寻常人家常常能吃到的。他转了一圈,并未看到林风的身影,遂向柜台走去。柜台后面,掌柜正站在那里查询账目。柳倾心客气地向他询问是否有一位叫林风的人在这里,那掌柜头立即抬起头,脸上也立马堆起了笑容,然后热情地在记录册上翻看查找。

    “不好意思,这位客官,我们店里没有叫林风的客人入住,不知是否在这些吃饭的客人里?”过了一会,他向柳倾心答道。

    柳倾心也笑着说道:“没有,我找过了,麻烦你了掌柜,给我们整几个小菜吧,我们边吃边等。”

    “好嘞,客官,您先就坐,菜马上就上。”

    掌柜的热情让柳倾心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想起了在叶宛城的黑店里遇到的那个掌柜,不禁有些想笑。他环顾四周,这堂子里几乎坐满了客,生意如此之好,大概与这掌柜的热情有些许关系吧。

    “离约定的时辰还有一会,先等等吧。”柳倾心对林阿忆说。

    他们约定好,若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在相约的时辰内没有相遇,就各自前往可得亭。可是三个人一起行动总归好些。现在情势不明,任何危险都有可能发生。

    柳倾心与林阿忆在客堂里等着林风如约而至,等了许久,却仍不见他的身影。

    “不会出什么事吧?”林阿忆有些担心。

    “不知道,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再等等,说不定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呢。”柳倾心说道。

    话音未落,只见大堂门外走来一个壮实的大汉,只穿着一件单衣,双脚像铅块一样,锤在地上咚咚响。柳倾心和林阿忆都注意到了他,因为这汉子实在气质不凡,这寒冬腊月,冰冻三尺的天,只穿一件单衣却仍昂首挺胸,身姿舒展,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物。他们以为他也是来这里吃饭或住宿的,倒也并没有怎么特别在意。

    可在客堂里吃饭的其他本地客人,一看到他,却都聚拢在一起小声地窃窃私语,有些偷偷发笑,有些则不停摇头。

    这让柳林二人有些意外,这汉子为何如此引人关注,难道就因为他这一身单衣吗?

    两人再转眼一瞧,却发现那大汉并没有走进店门,而是一屁股坐在了店门外的台阶上,他壮硕的身型往那里一杵,几乎挡住了半个门。

    店老板本在柜台算账,看到这汉子坐在了店门外,却也不着急。他叹了口气,唤来了个店小二,往后门一指,就接着埋头算起账来。那店小二心领神会,进到后门,不一会,带出来几个人,个个长得结实,虽不如门口那位大汉,却也比常人强壮。

    这五六个人个个手里拿着跟棍子,快步走到那大汉门前,站成个半圆把他围了起来。客堂里的客人此时都闭了嘴,个个埋着头夹着菜,眼睛却不住地偷偷朝着门口瞟。

    那几个人站在那里,也不动手,就直挺挺地站着,可那威慑力就连柳倾心都感受的到。

    为首的店小二弯下腰,满面愁容地开口对那大汉说道:“范大哥,你今天又来了,还是为那件事?唉,你就体谅体谅我们吧,我们做生意的,也不容易,你这老坐在门口挡着客人进出,也不是个事。至于那件事,我们老板说了,一切好商量,实在不行,你就进去坐,进去跟我们老板聊聊,你老是这样,让我们很为难呐。”

    那大汉偏着头,也不正眼看人,听了店小二的话,哼了一声,说道:“没什么好商量的,只要赔钱,我立马走人,再也不来打扰你们,而且我只要三十两银子,其他没什么好说的。”他的声音声若洪钟,气势逼人。

    店小二一脸为难,说道:“范大哥,你这真就是耍赖皮了,那件事跟我们真没有什么关系,你非要往我们店身上抹黑,还要让我们赔钱,不说多少两银子,你这,这是不讲道理,多少我们也不能给啊。”

    大汉听得此话,气的站了起来,像是没看见旁边围着的那些人。他愤怒地吼道:“你说我不讲道理?”他转而又立即冷静下来,“我懒得跟你们说,你们不给钱我就在这一直坐着。”随即又坐在台阶上。

    店小二被吓了一下,立即正了正脸色,接着说道:“范大哥,已经连续第三天了,我们头两天生意都做不了,是给你个面子,可有一有二没再三啊,你这样扯皮无赖,只能逼得我们报官了,到时候捕快来了,可没我们这么客气。”

    这大汉一脸不屑的样子,说道:“报官?哼,报去啊,我又不是没在牢里坐过,还有,”他环顾了一圈面前的这群人,依旧不屑地说:“你叫这么多人出来干什么,想动手吗?要动手就快点,我正好松快松快。”

    那群人面面相觑,拿着根棍子在手里却手足无措,都只呆呆地站在原地。

    店小二见状连忙解释道:“嗨,没有,他们就是出来透透气。那什么,你们回去吧。”他一招手,那群人就立即向后门走去,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不一会就没了影。

    店小二见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他快步走到柜台边,对着掌柜耳语了几句。掌柜听罢,点了点头,那店小二则立马走进后门,不见了身影。

    柳倾心和林阿忆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一头雾水。柳倾心侧身向旁桌的客人询问事情的原委。

    “嘿,老兄,这汉子怎么回事啊?”

    这客人听到有人向他打听这事,立马放下手里的筷子,也摆过身,反问道:“这位兄弟是从外地来的吧?”

    柳倾心答道:“没错,我们从南麓城而来,今日刚来这酒家,就遇上这么档子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人一脸神秘,一只手捂住嘴,轻声地说道:“嘿,这事啊,凡是来过这家店的人,恐怕都知道。”

    柳倾心很好奇:“哦?竟是这样,却是何事?”

    林阿忆也把耳朵凑了过来。

    那人接着说道:“这汉子啊,叫范海舟,在城里是干粗活体力活的。他家里除了他,就只有一个年近七十的老母亲,他们两人相依为命,日子过的清苦。范海舟这人啊,脾气大,倔,从不听旁人的话,也不愿意与人打交道,而且霸道,爱占小便宜,你别看他五大三粗个人,心思细得很,心眼多的很,绝不会让自己吃亏,逮到点机会就啃你两口,所以他在这城里啊,人缘不好。而我们再说这个如新酒楼,不知这位兄弟可看出来没有,这可是这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一般人来不起,我是最近做生意发了点小财,才跟兄弟伙几个奢侈一把的。”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笑,可随即就正了脸色,接着说道:“像范海舟这样的人,按道理是怎么也不会与这大酒楼扯上关系的吧?嘿,谁曾想,还真就扯上关系了。要我说,这也是他自己多事,没自知之明。也不知道具体是哪天吧,大概半个月多月前,他和他老母亲突然来到这,要在这吃饭。那天我没在啊,我是听那天在那里的人说的。他和他老母亲一进来,人们都齐刷刷地盯着他们看。嘿呦,我都能想象到那副画面,您想想,这大冬天都只穿一件单衣的主,居然出现在了这种档次的酒楼,听人说,他们那天也是,范海舟只穿了一件单衣,可能就是今天这件,他母亲,也就穿了两层小棉衣,还破破烂烂的。这里面的人饭都不吃了,就看着他们,有些还笑出了声,哎呦,真是,我要是他,早就跑回去了。嘿,可这俩人还真就不害臊,噔就往板凳上一坐,就招呼起掌柜来了。也就是这祖老板心眼好,换成别的老板根本就不拿正眼看他们。听他们说,祖老板还客客气气地招呼他俩人,帮他们把菜点好,还亲自去后厨为他们指点菜品。然后菜就上来了,他们就吃呗,也是没吃过这么好的菜,听他们说,他们吃的慢吞吞,两个人竟吃了快有一个时辰,嗨,像个没事人一样,您说害不害臊?后来终于吃完了,走了,人们就当个笑话看看,也就没再当回事了。嘿,谁能想到,第二天,他老娘竟然死了!您说巧不巧。这祖老板也是倒霉,被个老死鬼给坑了,你说这老太婆早点死不好,晚点死不好,非得第二天死,就偏偏给了范海舟个坑钱的借口。这老太婆一死,范海舟就来找祖老板了,非说是这酒楼的菜把老太太给吃死了,要祖老板赔钱。嗨呦,真是闻所未闻,这如新酒楼开了多少年了,哪有吃死人这种事发生,偏偏范海舟就一口咬定,他母亲是因为吃了如新酒楼的菜死的,那谁都看得出来,他们两人一起吃的饭,若是饭菜真有问题,老太太吃死了,那范海舟怎么好好的呢?这不是胡诌嘛,骗傻子呢。祖老板当然不能承认,要不不就让范海舟得逞了吗?这范海舟就是穷疯了,想趁机讹一笔,占点便宜,那哪能让他如愿,这种人就不能让着他,越让他越嚣张。但他是真能闹,闹的如新酒楼那几天都不能好好做生意,逼得祖老板没法,只能报官,这一报官好了,县衙里的仵作一验尸,哪是什么吃死的,就是冻死的,这大冬天就披着两件衣服,不冻死才怪。可这范海舟就是不罢休,还要闹,后来只能把他关进牢里,才安生了几天,要说这欺诈的罪名可不轻啊,有些都是要杀头的,可官府念在他以前立过功,家里又比较困难,所以关了几天就把他放出来了。可谁想到,嘿,这厮竟又来这里闹,非要祖老板赔钱不可,你们刚才也看见了,这已经是第三天了,祖老板好心,暂时没报官,可再这样下去,生意都做不好,唉,我都替祖老板头疼啊。”他顿了顿,突然又把声音压低,几乎要听不见了。“他们有人还传言,是范海舟自己把他母亲给害死了,好来讹这如新酒楼的钱,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没准真有这种可能不是?”他好似过完了嘴瘾,挥挥手做出一副不再说了的样子,转过身去了。

    这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柳倾心总算搞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看了看坐在门口的范海舟,心里倒有些不是滋味。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起那个人。

    “哎,这位兄台,你刚才说官府念他以前立过功,是什么意思?他立过什么功?”

    那人答道:“这个啊,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说他原来好像是当兵的,打过仗,立过战功,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柳倾心谢过他,转过身,然后移了个位子,移得离那人远了些。

    林阿忆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问柳倾心:“你怎么看?”

    柳倾心轻声说道:“我看这汉子不像是他们所说的那种奸诈之人。”

    “你怎么知道?”

    “感觉。”

    “感觉?”林阿忆很惊讶,柳倾心向来不依靠感觉。“你这也太随便了吧。”

    柳倾心摇摇头,又看了一眼范海舟的背影,说道:“我也不确定,但是他说他当过兵,打过仗,还立过战功,我觉得——他不会是会讹钱的人。”

    “可看起来,这里的人都不喜欢他啊。”

    柳倾心冷笑一声,道:“被这些人喜欢,可不是什么骄傲的事。”

    林阿忆点点头,应和道:“是啊,刚才他讲话我就很不舒服,话里行间满满地看不起穷人,哼,他以为他是谁啊。”

    “这些人,不必和其一般见识。倒是这范海舟,我挺想与他结识结识。”柳倾心盯着范海舟的背影,视线久久没有挪动。

    林阿忆看看范海舟,再看看柳倾心,摇了摇头,她问道:“你到底看中他什么了,感觉你很在意他。”

    柳倾心摇摇头,答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从他的言谈举止,看的出来确实是在军营里呆过的,若他真的立过战功,我倒很好奇他怎会变成现在这样的。”

    林阿忆点点头,说道:“是啊,他现在看起来真的好惨。不过你说言谈举止,就这叫什么言谈举止啊,挡着门口不让别人做生意。”

    柳倾心说道:“任何人被逼急了,都会做些过激的事情,这不难理解。”

    “可他万一就是在这耍赖呢?”

    “我觉得不像耍赖,哪个耍赖的像他那样有底气。”

    林阿忆禁不住笑了出来:“是啊,还吼别人呢。”她旋即又说道:“哎,不过你也不要被表面所迷惑,万一他真的是那样的人,就是为了骗钱呢?虽然也许是为生计所迫,但可能他的本性就是不好的呀,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不能太信任自己的感觉了。”

    柳倾心笑笑,说道:“表面?你觉得现在什么是表面,表面情况就是,他是一个人人讨厌,人人不信任的人,关于这件事人人都以为他是错的,是他在耍无赖,是他想骗钱,你看看周围这些人,哪个正眼瞧过他?三人成虎,有时候越是人们都在说些什么,他们说的就越是不可信。我倒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有蹊跷?”林阿忆不解地问。“有什么蹊跷?”

    “他老母亲的死,有些——太巧了。”柳倾心边忖度边说道。

    “是啊。”林阿忆点点头,也应和道,“我也觉得有点不对,怎么会这么正好,就在在这吃完饭的第二天就死了呢。”

    “是啊,而且你想想,他们那日为何来这里吃饭,照这些人所说,这里可不是他们来的起的地方。”

    林阿忆双手托腮,撑在桌子上,歪着个脑袋在想。

    过了一会,她说道:“这些人说,他们母子二人生活很清贫,所以平日里确实去不起这样的酒楼,可若是范海舟突然挣得了一笔钱,或是他平日里干活,许久攒下来了一笔钱,专门来这里改善一下伙食,倒也不是没可能。”

    柳倾心点点头,说道:“没错,这是最大的可能。你想想,若真是这样,那对于他们母子俩可是一件难得的,值得兴奋的事,儿子挣了钱,带自己去平日里进都不敢进的酒楼吃一顿饭,这老太太得多得意,多高兴啊,而这儿子,有心带母亲享受,又怎会无心让老娘冻死呢?那老太太虽只披着两件薄衣,可她应早已习惯了,怎会在这时突然给冻死了呢?若是怕冻,又为何不拿吃饭的钱去买件棉衣呢?太不合理了。”

    林阿忆点点头,想了想,突然拿手捂住嘴说:“不会真的是他杀了他娘吧?”

    柳倾心抬起头看了林阿忆一眼,眼里有一丝难以置信,他说道:“阿忆,为何你也要这样揣度一个人呢?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确实与禽兽无异。可我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有手有脚,而且身体强于常人,他可以干很多事来养活自己和他娘,怎会被逼得做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我是绝不相信的。”

    林阿忆满脸通红,把脸半埋在胳膊里,她轻声细气地说道:“我也不相信,我只是听他们这样说,我。。。。。。我错了还不行吗。”

    柳倾心看她的脸红成了个苹果,忍不住地笑了出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说道:“没什么错不错的,你说的对,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不知道那人皮里面到底是人还是鬼,不得不承认,确实也有那样的可能,只是。。。。。。我不愿意相信罢了。”

    林阿忆把头抬起来,撅着嘴,不满地哼哼道:“就是嘛,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你还对我凶。”

    “我哪对你凶了?”柳倾心无奈地笑着说。“那好吧,是我的错,你原谅我。”

    林阿忆噗呲笑出声,说道:“行了,我原谅你。但是,他说的确实有问题,他母亲若是因为吃了这的饭菜死的,那他怎么会没事呢?你说是不是?”

    柳倾心点点头,说道:“嗯,这倒是一个疑问。”

    林阿忆摇摇头,说道:“行啦,你就别管他了,一会林大哥一到,我们就得出发上路了。”

    柳倾心没有说话。

    范海舟仍坐在那一动不动,他身上的单衣已被雪覆盖,变作了一件白色的雪衣,头发变成了白发。自从他坐在那里,就再也没有客人进来。祖老板仍旧在那里低头看账本,好像对此丝毫不在意。整个大堂里人们像平常一样闲聊,气氛并没有被影响多少,这些人已不再去看范海舟,也不再去谈论他,都开始谈起自己的事情。他们说说笑笑的声音此起彼伏,

    可过了没一会,气氛就变得紧张起来,也证明了祖老板对这事确实是在意的。

    不远处,店小二带着三个捕快,在风雪中开路,气势汹汹地朝如新酒楼走来,三个捕快个个紧握一把宽刀,面如黑铁。

    柳倾心的心不由地提了起来,那捕快明显是冲着范海舟来的,不会像店小二那么好对付了。

    他们很快就走到了范海舟的面前,三人中一个看起来年纪比较大,年近中年的捕快,站在了最前面。

    “又是你,嗯?”他直着身子,眼往下瞅着范海舟,狠狠地说道。

    范海舟没有抬头,也没有搭腔,双手在雪地上划拉着。

    中年捕快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撇了撇嘴,拿起刀,往范海舟身上杵,一边说:“我不想和你废话,这么冷的天,我们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要么赶紧起来走开,要么跟我们去趟衙门,你自己看着办。”

    范海舟仍旧不搭理他,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手仍在雪地上胡乱画着些图案。

    “聋了是吧?不走是吧?”

    这捕快看起来已失去了耐心。他向后面两个小捕快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动手了。

    两个小捕快得令,走上前来,一人站定一边,便要架起范海舟。

    范海舟却无动于衷,也不作反抗,就由他们二人架着自己的胳膊。可是,这二人似已使出吃奶的力气,竟无法挪动范海舟半步,他如山般的身体纹丝不动,稳若磐石。

    中年捕快见此情景,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也没有上前帮忙,因为他知道,即使加上他,大概也无法奈他何。可是,官差的面子可不能就这么丢着,他咬了咬牙,终于把手里攥着的那把刀抽了出来,中途还被刀鞘卡了一下,使得他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可转而就又变得严肃凶狠。

    他把刀在范海舟的眼前亮了一亮,银光闪在范海舟的脸上,却没能叫他眨一下眼睛。

    刀很快到了范海舟的脖子上。

    “我不想伤你,但是你要再顽抗,就不要怪我了。”那捕快狠狠地说。

    范海舟终于把头抬了起来,他瞥了一眼眼前把他围着的这三个人,冷笑了一声,终于开腔了。

    “我犯了什么事,你们要抓我?”他的语气很平静。

    “你说呢。”中年捕快咄咄逼人。“你碍着人家做生意了。”

    范海舟毫不示弱:“我哪里妨碍他们做生意了,这里面的人不多着呢吗。”

    “你他妈别跟我在这废话,你就说走不走?”

    “我又没犯事,为何要走?”

    “好,你在这装傻耍赖是吧。”中年捕快气急败坏。“看来我用刀也请不动你了?”

    “不知官差拿刀做什么,是要逼我跟你们走?可我不知为何要去衙门,我今日只是想来街上透透气,不犯法吧?再者说了,若是各位官差想带我走,我又怎会不跟你们走呢,只是看各位官差并没有真正想带我走的意思,否则我也不会还坐在这。”

    柳倾心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这是他听范海舟说话说的最多的一次,却竟然把他逗笑了。他下定决心,这件事他要插上一脚了。

    那三个捕快听了范海舟的话,气得脸都憋红了。中年捕快更是气地浑身发抖,从他来到这里,跟范海舟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就没少受侮辱,他可以说狠话,被人怼了回来,还可以拔出刀,被人无视了,还可以把刀架在脖子上,可就连这样都没能让人眨一下眼睛,甚至还被人反言相讥,那他可怎么办呢?

    他代表的是官府,他丢脸就是丢官府的脸。

    他必须有所作为。

    可柳倾心的反应足够快,脚步也足够快,赶在了范海舟之前将重重下落的刀挡了下来。

    “这位官差,”

    柳倾心握住中年捕快的手腕,看着他发红的眼睛和愤怒至极点的脸。

    “刀下留人。”

    中年捕快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使劲把手腕挣脱了出来。

    “你干什么!你是什么人。”他吼道。

    范海舟也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柳倾心却没有说话,而是轻轻拉住中年捕快的胳膊,把他带到一边。

    一众人脸上齐刷刷地莫名其妙,看着俩人走到没人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地方。柳倾心在中年捕快的耳边说着什么,捕快听得后,一副很惊讶的样子,柳倾心好似在给他仔细解释着什么,他们来来回回说了几句后,柳倾心从怀中掏出个什么东西给中年捕快看,那中年捕快看后频频点头,竟露出了笑脸。他们又简短地说了几句,最后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一般,点头互相致意。随后两人便走了回来,脸上竟都一副轻松的样子。

    中年捕快走到范海舟面前,竟已不再恼羞成怒,他只是表现着办公事常有的神情,嘴角微微下坠,眉头微皱,面色严肃。他走到范海舟面前,没有再与他言语,而是招呼手下的那两个捕快,把围观的群众都驱散走了。随后一齐从他的身边走进如新酒楼,看也没看他一眼。

    范海舟睁大了眼睛看着柳倾心,这莫名其妙的搅局者让他摸不清头脑。

    柳倾心却走到了他面前,跟他并排坐在了一起。

    “你是谁啊?”范海舟迷茫地看着柳倾心,问道。

    “我是。。。。。。”柳倾心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说道:“哎呀,你先别管我是谁,我是来帮你的。”

    范海舟一脸诧异地问:“帮我的?你帮我什么?”

    柳倾心摊摊手,指了指酒楼大门里面,说道:“这不就是在帮你。”

    “你帮我什么了?”

    “帮你说服他们去帮你要钱啊。”

    “什么?”范海舟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让他们去帮我要。。。。。。要钱了?”范海舟惊讶地张大了嘴。

    “嘘。”柳倾心把食指放在嘴前,示意他不要太大声。“小声点,别让别人听到了。”

    范海舟靠近到柳倾心的面前,低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他们真的帮我去要钱了?”

    “是啊,他们帮你找祖老板谈,让他赔偿给你些银两。”柳倾心点点头,一脸得意的样子。

    范海舟却有些不信任的神色。

    “你。。。。。。知道我的事情?”他问道。

    “是啊,刚听说。”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一丝警惕出现在他的脸上。

    柳倾心笑笑,说道:“因为我欣赏你。”

    “欣赏我?”

    “没错,”柳倾心一拳锤在他的胸肌上,发出了砰砰的响声。“我想结识你这个朋友。”

    范海舟紧绷的脸仍旧没有放松下来。

    “为什么?”他问。

    “因为欣赏你啊。”柳倾心答道。

    “为什么欣赏我?”

    “因为。。。。。。”柳倾心挠挠头。“怎么又绕回来了?那什么,你先别问这么多。老老实实在这等一会,我去问问他们商量的怎么样了。”

    他把林阿忆叫了过来,林阿忆在一旁看戏看得正开心,这会蹦蹦哒哒地窜了过来。

    “你先跟他聊会。”柳倾心对林阿忆说。

    范海舟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哭笑不得。

    “你真的能要到钱?”他再问柳倾心。

    柳倾心重重地点点头,有些不耐烦地答道:“你就放心吧,官差都出面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祖老板不给你面子,还能不给官府面子吗?”

    他说完,就向门里面走去,留下林阿忆和范海舟两人站在门外。

    飘飘飞雪染白了两人的头,范海舟已快成了个雪人,林阿忆的长发上还只有些细小的雪粒。他们走到一旁,林阿忆看着面前这个身高快是她两倍的大汉,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范海舟面对着眼前这容貌姣好,身形绰约的女子,竟也有些害羞。

    “你。。。。。。”

    “你。。。。。。”

    两人同时打算打破沉默,却又陷入了尴尬。

    林阿忆“嘿嘿”笑了笑,抢先说道:“那什么,你还真高嘿。”

    范海舟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是他第一次露出笑容,林阿忆觉得他笑起来很憨厚。

    “还行。那什么,你是?”他问道。

    “哦,我是他的妻子。”林阿忆往门里指指,意指柳倾心。

    “哦,看出来了。”范海舟又笑笑。

    两句说完,两人又陷入了沉默的尴尬中。

    林阿忆本是伶牙俐齿,善于交流,可是这会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正当她打算再次打破沉默之时,柳倾心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笑容。

    “行了,他们已经商量好了,你要求的二十辆银子,祖老板已经备好了。”

    范海舟又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但是他有一个要求,让我们从后门进去,行吗?”

    “只要有钱,从哪进去都行。”范海舟面露一丝兴奋,可转而就又换上了警惕的神色。“等会,你们不会串通好了,要把我骗进去,把我怎么样吧?”

    柳倾心哈哈一笑,说道:“果然是在军营里呆过的,警惕性就是高。”

    范海舟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军营里呆过?”

    “听别人说的。”

    范海舟听了这话更是面露怀疑,他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柳倾心摇摇头,无奈地说道:“范大哥——我看你比我年长,就叫你大哥了。我是什么人,说了你也不会知道,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以后可以告诉你。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不过就是银两嘛,其他事情该是无关紧要吧。这样,如果你怕我害你的话,那我就把钱拿出来给你,你在门口等着就好了,怎样?”

    范海舟听了,想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可脸上的警惕神情还没有完全消去。

    他们一齐来到了酒楼的后门,柳倾心进去后片刻就走了出来,走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色彩斑斓的袋子,里面装着鼓鼓的东西。

    他将这袋子递到范海舟的手上。

    范海舟拿过袋子,打开一看,里面装着的,果然是白花花的银子。他惊喜地看着柳倾心,眼神里不知是兴奋还是感激。

    突然,他壮硕的身躯弯了下去,咚地一声砸在地面上,身上的雪簌簌地被抖落了下来。

    柳倾心被吓了一跳,面前这七尺的汉子,在他的面前——单膝跪地,弯下了腰,低下了头。

    “这位兄弟,请受我一拜。”范海舟浑厚的声音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感动。

    “哎呀,范大哥,快起来。”柳倾心急忙俯下身来,要把他扶起。

    范海舟却仍旧跪着,只问道:“请问兄弟尊姓大名。”

    柳倾心答道:“我姓柳。”

    “柳兄,我从不轻易与人下跪。”他低着头说道。“这一跪,是为我的老母亲跪,我老母亲的尸身至今还躺在家里的草席上,你为我要来的这三十两银子,可以让我给母亲买口棺材,把她安葬了。你就是我的恩人呐。”

    柳倾心赶忙说道:“别这样说范大哥,我接受你的心意了。那什么,你先起来,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范海舟终于站了起来,他拱手说道:“柳兄,还有这位。。。。。。”他看着林阿忆,突然想到还不知道怎样称呼她。

    “我叫林阿忆。”林阿忆赶忙说道。

    “哦,林姑娘,二位若是不嫌弃,就在这城里找个客栈住下,等我安排好母亲的后事,就来报恩于二位,到时候二位想让我做什么,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会报答你们。”范海舟又重重地鞠了一躬。

    “哎哎,范大哥,快起来。”柳倾心赶忙将他扶起。“你的心意我们领了,我们也没什么要你做的,而且我们在这里也不能久留。”

    范海舟很着急地攥住柳倾心的胳膊。

    “柳兄弟,你可千万要让我报恩于你,要不,我。。。。。。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哎呀,范大哥,你千万别这么说,我只是费了几句口舌,又没有费多大力气,没有什么值得你报答的。”

    “不不不。”范海舟重重地摇摇头。“不是你,我怎拿得到这钱?”他顿了顿,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哦,对了,柳兄弟,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我看你跟那捕快说了几句话,他就乖乖地找那狗老板要钱了,你都说了些什么啊?”

    “是啊,我也想知道。”林阿忆贴到柳倾心跟前,笑着说道。

    柳倾心微微一笑,说道:“要想知道的话,可不能在这说。”

    范海舟急忙说道:“这样,咱们在这城里找一间酒家,点几样小菜,边吃边聊。”

    柳倾心抬头看了看时辰,估摸着与林风约定的时间已过,这时他仍不出现,怕是被什么事耽搁了,这样只好分头前往可得亭了。

    他与林阿忆商量了几句,争得她的同意后,对范海舟说道:“范大哥,就不要再找酒家了,就去你家里吧,还是将大娘先安葬要紧。”

    范海舟说道:“这哪能再烦劳柳兄弟,我自己回去办了就行,柳兄弟找一家店等着我,我随后就来。”

    柳倾心却说道:“范大哥,我只是想去看看大娘的尸体。”

    范海舟一脸为难的样子,他说道:“这。。。。。。柳兄弟为何要看我母亲的尸体?”

    “因为我想看看大娘到底是怎样死的?”柳倾心面色严肃地说道。

    “哦?”范海舟有些疑惑。“柳兄弟这是什么意思?”

    柳倾心将范海舟和林阿忆带到远处,远离了如新酒楼。他轻声问范海舟:“范大哥,你说大娘是因为吃了这如新酒楼的饭而殒命的吗?”

    范海舟点点头,说道:“当然,要不我怎会赖在这让他赔钱呢。怎么?柳兄弟,你不信任我,也以为我是来骗钱的?”

    柳倾心赶忙摆摆手,说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想知道范大哥如何确定大娘确实是因为吃了如新酒楼的饭菜而死的,你应该也吃了吧?为何你没事呢?”

    范海舟的眼神突然变得黯然,他沉重地说道:“这我也不知道,可能那日我吃的比较少。唉,那几日,我接了个大活,挣了些银两,就说带我的母亲去吃一次好的。因为她已很久没吃过那么好的饭菜了,甚至连肉味都很久没闻到过,而我有时在外面还能吃到些,所以那日我让母亲吃的多些,而我就没怎么吃,谁知道,却。。。。。。”他恹恹地说,声音有些哽咽。

    林阿忆看着眼前这如钢铁般的汉子黯然神伤,她也不禁鼻头一酸。

    范海舟接着说:“回去后没多久,母亲突然说有些发热,肚子疼,看不清东西。我就觉得奇怪,这大冷的天,怎么会发热呢?我就让母亲躺在床上休息。躺了一会后,母亲竟突然开始全身发抖,抽搐。我一下子慌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问她有什么感觉,可她已经说不清话了。我本来想去找郎中,可这郎中离得远,我怕一个人把母亲扔在那里,万一出了什么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犹犹豫豫之间,母亲竟已没了意识。我这才惊醒,赶忙去找郎中,那日雪下的大,路不好走,等把郎中请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而母亲也已经。。。。。。已经没气了。”他轻轻叹了口气。

    “郎中怎么说?”柳倾心问。

    “因为人已经没了,所以郎中就只简单地看了下,他说是中毒的症状。我就很奇怪,好端端地怎么会中毒呢?想了一会才想到刚刚在如新酒楼吃过饭,我就认定一定是在那里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会中毒的。”范海舟恨恨地说。

    柳倾心点点头,说道:“听起来确实是中毒的症状。若是范大哥不愿让我看大娘的尸体,那我就只能问问,大娘的尸体,是否有什么异状?比如,身上发黑?”

    范海舟听得此话快速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娘的嘴,手,还有其他几处地方,都发黑了。”

    “那就对了,确实是中毒。”柳倾心笃定地说道。

    范海舟也点点头,说道:“是啊,我后来突然想起,以前当兵的时候,看见过人中毒的样子,跟我娘就有几分相似。”

    “你还记得那天你们吃过什么菜吗?”柳倾心问道。“尤其是你没怎么吃,而大娘吃了很多的。”

    范海舟点点自己的脑壳,努力回忆着。

    突然,他重重地敲了下脑门,说道:“哎呀,蘑菇!我怎么没想到?”。

    “蘑菇?”柳倾心问道。“你们那日吃蘑菇了?”

    “是啊,我母亲喜欢吃蘑菇,所以那天我专门给她点了一道炒蘑菇。”

    “你没怎么吃吗?”

    “我吃了一点,但几乎没怎么吃,因为我不太喜欢吃蘑菇。哎呀,如今想来,母亲一定是吃到毒蘑菇了,我这猪脑子,怎么到现在才想到。”范海舟捶足顿胸。

    “从症状来看,元凶基本可以确定是毒蘑菇了。”柳倾心说道。“可是毒蘑菇致死不会如此之快,恐怕大娘生前身体就有些疾病?”

    “没错。”范海舟答道。“我娘一直心肝不好。”

    柳倾心点点头,说道:“那就是了,毒蘑菇的毒性伤及心肝,才导致死亡的如此之快。”

    范海舟满脸懊悔的样子,重重地啐了一口气:“唉,没想到,我专门为母亲点的菜,竟害了她的命。”

    柳倾心安慰他道:“范大哥,你为何要自责,该有责任的是这如新酒楼,毒蘑菇入菜,这可不是小的疏忽。我听那位客官说,这里之前从没有类似的事发生,可怎么偏偏落在你们母子俩的头上?”

    林阿忆张大了嘴巴,惊恐地说道:“你是说?”

    范海舟还一脸疑惑,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他问道。

    “你的意思是说,”林阿忆说道。“祖老板故意把毒蘑菇给范大哥他们吃?”

    范海舟听了这话,突然火冒三丈。

    “什么!”他大吼道。

    柳倾心说道:“倒也不一定是故意的,但我想,他也一定有责任。那个人听别人说他还专门去后厨了一趟,估计就是去跟后厨说让他们随意敷衍一下就行了。若真是去指点菜品的,哪会端上一盘带毒蘑菇的菜。结果后厨可能就没挑,直接拿了一把蘑菇,也没看有没有毒蘑菇,就给你们炒了端了上来。”

    范海舟此刻火冒三丈,他怒吼了一声,就转身向如新酒楼的方向跑了回去。

    柳倾心和林阿忆赶忙追上前去,像拉一头老牛一样拉着他,直到被拖着走了一两百米,才终于停住。

    “范大哥。”柳倾心气喘吁吁地叫住他。“别冲动,你先听我说。”

    范海舟却像个被惹怒的棕熊,满面通红,怒目圆睁。

    “你他妈别拦我,我要去宰了这群畜生。”他狂怒地吼道。

    柳倾心和林阿忆苦苦阻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仍难拦住他。

    “范大哥,”柳倾心只能喊道。“既然你说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那我现在让你站住不动,你就得听我的。”

    范海舟咬咬牙,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柳兄弟,你为何不让我去?我当初只以为他们是无意之举,哪想到他们竟这样看不起我们母子俩,我一定要宰了这群畜生。”他愤懑地说。

    “范大哥,这也只是我的猜想而已,只是我觉得最有可能的一种情况而已,也有可能只是他们一时疏忽,你不要太动怒了,先将你母亲安葬了,才是最重要的。”柳倾心耐心安抚道。

    “哼,怎么可能是一时疏忽,他们做饭馆营生的,怎会连毒蘑菇都认不出来,肯定是没有仔细挑择。”

    “就算是这样,你现在去杀了他们又能怎么样呢?官府与他们相互勾结,最后没有人会帮着你说话的,你母亲在天之灵也不会希望你丢掉性命吧?人死已不能复生,还是生者为大啊。”

    范海舟无助地看了一眼柳倾心,这是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眼神,与他刚强的性格和魁梧的身材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却更让人难过。

    “可我。。。。。。”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重重地锤了一下大腿。“没错,他们应该已收买了官府,要不县衙的仵作也不会说我母亲是冻死了的,而且,后来他们找来那个郎中作证,没想到那郎中竟也说我娘是冻死的,真是气煞我也。”

    “是啊,范大哥,纵使你英勇无畏,能以一敌十,也打不过他们啊,他们有更强大的武器——金钱和权力,这两样可以让他们所向无敌。而你最终只会落得悲惨的下场。”柳倾心悲叹地说道。

    “是啊,这浑浊世道,还有什么王法?还有什么公平?只要有银子,什么干不了?”范海舟忿忿不已。

    “所以啊,能从他们手里拿到银子已经很难得了,赶紧去给大娘打一口棺材吧,好让她入土为安啊。”

    范海舟点点头,脸上的怒色渐渐褪去。他说道:“谢谢柳兄弟提醒,我这就去,不过,二位可否等我稍许,我一定要做些什么报答你们。”

    柳倾心笑笑,又与林阿忆商量着什么,商量妥当后,他说道:“既然范大哥一定要做些什么报答我们——那就等你将大娘安葬后,与我们一路同行,不知可否?”

    范海舟问道:“哦?不知你们要去什么地方?”

    “焚香亭。”柳倾心答的干脆利落。

    “焚香亭?”范海舟很惊讶,一丝复杂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

    柳倾心察觉到了他表情的异样,说道:“怎么?范大哥不愿意去?”

    “那倒不是,只是,我不明白柳兄弟为何要让我与你们同行呢?”

    柳倾心答道:“实不相瞒,我们是为查一桩凶杀案而赶往焚香亭的,这一路上,山高路远,难免有什么危险,我看范大哥功夫不凡,有你跟我们同行,也算是有个照应,也心安些。”

    范海舟说道:“柳兄弟,快别吹捧我了,你的功夫在我之上啊,从你夺刀的那一下,我就看了出来,你一定不是普通角色。”

    柳倾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范海舟思忖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地说道:“好吧,我也不多问什么了,与二位接触了这一会,我已完全信任你们的人品,与你们同行完全不是问题,只要二位不嫌弃我就行。我现在也已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了,本也打算离开这里,随处走走,现在有二位这样的朋友的同行,也算是一件乐事。而且我说过,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也不能食言。这一路上,二位权把我当作个劳力,有什么重活累活都给我来干,有什么危险都由我来扛,好让我报答你们的恩情。”

    “哎呀,范大哥,你就不要再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了,我们只是做了一点点小事,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行啦,赶紧去办事吧。”柳倾心无奈又有些动容地说道。

    范海舟拱手作别。

    “二位可在那家客栈稍作停留,我办完事,收拾收拾,就来找二位同行。”

    林阿忆看着范海舟远去的背影,不禁感叹道:“唉,可悲可叹啊。这样英武的汉子,怎会落得这般田地呢?”

    “是啊。”柳倾心也应和道。“我很好奇他经历了什么。”

    “哎,”林阿忆突然转过头看向他,问道:“你还没说你是怎么让他们给范大哥赔钱的呢?你到底跟那个捕快说了什么?”

    柳倾心忍不住笑着说道:“我跟他说,范大哥是前任禁军统领。”

    “啥?”林阿忆张大了嘴巴,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范大哥是前朝禁军统领?”

    柳倾心梆地一下打在她的脑袋上。“当然不是啊,傻丫头。”

    林阿忆捂着脑袋。

    “那你。。。。。。”

    刚想问出话,她就立马恍然大悟。

    “哦——你是在骗他。”

    柳倾心得意地点点头,得意地说道:“没错,我就是在骗那蠢货。”

    “哇,那他是够蠢的,连这都信。”林阿忆的表情像是在说,不是你多厉害,而是敌人太笨。

    柳倾心却说道:“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换个人来估计也会相信。”

    林阿忆这就有些好奇了:“为什么?这种鬼话谁会信啊?”

    “嘿嘿。”柳倾心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他把林阿忆带到没人的地方,然后将手伸进衣服中,从怀里掏着什么东西,与他之前和中年捕快交谈时拿东西的样子一样。“他可以不信我,但是这个东西,他不能不信吧?”他的手伸了出来,手里攥着一块金色的令牌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林阿忆惊奇地看着这块牌子,想要伸手去拿。

    “哎,等会。”柳倾心把她的手挡住。“这可不能轻易拿。”

    林阿忆笑了,一脸不屑地说道:“什么稀罕宝贝,还不让我碰。”

    “哼,你以为呢。看清楚了,这上面是什么字?”柳倾心把金牌的正面亮在林阿忆的眼前。

    林阿忆凑近看了看,不由地大声惊呼道:“这是。。。。。。”

    这金牌上,锃亮地刻着四个金字:

    御赐金牌!

    “这是。。。。。。皇帝赏赐的。。。。。。御赐金牌?”林阿忆已惊讶地合不拢嘴。

    “嘘。”柳倾心小心地环伺四周。“别那么大声。”他赶忙把这金牌收起来。

    林阿忆赶忙压低了声音。

    “这是从哪来的?你不会。。。。。。你不会私造金牌吧?”

    柳倾心惊恐地看着她,哭笑不得地说道:“我有熊心豹子胆啊我,我还敢私造御赐金牌?”

    “那这块金牌是从哪来的?”林阿忆更惊讶了。

    柳倾心答道:“具体哪来的我也不是很清楚,这是我父亲给我的,他给我的时候,说这是前朝皇帝的,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得来的。”

    林阿忆惊喜地说道:“哇,我怎么一直不知道你有这东西?”

    柳倾心把这金牌揣进怀里,说道:“那当然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轻易拿出来呢?”

    “那你还随身带?”林阿忆毫不相让。

    “那可不,这么贵重的东西当然要随身带了,你看,今天不就派上用场了吗。”柳倾心耸耸肩。

    “哼。”林阿忆懒得与他斗嘴了,但她真的没有想到,柳倾心竟会有皇上御赐的金牌。“你后来又怎么说的?”她问。

    “我说,范大哥是前任禁军统领,然后他很惊讶,我就说,在范大哥还是禁军的时候,有一次外出打猎,不幸孤身落入贼人的陷阱,走失了。而范大哥又很受先帝的器重与喜爱,于是先帝屡屡派人去寻找,可是直到先帝驾崩,也未能找到,先帝在西去之前,特意嘱咐他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让他接着派人找,说一定要找到。于是,皇上就派了很多人马去各地寻找,而我,就是其中一个,所以,我就算是皇帝的御用使者,他能不听我的吗?”

    林阿忆听了哈哈大笑。“然后他就真信了?”她边乐边问。

    柳倾心也笑了,答道:“是啊,我连皇上的御赐金牌都拿出来了,他有什么可不信的?”

    “可你就不怕他真的不信,然后告发你?”

    柳倾心笑着摇摇头,说道:“我料想到他不会,你想想,这种事情,他肯定会宁可信其有,不会信其无的,毕竟我有皇帝的御赐金牌——虽然是先帝的,但是差不多。这块金牌是真的,而我只是撒了一个我是皇帝御使的谎,这山高皇帝远的,他到哪证实去,像他那个怂样,肯定会信的。而且,范大哥这事就像烫手的山芋,正愁的他没法,我这一说,就让他一下子解脱了,把这难解的事一下子丢给了我,再也不用管了,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然后他就乖乖地听你的话,去找那祖老板要钱了?”林阿忆还是不相信地问。

    “没错。不过,一开始我没报希望他能向祖老板要到钱,我甚至打算自己出钱的。可是没想到,这块金牌的威力还是大啊,祖老板大概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了,这点钱,对他来说压根没什么。”

    “是啊,就这么点钱,他一早就赔给范大哥不就行了,哪还会有后面这么多麻烦,这不,最后还是陪了。”林阿忆说道。

    柳倾心满脸得意地说道:“还不是因为有我。”

    林阿忆那表情就像是在说,少在这得瑟了。可她嘴上还是夸着他:“是是是,都是因为你,你可厉害了。”

    柳倾心哈哈大笑,他就喜欢林阿忆这样夸他的样子,那样子既有真诚又带一丝嘲讽,看起来竟觉得可爱。

    他随即说道:“行了,我们去那家客栈等范大哥吧,好好休息,接下来要抓紧赶路了,还不知道林风那边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可得亭怎么样,希望这被耽误的时间值得吧。”

    林阿忆说道:“是啊,为了范大哥,我们可费了不少周折,不过,他人确实不错,很憨厚,也很真诚,这朋友值得交。”

    柳倾心没想到林阿忆这么快就接受了范海舟,他原以为她会不理解自己的行为,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落雪已堆满了大地,天空却总算晴了个口子。阳光透过那口子照射下来,经雪反射,照得人睁不开眼睛。整座繁林城都被白色掩埋,那一小缕阳光拼命地投向这片白色,想要融化它们,却力不从心。飘飘落雪纷纷下落,就像是天空关不住门一样。可是,常年的落雪,让人们早已习惯眼前被白色笼罩,那让他们感到习惯与安逸。

    柳倾心与林阿忆走在街道上,看着眼前的一家一户,殊不知,哪一家,也有着像范海舟这样的悲剧。

    柳倾心第二天醒来时,天还未亮,昨夜一来到客房,二人就倒头睡下了。他揉了揉眼睛,捏了捏太阳穴,看了看一旁的林阿忆,发现她还正酣睡,便没有将她叫醒。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披上一件薄袄,来到前堂,打算向店老板打听范海舟的消息,却没想到正看见范海舟坐在那里。

    这不大的堂子里只有一盏煤油灯,摆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将整个堂子照成暗黄色。气温很低,这微微跳动的光线却给人带来一丝暖意。范海舟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正襟危坐,腰杆挺得笔直,双眼紧闭。他的脸像饱经风霜的坚石一般,沟壑嶙峋,皱纹密布,却刚强坚毅。他的鼻梁很高,颧骨突出,而发须中已有半数青丝。

    柳倾心不知他是在睡觉还是在闭目养神,所以不想打搅他,正欲转身返回,却听得范海舟叫住了他。

    “柳兄弟。”

    柳倾心被吓了一跳,他倏地转身,看见范海舟正笑着看着他。

    “柳兄弟,把你吓到了吗?”他苍老的脸上浮现出和煦的微笑,这微笑在柳倾心看来却有一丝别样的温暖。

    “哦,没有,范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柳倾心也报以微笑。

    “我在这坐了两个时辰了,等你们起床出发呢。”

    柳倾心说道:“阿忆还在睡觉,让她再睡会吧,现在天还没亮呢。”

    范海舟笑了笑,说道:“你可真疼媳妇啊,看的出来,你们俩在一起很幸福。”

    柳倾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却注意到了范海舟眼中的一丝落寞。

    他坐在了他的对面,那煤油灯在他俩之间,照亮了他们的脸。

    “范大哥,”柳倾心开口问道。“其实,我一直很想知道,你以前是什么样的。我看的出来,你一定不是凡夫俗子,你在军营里待过,还立过战功,为何现在。。。。。。”他欲言又止。

    “为何现在如此凄惨,是吧?”范海舟替他说了出来。

    柳倾心低下头,未再吭声。

    范海舟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以前确实在军营里,也确实立过战功,可那已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没什么好说的。”他笑了笑,却笑得苦涩。

    柳倾心看的出来,那对于他来说,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这往事每每让他回想起,也许都是一次折磨,遂不再强求他说起了。

    两人就在这孤灯寒室里,相聊着些琐事。

    聊了许久,天已微微亮醒,林阿忆也走入了前堂。她边走着边揉着眼睛,那没睡醒的样子,更似含苞待放的骨朵,让人心生怜爱。

    “阿忆,准备上路吧。”柳倾心说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