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揖到底
逼着宋远航写下一张欠条后，杨宗保让他赶紧滚蛋，春儿笑盈盈的将欠条收好，好像是她得了天大的好处一般。
三人正欲离去，有人却叫住他们。
杨宗保看着那个叫住他们的富家翁，一脸困惑，他与此人根本毫无交集，此人叫住他干甚？
“能陪我小坐一会吗？”富家翁轻声问道。
“老丈认得我？”杨宗保摸不准这富家翁路数，询问道。
“叫你过来坐会，就过来坐会，哪来的这么多花花肠子？”一听杨宗保不是干净利落的回答，富家翁转脸便不认人。
杨宗保也是被这富家翁的态度给逗乐了，他好歹也是杨家的长孙，是这京都数一数二的人物，竟然会被一富家翁如此呵斥。
杨宗保听得，春儿可听不得，叉腰指着富家翁骂道：“哪里来的老东西，也敢对我家少爷撒野？信不信，我让你走不出这京都。”
被春儿这般喝骂，富家翁不但不生气，反倒是笑道：“看看，你还没有一个丫头嘴利落。”
说完，也不管杨宗保作何举动，转身便走进一家茶楼。
杨宗保气的直乐，抬腿便跟了上去，是龙潭还是虎穴，他今天必须走一趟了。
进入茶楼，杨宗保并未看见刚才的富家翁，茶楼老板却弯着腰跑了过来，不论是杨宗保身份，还是刚才杨宗保替平头百姓出头，都值得他过来。
询问清楚刚才进来的富家翁上了二楼后，杨宗保便带着二人上楼。
富家翁在窗边位置坐下，身后跟着个年岁不大的下人，下人手中捧着一个盒子，不知装有何物。
唐刀小声对杨宗保说了一句：“都是寻常人家”，杨宗保便坐到了富家翁对面。
富家翁好像没有看到杨宗保坐到了对面，他的目光全然在窗外，好像窗外有更吸引他的东西。
静坐十几息，杨宗保见此人没有半点同他交谈的意思，倒是好奇他在看什么，顺着富家翁的目光，瞧向窗外。
窗外，除去木楼黛瓦外，再无他物。
杨宗保收回目光，提起桌上的茶壶，微微犹豫一下，给富家翁倒了一杯清茶。
茶水饮入嘴中，有股苦味，土味，杨宗保眉头微微皱起，这种比一文钱一大碗的茶水都不如的茶水，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在这茶楼中，这富家翁又怎么回点这种茶水呢？
“这茶是我自己带过来的，山上采的野茶。京都这鬼地方，我又过不惯，只能加点家乡的土了。”
富家翁狭促一笑，好像故意等着杨宗保将茶水咽下才告知原因。
果然，杨宗保脸色一僵，好像被算计一样。
“乡愁啊！”杨宗保眼中微微一暗，叹了一声。
“学的什么玩意？”富家翁好像听不惯杨宗保念这些无病呻吟东西，一拍桌子怒道，好像在教训晚辈一般。
捧盒少年被吓的差点捧不住长盒，春儿更是怒火中烧，想要撕烂那张臭嘴，却被唐刀拦下。
面对这喜怒无常的富家翁，杨宗保此刻倒是有些心平气和了，朝他微微一笑，坐等下文。
“装模作样！”富家翁嘴上在骂杨宗保，可饮茶的嘴角，却无声的翘了起来。
“可曾婚配啊？”
富家翁堪称羚羊挂角的招数，让杨宗保当真是措手不及，完全有种风马牛不相及的大自在。
见杨宗保不回答，富家翁就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恼怒，指着杨宗保吼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给杨家添后了！我那不中用的孙子今年好歹也对了门亲事，明年便准备成婚了！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骂完杨宗保，富家翁还是不解气，指着春儿唾沫星子开始飞起来：“这榆木脑袋不开窍，你还不知道做点什么吗？亏你还是他丫鬟呢！”
春儿前一秒还在掩嘴偷笑，后一秒便满脸臊红的逃下楼去。
富家翁这般肆无忌惮，杨宗保越发觉得他同他有渊源。
“不说你这混小子了。”富家翁余气未消的结束这一茬，喝了口茶问道：“大将军身子骨咋样？”
“爷爷的身子骨硬朗着呢，不需要担心。”
杨宗保不清楚此人到底同他家老太爷是何种关系，不过有一点清晰无疑，坐在他对面的是杨家老卒，他不知该用何种称呼此人，语气间却变得恭敬起来，执晚辈礼。
“大将军身子骨硬朗就好！”富家翁脸上全是写着高兴，比自己身子硬朗都高兴。
“你这当孙子的可能不知道，当年大将军带着我们蹚那风雪地的时候，那狗日的雪下有条溪，大将军打头，我们跟在后面，全掉进去了，那一夜给我们折磨的，真是老天爷降罪啊！狗子和瘦牛，差点没在那天冻死。”
“还有一次，被那帮金国孙子撵的，那叫一个惨，除了身上的衣服，其他能丢的全丢了，最后金国那帮孙子倒是没追上来，我和大将军一伙人差点渴死，好不容易找了个水潭，谁还管什么将军不将军，一个个的冲进水潭里大口喝水，喝完之后，才发现他娘的旁边就有一个金国孙子的尸首在水里。当时别提多恶心了！可大将军就是大将军，当时说他们能够杀的了金国孙子，还怕死在这水里的金国孙子？当时就下令把肚子灌饱，马脸和刀疤那两傻子还真把脸埋进去喝水，把我们给逗的啊！”
“。。。。。。”
老人像个说书人一样，讲着已经逝去的故事，杨宗保静静听着，只是当老人面前茶水没有时，会主动添上。
老人长舒一口气，将最后一口茶水吞入肚中，笑着道：“好多年没这么痛快过了！总算是一吐，额，一吐为快！读书人就是这么说的。”
“爷爷近日无事，叔公可以到家中小住几日，和爷爷聊个痛快。”听老人讲这么多，杨宗保自然知晓老人与自家老太爷关系不浅，便换上叔公的称谓。
老人摇摇头，道：“这次来京都，本就是过来见你的，没想着找大将军的，我能知道大将军一切安好，便是最大的收获了。”
一听是专程来找他的，杨宗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起来。
老人没有给他解惑，反倒是从捧盒少年手中拿过长盒，杨宗保细心的发现，老人的右手在捧着这个长盒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抖动。
老人打开盒子，一柄伤痕累累的长刀安静的躺在盒子里。
看到这柄长刀，杨宗保微微有些心惊，这是第一代杨家刀，自家老太爷书房里就有一把。
如果只是第一代杨家刀，倒也不会让杨宗保心惊，虽然第一代杨家刀在战场上消耗极大，可以用所剩无几来形容，但终归还是有的。这柄刀上区别于其它第一代杨家刀的唯一特征，便是刀柄上缠着的那一整柄金丝。
此种杨家刀，天下只有十柄！
杨家军未成军时，一营死士，奉命断敌粮草，一营上下，只余十人！
皆残！
这十柄刀，便是他们一辈子的荣耀！
何处皆可佩刀！
“本来打算来京都骂醒你个混小子，好好给大将军涨涨脸，想着骂完你之后，把这刀给你。不过看你今天做的事，好像也不需要我过来骂醒你了。”
“叔公，万万不可！”杨宗保连连推辞，这是老人一辈子的荣耀，他怎么可能要。
老人瞪了杨宗保一眼，道：“还没说给你呢！你要是烂泥扶不上墙，就算当着老将军的面，我也非得打你一顿不可，这刀算是给你的赔偿！现在你有出息了，这刀还得陪我一段时间。”
杨宗保一阵赫颜，原来骂是轻的啊！
不过，转念却是满满的温暖，一个长辈见后辈不出息，专程跑过来打骂，又想用心爱之物，换取后辈奋进，着实不易啊！
“佩刀而已，以后我自己来。总不能比我家老太爷差！”
老人满怀欣慰，看向杨宗保的目光，终于有种放心的神情。
“既然你能有这志气，我这一趟也不算白跑。”
“刀，我自己留着！我这把老骨头等着少爷佩刀上殿！”
“行了，我走了！回去跟大将军说一声，刘三来过，就不去叨扰大将军了！”
终于知晓老人名号，杨宗保对着老人背影，作揖。
一揖到底！
刘三，西山大捷，身中十六刀，中箭三支，右手手筋断裂，终身不可握刀！
三人正欲离去，有人却叫住他们。
杨宗保看着那个叫住他们的富家翁，一脸困惑，他与此人根本毫无交集，此人叫住他干甚？
“能陪我小坐一会吗？”富家翁轻声问道。
“老丈认得我？”杨宗保摸不准这富家翁路数，询问道。
“叫你过来坐会，就过来坐会，哪来的这么多花花肠子？”一听杨宗保不是干净利落的回答，富家翁转脸便不认人。
杨宗保也是被这富家翁的态度给逗乐了，他好歹也是杨家的长孙，是这京都数一数二的人物，竟然会被一富家翁如此呵斥。
杨宗保听得，春儿可听不得，叉腰指着富家翁骂道：“哪里来的老东西，也敢对我家少爷撒野？信不信，我让你走不出这京都。”
被春儿这般喝骂，富家翁不但不生气，反倒是笑道：“看看，你还没有一个丫头嘴利落。”
说完，也不管杨宗保作何举动，转身便走进一家茶楼。
杨宗保气的直乐，抬腿便跟了上去，是龙潭还是虎穴，他今天必须走一趟了。
进入茶楼，杨宗保并未看见刚才的富家翁，茶楼老板却弯着腰跑了过来，不论是杨宗保身份，还是刚才杨宗保替平头百姓出头，都值得他过来。
询问清楚刚才进来的富家翁上了二楼后，杨宗保便带着二人上楼。
富家翁在窗边位置坐下，身后跟着个年岁不大的下人，下人手中捧着一个盒子，不知装有何物。
唐刀小声对杨宗保说了一句：“都是寻常人家”，杨宗保便坐到了富家翁对面。
富家翁好像没有看到杨宗保坐到了对面，他的目光全然在窗外，好像窗外有更吸引他的东西。
静坐十几息，杨宗保见此人没有半点同他交谈的意思，倒是好奇他在看什么，顺着富家翁的目光，瞧向窗外。
窗外，除去木楼黛瓦外，再无他物。
杨宗保收回目光，提起桌上的茶壶，微微犹豫一下，给富家翁倒了一杯清茶。
茶水饮入嘴中，有股苦味，土味，杨宗保眉头微微皱起，这种比一文钱一大碗的茶水都不如的茶水，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在这茶楼中，这富家翁又怎么回点这种茶水呢？
“这茶是我自己带过来的，山上采的野茶。京都这鬼地方，我又过不惯，只能加点家乡的土了。”
富家翁狭促一笑，好像故意等着杨宗保将茶水咽下才告知原因。
果然，杨宗保脸色一僵，好像被算计一样。
“乡愁啊！”杨宗保眼中微微一暗，叹了一声。
“学的什么玩意？”富家翁好像听不惯杨宗保念这些无病呻吟东西，一拍桌子怒道，好像在教训晚辈一般。
捧盒少年被吓的差点捧不住长盒，春儿更是怒火中烧，想要撕烂那张臭嘴，却被唐刀拦下。
面对这喜怒无常的富家翁，杨宗保此刻倒是有些心平气和了，朝他微微一笑，坐等下文。
“装模作样！”富家翁嘴上在骂杨宗保，可饮茶的嘴角，却无声的翘了起来。
“可曾婚配啊？”
富家翁堪称羚羊挂角的招数，让杨宗保当真是措手不及，完全有种风马牛不相及的大自在。
见杨宗保不回答，富家翁就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恼怒，指着杨宗保吼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给杨家添后了！我那不中用的孙子今年好歹也对了门亲事，明年便准备成婚了！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骂完杨宗保，富家翁还是不解气，指着春儿唾沫星子开始飞起来：“这榆木脑袋不开窍，你还不知道做点什么吗？亏你还是他丫鬟呢！”
春儿前一秒还在掩嘴偷笑，后一秒便满脸臊红的逃下楼去。
富家翁这般肆无忌惮，杨宗保越发觉得他同他有渊源。
“不说你这混小子了。”富家翁余气未消的结束这一茬，喝了口茶问道：“大将军身子骨咋样？”
“爷爷的身子骨硬朗着呢，不需要担心。”
杨宗保不清楚此人到底同他家老太爷是何种关系，不过有一点清晰无疑，坐在他对面的是杨家老卒，他不知该用何种称呼此人，语气间却变得恭敬起来，执晚辈礼。
“大将军身子骨硬朗就好！”富家翁脸上全是写着高兴，比自己身子硬朗都高兴。
“你这当孙子的可能不知道，当年大将军带着我们蹚那风雪地的时候，那狗日的雪下有条溪，大将军打头，我们跟在后面，全掉进去了，那一夜给我们折磨的，真是老天爷降罪啊！狗子和瘦牛，差点没在那天冻死。”
“还有一次，被那帮金国孙子撵的，那叫一个惨，除了身上的衣服，其他能丢的全丢了，最后金国那帮孙子倒是没追上来，我和大将军一伙人差点渴死，好不容易找了个水潭，谁还管什么将军不将军，一个个的冲进水潭里大口喝水，喝完之后，才发现他娘的旁边就有一个金国孙子的尸首在水里。当时别提多恶心了！可大将军就是大将军，当时说他们能够杀的了金国孙子，还怕死在这水里的金国孙子？当时就下令把肚子灌饱，马脸和刀疤那两傻子还真把脸埋进去喝水，把我们给逗的啊！”
“。。。。。。”
老人像个说书人一样，讲着已经逝去的故事，杨宗保静静听着，只是当老人面前茶水没有时，会主动添上。
老人长舒一口气，将最后一口茶水吞入肚中，笑着道：“好多年没这么痛快过了！总算是一吐，额，一吐为快！读书人就是这么说的。”
“爷爷近日无事，叔公可以到家中小住几日，和爷爷聊个痛快。”听老人讲这么多，杨宗保自然知晓老人与自家老太爷关系不浅，便换上叔公的称谓。
老人摇摇头，道：“这次来京都，本就是过来见你的，没想着找大将军的，我能知道大将军一切安好，便是最大的收获了。”
一听是专程来找他的，杨宗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起来。
老人没有给他解惑，反倒是从捧盒少年手中拿过长盒，杨宗保细心的发现，老人的右手在捧着这个长盒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抖动。
老人打开盒子，一柄伤痕累累的长刀安静的躺在盒子里。
看到这柄长刀，杨宗保微微有些心惊，这是第一代杨家刀，自家老太爷书房里就有一把。
如果只是第一代杨家刀，倒也不会让杨宗保心惊，虽然第一代杨家刀在战场上消耗极大，可以用所剩无几来形容，但终归还是有的。这柄刀上区别于其它第一代杨家刀的唯一特征，便是刀柄上缠着的那一整柄金丝。
此种杨家刀，天下只有十柄！
杨家军未成军时，一营死士，奉命断敌粮草，一营上下，只余十人！
皆残！
这十柄刀，便是他们一辈子的荣耀！
何处皆可佩刀！
“本来打算来京都骂醒你个混小子，好好给大将军涨涨脸，想着骂完你之后，把这刀给你。不过看你今天做的事，好像也不需要我过来骂醒你了。”
“叔公，万万不可！”杨宗保连连推辞，这是老人一辈子的荣耀，他怎么可能要。
老人瞪了杨宗保一眼，道：“还没说给你呢！你要是烂泥扶不上墙，就算当着老将军的面，我也非得打你一顿不可，这刀算是给你的赔偿！现在你有出息了，这刀还得陪我一段时间。”
杨宗保一阵赫颜，原来骂是轻的啊！
不过，转念却是满满的温暖，一个长辈见后辈不出息，专程跑过来打骂，又想用心爱之物，换取后辈奋进，着实不易啊！
“佩刀而已，以后我自己来。总不能比我家老太爷差！”
老人满怀欣慰，看向杨宗保的目光，终于有种放心的神情。
“既然你能有这志气，我这一趟也不算白跑。”
“刀，我自己留着！我这把老骨头等着少爷佩刀上殿！”
“行了，我走了！回去跟大将军说一声，刘三来过，就不去叨扰大将军了！”
终于知晓老人名号，杨宗保对着老人背影，作揖。
一揖到底！
刘三，西山大捷，身中十六刀，中箭三支，右手手筋断裂，终身不可握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