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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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巧设连环除奸记

    成功“杀鬼”之后,黄大斌很快离开了事故现场,内心很激动,感谢上天给了他一次机会,为母亲和妹妹报仇。他的心,又很快地平静了下来,因为,还有那些日本人,也是他的仇人。他淡定地回到了自己所在的作业地点,若无其事地拿起煤镐挥了几下。这时,一名工人慌张地从巷道跑了过来,大喊:“不好了,主运巷跑车了,听说勾死鬼和身边的两个伪军死了,小鬼子正在勘察现场呢!”其他工友问:“啥时候的事情?”这名工人气喘吁吁地说:“就刚才的事儿,从地面下来许多鬼子和伪军,抬走了勾死鬼等三人的尸体。还要求所有的人原地工作,不准升井,很可能要盘查所有出入井的人。”黄大斌不动声色地刨煤,细致听这名工人的述说。张占一听到此消息,眼睛瞄了黄大斌一眼,心中已经有了数。对全班工人说:“我和你们说,不论勾死鬼是因为啥死的,和我们没有关系,鬼子来问,别瞎说,听到没有?”

    工人马三附和着说:“占一说的对,我赞成。胡乱说,会引来麻烦的。”

    川崎听说勾死鬼死了,不但他死了,而且两名日伪军也死了,让他很震惊,也很纳闷儿。最近,矿井老出事儿,这是怎么了?他带领其他把头和伪军入井现场勘察,认定这是一起人为造成跑车事故。

    川崎回到井上,按照安杰正雄的指令,凡是日本人和军警发生意外和死伤必须向他汇报。他拿起话筒拨通了安杰正雄的电话,告知井下发生事故情况。安杰正雄听后,对于勾死鬼和两名伪军的死并不在意,让他关注和担心的是怀疑中共人员参与制造这起事故,阻碍“大出炭”计划的实施。他要求川崎将所有驻矿的伪军对矿井进行封锁,升井后逐一排查,不得有遗漏,一经发现和认定是中共人员,立即实施抓捕。同时,他通知冈田一郎带领一小队日本宪兵和安俊泽带领部分特务协助彻查。一时间,矿井周围布满了兵力,实施了戒严。

    收工的时间到了,劳工们陆续登罐升井,他们被伪军们驱赶到矿井大院内,四周围着手持武器的日本宪兵。冈田一郎、川崎、安俊泽等人个个充满着杀气站在劳工队伍的前面。这时,矿井劳务系的日本人山本正一手拿着入井人员名单开始点名,点到一个人,目视一眼,当点到“丁丙坤”的时候,无人回应。

    川崎脸上的赘肉动了一动,怎么他没有升井呢?难道是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相信丁丙坤会做出此事。川崎问山本正一:“丁丙坤,哪里去干活?”“川崎君,他的早早的入井干活,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

    川崎感觉事情复杂了起来,难道他是畏罪潜逃?对冈田一郎低语说了几句之后,对安俊泽表示,说不了完整的汉语,让他做翻译。川崎说一句,安俊泽马上翻译一句。安俊泽大声说:“川崎太君说了,井下发生了跑车事故,已经认定是一起人为事故,问大家是谁干的,快出来。”安俊泽停顿了一会儿,川崎又说了一句,安俊泽又大声说:“有知情的,可向太君汇报,太君会大大的有赏。如果不说,知情不报的,统通地把你们带走,去‘特殊工人训练所’,听明白没有?”

    劳工们站在那里没有回应,现场很沉闷。安俊泽有些急,又重复了一遍,嗓门比刚才又放高了一点。马三有些不耐烦嚷道:“跑车撞死了人,是井下常有的事情,真是大惊小怪。再说了,发生跑车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现在劳累了一天,肚子饿得瘪瘪的,快把我们放了吧。”“是啊,我们都饿着呢,快让我们回去吧!”众人齐声说。

    “那可不行,今天不说出谁干的,谁也别想走!”安俊泽气极败坏地说。

    现场又陷入沉闷之中。

    川崎又对安俊泽嘟囔了几句,安俊泽不断地弯腰“哈伊、哈伊。”转身对劳工们说:“太君说了,限定5分钟时间,再不说,就把你们带走。”

    川崎这家伙心里没有糊涂,直觉告诉他,这里肯定有反日分子,必须一个个地“过筛子”,抓出真凶。

    僵持中,川崎示意站在劳工队伍前面的马三过来。马三走了过去。川崎对马三说:“你的,只要说出来,我会有赏的。”

    马三冷眼以对:“川崎,我们不知道谁干的,我们只知道干活。”

    冈田一郎上前抽出战刀,在马三的眼前一挥:“你的死啦死啦的。”

    马三胸一挺喊道:“我们被你们抓在这里做苦工,生不如死,你要是想让我死,那就快点吧!”

    冈田一郎一听,那副驴脸拉得很长,真把战刀举了起来,大喊:“你的坏啦坏啦的。”

    马三面不改色心不跳:“反正你们已经把中国人不当人,死也就是巴掌大小,本来就是不知道,让我说什么?”

    冈村一郎咬着牙把刀往下落,这刀到了马三的脖子上,并没有真砍,而是用刀背放在他的脖子上:“快说,不说,你的马上就死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马三坚持着说。

    到了这种情况,冈田一郎摇摇头,把战刀抽了回来装进了鞘。日本人这么折腾,让劳工们盗出一身冷汗,个个伸长了脖子,眼睛直直地看着,紧张得透不过气来。一方面替马三提心吊胆,另一方面被马三临危不惧精神所感染,嘴里不说,心里赞叹不止。

    冈田一郎这个老狐狸命令日本宪兵和伪军上来把马三的衣服扒个精光,又用一条麻绳将马三两只手腕扣在身后,又将脚腕捆在一起,将马三头朝下吊在一棵碗口粗的柞树上。马三此刻不停地大骂,渐渐地骂声变小,沾满煤尘的黝黑脸似乎也变成了酱紫色。太阳穴上的血管暴起,眼珠子突起红红的,似乎要从眼眶子掉了下来。面对鬼子暴行,黄大斌突然大喊一声:“再这么吊着人会被折腾死的,你们也太不讲人性了,快把他放下来。”紧接着众人齐呼:“快把人放下,你们够狠的,无缘无故欺负中国人,快放下来。”这声音如排山倒海之势,一浪高过一浪。

    冈田一郎见状,指挥着日本宪兵端着枪,走向劳工,将他们围了起来。

    张占一生怕再继续说,惹出大麻烦,拽了一把黄大斌的衣角,紧接着大声地对川崎说:“川崎矿长,我们不想闹事,还是应该把事故真相弄清楚后再说。凭什么这么折磨人,太不地道了吧?”

    川崎听了他一番话,点点头,说:“那好,你的说说,我认为说得对,就把他放下。”

    “好,那我就说。刚才,在升井之前,我到一处废巷撒尿,看到了丁丙坤慌张地往一条废巷里跑。开始我并没有注意,过一会儿,见他一直没有出来,我好奇地往里走看个究竟,发现他在一架棚子上吊自杀了。我联想这次跑车事故,感觉他与这起事故脱不了干系,与他有密切的关系。

    “你的,为什么这么认定?”川崎追问。

    “平时丁丙坤和勾死鬼有过节,积怨很深,曾扬言要杀了他,我怀疑是他干的。”张占一解释说。

    川崎听完张占一的讲述后,走到冈村一郎跟前说了几句日本话,冈村一郎命令把马三放了下来。劳工们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儿。

    “我还有个请求,把他们都放了,回家吃饭休息,明天还得上工,为了‘大出炭’,还得多出力。”张占一又说。

    “呦西,你的替皇军大大地想事儿。好,放了他们。”得到了川崎的同意,劳工们纷纷离开,黄大斌搀扶着马三最后走了出去。

    川崎对张占一说:“你的,可以带路,下去看看。”张占一答应了他的要求,领着川崎等人下了井。

    有人要问,勾死鬼之死,怎么又与丁丙坤有关系呢?而且他怎么会自杀了呢?这里先介绍一下丁丙坤这个人,与勾死鬼是一路货色,都是添着鬼子屁股,赢得日本人欢心的主儿。他是勾死鬼手下的二把头,平时无恶不作,总是配合勾死鬼欺压劳工。一次,一名劳工由于劳累,病倒了,不让歇工休息,恶狠狠地说:“只要脑瓜硬,就得干活去。”逼着这名劳工咬牙坚持上工不到一个月,就倒在了掌子面上。他见状,没等劳工咽气,就领着日伪军将这名劳工抬了出去,扔到了铁丝网外半里多地的大坑里,任凭野狼撕咬。可以说,他的双手也沾满了劳工的血和泪。劳工们对丁丙坤所作所为恨之入骨,且敢怒不敢言。

    这次黄大斌巧妙杀死勾死鬼,许多工人们并不知道谁杀的,只有张占一清楚。他知道,鬼子们不会轻易放过此事,一定会对工人们进行残酷的拷问和镇压。为了防止鬼子对无辜工人迫害,他计上心来,找到黄大斌,秘密商量找个“替罪羊”,打击汉奸把头的嚣张气焰,临时产生了借机除掉丁丙坤这条恶棍的念头。

    他们非常熟悉丁丙坤在井下巡视的规律,两人借故出去拉屎,走出了掘进掌子面。巷道里黑漆漆的,两人沿着巷道一直往前走,大约走了5分钟,看到一盏矿灯闪烁,判定是丁丙坤。两人对视一下,点了点头,迎面赶去。来人正是丁丙坤,他见他们两人往外走,询问道:“你们往哪里去?”

    张占一淡淡地说:“拉屎去。”

    丁丙坤有些疑问,说:“拉屎怎么俩个人一起去?我看你们是偷懒。”

    张占一故意与他争辩:“怎么,两个人为什么不能一起去?你真不是个东西,管得也太宽了吧,拉屎撒尿你还管。”

    丁炳坤心想,在这里当把头以来,还没有人敢冲自己这么说话,心中很不爽,顿时怒气冲天,刚要张嘴骂人,只见黄大斌向前迈了一大步,从怀里掏出一个绳索瞬间套在了丁丙坤脖上,张占一立即上前同时发力将他摁倒在地,丁丙坤未等反应过来喊出声,已经被勒死在地上。他们见丁丙坤没了气儿,将其抬到了一个被遗弃的废巷中,吊在了一架棚子上,离开。

    至于勾死鬼与丁丙坤之间有什么过节鬼才知道,俩人已经命归西天,死无对证。张占一编造的谎言,演绎一场惊心动魄的一幕,不仅让鬼子能够相信,而且真信。

    要说川崎通过跟随张占一看到现场的情形,认为这是真的。可是站在一旁的安俊泽心里却直打鼓,因没有确凿证据自己又不好说什么,既然皇军不再追究什么,何必自讨苦吃,更何况发生在井下、情况复杂,偶然发生事故是常事儿。他的心思不在事故上,他在不断地观察张占一的言谈举止。这条咬人不露齿恶狗总是习惯地揣摩他人的心理,一旦瞅准机会,下死手。常言道,跟啥人学啥人,这一招他是跟安杰正雄学的。正因为会揣摩人的心思,这一点很是适合安杰正雄的胃口,所以,在安杰正雄面前摇头摆尾,不管是摆对了,还是摆错了,都能够获得安杰正雄的赏识和原谅。对于他来说,就是安杰正雄手牵的一条听使唤的狗,喂点儿食儿就能够替自己“汪汪”两下,喂足了就能卖力气咬人,尽管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总比没有强。

    由于长时间当汉奸,替鬼子卖命,与人民为敌,安俊泽心里疑心大着呢。不仅奸滑,而且时时刻刻提防着吃亏上当,闻见风就要防备雨。看到勾死贵和丁丙坤的死,脑子里形成某种幻觉,总是觉得身边有无数中共人员在转悠。加之近年来经常与抗日武装打交道,吃了不是亏,没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已经很幸运了。他岂不知在老百姓眼里,他不仅是汉奸,而且是十足的“地头蛇”、流氓和恶棍。

    他从穆棱煤矿回来之后,马上向自己的主子汇报。安杰正雄听了之后,沉默了许久,问他:“你的觉得是中共抗日分子所为?”

    “哈伊,太君,我总觉得这起事故太奇怪了,劳工们一个人没有受伤,却死了两名把头和两名矿警,哪怕伤了一名劳工,我都相信这个事情是真的。”

    “那么这个事故发动者究竟是谁呢?”安杰正雄问。

    “这个嘛,我说不好。”他担心一旦说的不准,会被安杰正雄骂得狗血喷头。

    安杰正雄坐在椅子上将身体向前倾,紧紧地盯着他说:“你的,不要多想,我的,好好听你的判断。”

    安俊泽又思考一番,低声说:“我总感觉中共人员在编制地下网,在罩着我们,每一次行动,都会触动他们神经。咱们是明网,这些蛾子(中共分子)能够看得见摸得着,会躲避,自然很少自投罗网。他们编织的网在暗处,我们却看不着,很隐蔽。就像我们人体的神经,太细小了,只有我们疼痛时候,才感觉它的存在。”尽管安俊泽说的很形象,有道理,但是安杰正雄要的是能够正面回答,提供详实的情报,锁定目标。在他看来,安俊泽说的东西能听懂,且不是很直接,纯属在那里卖弄心机。不耐烦地说:“你就说,发现了什么?”

    安俊泽见他不喜欢这样的表达方式,调转了表达方式,对他说:“我今天到了现场,我觉得今天一个人值得怀疑?”“谁?快说出来这个人,是什么的干活。”安杰正雄问道。“这个人叫张占一,据我了解他是从山东逃荒过来,在矿上挖煤,至于其他情况不了解。”“你的,为什么怀疑?”安杰正雄继续追问。

    “今天向皇军提供的线索和案情像是唱戏的,说的头头是道,一般的人是说不出来的。这是我发现的疑点之一。另外他的神情与其他人不一样,明显城府很深。现在回味起来,这个人很可怕。”

    安杰正雄听到这里,讽刺地说:“我的,看你也是唱戏的。既然你认为这个人可疑,那就大大的盯住。”“哈伊。”安俊泽毕恭毕敬地低头接受安杰正雄指示。

    晚上,张占一、黄大斌来到了王海家,孙鸣山听取了他们不仅杀了勾死鬼和丁丙坤两个汉奸,而且完美地蒙蔽过关,很是欣喜,高兴地对他们说:“这是一场胜利,很鼓舞人心,扰乱了小鬼子‘大出炭’的计划。你们要很好的总结经验,继续做好对敌斗争的准备。就目前而言,我们的斗争形势很严峻,敌人已经开始加大了监控力度,鬼子和伪军及特务们如猛兽在摧残劳工,妄图消灭我们抗日组织和地下组织。敌人的行动也发生了变化,学得很鬼,也许明天就会找上门来,对付我们。你们要格外的小心谨慎。不是万不得已的事儿,就不要来了。有什么事情与王海单线联系,这样对大家都会安全。”

    王海同意孙鸣山的主张,不过,让大家吃顿痛快晚饭,庆祝一番,是应该。喊道:“老婆子,快给大家做饭。”王海的妻子应声出去,却被孙鸣山阻止。孙鸣山严肃地说:“王大哥的心情我理解,但是这不是时候,我建议还是各自回去。现在不合适,以后会有机会庆祝的。”

    见孙鸣山提出这一建议,其他人也不再说什么,分别走出了王海的家门。

    张占一回到了家里,妻子已经做好了饭菜,端在了炕桌上,一双儿女看着他回来,抱住他的大腿撒娇,嚷着要听爸爸讲《三国演义》的故事。张占一微笑地将孩子抱在怀里,亲了亲他们的脑门,告诉他们:“妈妈饭菜都做好了,等你们吃饱了喝足了,再给你们讲故事,好不好啊?”“好啊!”孩子们高兴地坐在张占一的两旁,等着父亲给他们盛玉米面菜粥。这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