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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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猜错

    很满意杨宗保表现的杨福笑着挥退了众人,怀抱着羊角辫女童,示意杨宗保跟上。

    乡间道路全是土路,路旁长满着野草,即便进入村落,也不见得有好转,坑洼不平间,还伴随着污水横流。

    杨福本以为杨宗保会有抱怨,直到来到要来的农家小院,他也没有听到杨宗保说过半句怨话。

    杨福领着杨宗保来的这间农家小院,算不上村中好屋,院内一只草黄色土狗警惕的望着杨宗保一行人,不,应该是只是警惕的望着杨宗保和唐刀,它望向杨福时,尾巴摇了摇。

    杨福将女童放下,女童快步跑向土狗,搂着土狗的脖子一阵揉搓,同时朝屋内喊道:“爷爷,福爷爷来了。”

    屋内一番动静,有一妇人急忙走出来,脸上原本挂着高兴的笑容,可见到杨宗保和唐刀后,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秀兰,不打紧的,这是小少爷,你给我们去烧壶茶吧!”

    杨福替那妇人解了围,妇人如获大赦,朝杨宗保点了下头,招呼女童一声,便绕着房根消失在众人眼前。

    杨福如一家之主般,领着杨宗保进入屋内,正对大门的墙上贴着‘天地君亲师’,前头摆着一张八仙桌,一个缺腿老人正握着刀开的竹面,地上摆着已经开好的竹条,一看就知道是干篾匠的。

    缺腿老人专心自己手中的活计,连头都没抬,开口道:“自己找地方坐。”

    杨福笑了一下,若是他自己独自一人来,他这么说了,也就这么说了,可现在有杨宗保跟着,杨福张嘴欲言。

    杨宗保拦住杨福,笑着摇了摇头,自顾自的坐到一张小竹椅上,看手艺,应该也是出自那位缺腿老人之手。

    正在片竹条的缺腿老人眼角余光看到一双青面长靴,不是杨福的以往所穿之鞋,终于抬起头来。

    看到一身华服的杨宗保坐在竹椅上,缺腿老人一脸疑惑的看着杨福,杨福指着杨宗保说:“这是大将军的长孙杨宗保。”

    “哼!”

    一听是杨宗保,缺腿老人脸色立马变黑,嘴里冷哼一声,手中的蔑刀都被他直接丢到了地上。

    杨宗保看着被老人丢到地上的蔑刀,这可是老人吃饭的家伙什,如果不是天大的怨气,手艺人怎么可能把吃饭的家伙什给砸了?

    可他思来想去,好像今天才是与老人第一次见面,他也没有得罪他啊!

    听到动静的妇人赶忙从屋后跑了过来,看到地上的蔑刀,又看着自家老爹扭头不愿同人说话的样子,她一个乡下妇人,哪里还知道该怎么办啊!

    “小少爷,你先稍等一下。这家伙同刘二是同一个性子,不是针对小少爷你的。”杨福也是苦笑不已。

    一听杨福解释,杨宗保双手抱拳,对缺腿老人行礼,缺腿老人好似吃了秤砣铁了心的王八,不但不接受杨宗保这一礼,反倒更是出言不逊道:“走走走!赶紧离开我家。”

    杨宗保笑着朝杨福说道:“福伯,我刚才瞧见来时有片竹林后面冒着黑烟,我过去瞅瞅。”

    杨福朝缺腿老人瞪了一眼,也明白杨宗保的苦心,道:“行,小少爷你别走远了,待会我叫人去找你。”

    杨宗保点头应下,带着唐刀出门而去。

    杨宗保走远,杨福猛的一掌拍到桌上,整张脸都黑了。

    “骑头,反正我就这性子!你要打要杀都随你。”缺腿老人不敢看杨福,但还是固执己见,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杨福伸手指着缺腿老人,气的恨不得下一秒就一个巴掌摔脸上去。

    “秀兰啊!还磨蹭啥呢?给你福伯赶紧上茶啊!”没等到杨福打下的手,缺腿老人立马换了一张面孔,大声朝屋外喊道。

    被缺腿老人这番动作给彻底气到的杨福,一摔衣袖,倒是坐下了。缺腿老人倒是乐的呵呵直笑。

    “你王竹子一个,他刘二一个,一个个都想造反啊?”

    缺腿老人王竹子抓起身旁的拐杖把蔑刀勾回来,笑着问道:“骑头,刘二那家伙怎么了?”

    “和你一样!”杨福瞪了王竹子一眼,接着说:“刘二那混球竟然跑到京都来,准备给小少爷打一顿。”

    “好!”

    王竹子拍手刚叫一声好,后面的话,硬生被杨福给瞪回去了。

    “刘二那混蛋差点把刀给小少爷了。”

    “为什么?”

    “你王竹子脑子是真的和竹子一样都是空的吗?刘二为什么差点把刀给了小少爷,我又为什么带着小少爷过来,你还猜不到吗?”

    “骑头,我那刀可是要留着做传家宝的!”

    “滚!老子以后再也不来了!”

    “骑头,要不,待会我给小少爷认个错?”

    杨福鄙夷的看了王竹子一眼,又重新坐了下来。

    “骑头,给我讲讲呗!”

    杨福心里也是憋着一口气,要不好好跟王竹子讲讲小少爷怎么降服刘二的,他都替小少爷不值。

    沿村道渐行而远,有丛竹如屏,踏石板而登土坡,竹柏间便可望见有竹棚一间,窑口一座。

    站在土坡之上,杨宗保微微感觉温度有点差异,这座窑口倒是让他有了兴趣,纯古法的烧瓷制坯,他还没有亲眼见过。

    杨宗保刚到窑口前,便有一汉子站在那里等候,汉子对着杨宗保行了个不伦不类的拱手礼,说:“公子,可有事?”

    对于这汉子硬邦邦的又白又文的话,杨宗保听的一阵别扭,直摆手说道:“正常说话就行,不用管我!我就是好奇过来看看的。”

    有杨宗保这么通情达理的一句话,那汉子自然了许多,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公子,乡下地方没有什么讲究的,这窑口又脏,公子看几眼就能看全,省得袍子染脏了。”

    对于这汉子的好意提醒,杨宗保笑着点头。

    正如那汉子说的,这窑口只是一间小小的民窑,规模不大,几眼看下去,便能将所有景色看完。

    杨宗保眼神盯住一个正在给泥胚碗上釉的老人,脚步不由往那老人身边走去。

    老人三指抓住碗底,将碗口浸入釉料中,手腕一转,颇有佛家拈花一指的禅意,待泥胚沾足釉料后,老人将碗提起,手腕画圆转动,使釉料均匀充分。

    杨宗保暗自点头,果然是熟能生巧,技艺能够成为艺术啊!

    杨宗保脸上挂着满足的神情,哪知接待他们的汉子却开口道:“公子,你不要看老王头弄的花哨,其实一点用都没有!说要烧出窑变来,可来来回回烧了十几次了,他一次都没有烧出来过!白白浪费了十几个瓷碗的空间。”

    杨宗保心间一动,问道:“老丈最终是要烧喝茶的茶盏?”

    被同窑后辈当着外人的面揭开伤疤的老王头脸色铁青,一听这富贵公子竟然能猜到他所想,顿时有种遇知音的悲喜感,眼中不免见有浊泪。

    “老王头,你别异想天开了!还想学人做茶盏?老老实实的做这瓷碗养家糊口就好,做什么白日梦?”见到老王头那激动的神色,接待杨宗保的汉子不免讥讽道。

    北宋正是刚兴喝茶斗茶之势态,茶盏这种小玩意,刚好是不可缺少的东西,而这个唤作老王头的老人竟然能够看中这点,比起这里所有人都要有眼光!而这群汉子只知烧瓷糊口,与这老王头无形之中相差太远。

    “老丈,你是这里配置釉料的师傅吗?”

    老王头狠狠点头,他心知这是一次机会,可能会让他富贵满身的机会。

    杨宗保点了点头,却没了下文,而这时扎羊角辫的女童跑了过来,让杨宗保回家。

    杨宗保学着杨福将女童抱起,留给他人一个背影。

    直到杨宗保的背影消失在那座土坡之下,老王头这才重重叹息一声,神色很是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