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器
字体: 16 + -

二十九章:无妄之灾

    盛简大喜,拍桌而起,指着他厉声喝道:“好个巧言奸猾之徒,竟敢欺骗本官!来人,快把这西夏刺客余党绑起来!”

    赵响一听,如遭五雷轰顶,目瞪口呆。

    陆坚一个箭步蹿到他身后,熟练又专业的反剪他双臂,又一脚踢他膝窝中的委中穴。赵响顿时腿一软,跪在地上。

    “推官大人,你方才说什么!”回过神来的赵响冷汗淋漓,惶急大叫。

    盛简冷笑不语,看着他的神情就如猎人看着一直掉入陷阱的猎物。

    陆坚大声喝道:“来人,绑了!”两名捕快立刻上前,一人把赵响牢牢按在地上,另一人用绳子捆绑起来。

    智愚一见这等情形,慌忙吓得跑开了。

    “推官大人,你为何要诬陷小僧!”赵响奋力挣扎,但被力大如牛的专业捕快按住,脸牢牢的贴在地上,动弹不得。

    盛简冷笑道:“是你冤枉本官才对!”

    “小僧不明白大人在说什么!”

    “好个西夏妄徒,染了一头黄发,冒充胡僧来我大宋,竟是为了刺杀我大宋皇室贵胄,当真胆大妄为!让本官识破了,反诬陷本官是在诬陷你!”

    “小僧确实染了黄发,但与西夏刺客何干!”

    “西夏与我中原人氏同是黑发,你若不是刺客同党,何必一头黑发染了黄发,难道不是想遮人耳目么!”

    赵响一时哑了口,染发的原由他是无法说明的,说了只会当作疯子,这点却被人当成了掩盖刺客身份的证据。

    望着盛简那副欣喜若狂的面孔,心里委实明白了些原委,原来自己正是他破案请功需要的那个道具。

    盛简喝道:“把带这狂徒回府衙,交府尹大人即刻审问,录下口供,明日一早呈报太师!”

    “是!”两名捕快押着已绑的如粽子般紧密的赵响,就下了大雄宝殿。

    四名捕头齐声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盛简呵呵一笑,抱拳环视,得意的道:“全仰仗各位兄弟鼎力相助,此案方能顺利结案,今日我要陪同府尹大人审案,三日后我到樊楼订上几桌,以酬各位兄弟鼎力相助之情!”

    四人大喜,忙道:“多谢推官大人!”

    “冤枉啊!冤枉……”赵响惶恐大叫,刚一出声,却被两名捕快合力猛得按头,身子顿时弯成了虾米状,嘴巴快衔到裤裆的鸟了,喉中一阵气滞,发不出声来,只得“咔咔…咳咳……”的急喘。

    快到寺门口,只听一声喝叫,“各位公人且慢,老衲有话要说!”心月禅师白须飘飘,快步而来,后面跟着智愚和一帮僧人。

    赵响如见救星一般,猛得倔起头来,大声叫道:“大师救我,大师救我!”

    两名捕快大怒,正待再按下他的脖子,却被陆坚上前制止,暗使了眼色,二人罢了手。

    心月禅师走近,看了看五花大绑,灰头土脸的赵响,对盛简说道:“盛大人,本寺这名客居胡僧如何就成了西夏来的刺客了?”

    盛简笑道:“大师请看,您可是被这冒牌的胡僧给骗了。”说着,把手心里几根黑发亮了出来。

    心月禅师盯着黑发看了看,又看了看赵响头上的割发处,雪眉一皱,说道:“纵使他染了一头黑发,诳了老衲,料想事出有因,容老衲好好问他一番。”

    盛简略一思忖,点了点头。

    心月禅师一脸和蔼的看着赵响,说道:“赵施主好生机智,一番汉裔胡僧,东进取经的故事讲来,老衲可是听得心花怒放,深信不疑了。”

    赵响惭愧的耷下头。

    “你且跟老衲说说,为何要诳老衲。”

    赵响垂头不语。

    心月禅师等了半晌,见他不说话,又耐心的说道:“你如说得合情合理,诳骗之举老衲全然不会计较,还会为你主持公道。”

    赵响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慈眉善目,银须飘飘的高僧,心中感动,眼圈儿竟慢慢润红了。

    但他无法说明原由,又怎能再编出一个幌子欺骗这个殷殷关爱他的高僧,犹豫一会,终于又耷下头去。

    盛简暗喜,立刻说道:“大师您慈悲胸怀,对这恶徒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天色已不早了,我等还得回府中交差。”

    “等等!”心月禅师手一抬。

    盛简一脸不悦,问道:“大师还有何吩咐?”

    心月禅师严肃的盯着他,说道:“请问盛大人,纵使他染发有不可告人的原由,可和这西夏刺客有何关联?”

    盛简脸一沉,冷冷道:“公门办事,自有公门法则。大师请放心,本案虽发生在贵寺,凶手又是假冒的客居胡僧,但府尹大人和我绝对不会干系到贵寺和大师身上去!”后一句言辞犀利,明显带有几分威胁成分。

    心月禅师怫然变色,却又不知如何应对。

    “弟兄们,打道回府!”陆坚见机,立刻招呼众人撤离。一行人像一群在深山老林中守候了许多日夜,方逮到心仪已久的大猎物的猎人,兴高采烈的押着赵响出了寺门。

    心月禅师望着众人远去,喟然长叹一声,袖袍一甩,忧心忡忡的走了。

    赵响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雪白的云朵,突然发觉这大宋的天是那般的黑,云朵是那般的血腥刺眼。

    行了一段,转过一条大街,忽见有人一边跑,一边兴奋的大喊:“新科状元郎携同榜进士游街啊,大伙儿快去看啦!”霎时间,街道的门户里,立刻涌出许多人来,呼拉拉相拥着,朝前面一条大街跑着。

    前面街头转出几面旌旗,一群举着牌匾的公人护着一群骑着金鞍朱鬃大马,春风得意的红装进士行了过来。四个红衣公人,扛着两只大锣,后面两名公人手挥锣杆,不时敲几下锣。

    满街欢声雷动,喜炮震天,街道两旁不少春阁绣窗纷纷打开,露出一张张清新秀美,娇羞凝望的面孔。

    当先一个状元郎,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蟒袍,手握钦点皇圣诏,他红光满面,意气风发,不时朝前呼后拥的百姓拱手致谢。

    突然间,无数绣球从天而降,纷纷打在各位进士的头顶上,进士们又惊又愕,既羞既喜,一时之间不知所措。百姓们嬉笑欢闹着,纷纷去抢那滚动的绣球。

    皇榜揭晓日,状元游街时,这在哪个朝代都是一件大事,何况在官家与文人共治天下的大宋王朝。这些新晋的天子门生就是未来大宋的顶梁柱,天下所有待阁闺秀心中的白马王子。

    游街的队伍在人群的簇拥下渐行渐近,嚣张跋扈的开封府的人见了这等阵势,也不得不靠街边而避,让欢呼的人群缓缓移过。

    赵响看着那状元郎,觉得面目颇为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思忆一番,猛然想起来了。

    他竟是那天夜里在酒馆里帮自己脱困的那位儒生!

    状元郎瞧见街边有一群公人押着一名犯人,也不由投目而来,赵响赶紧把头藏进一名捕快的身后。

    游行的队伍伴着欢呼声渐渐远去了,赵响心中好不凄凉,好不悲哀。这些天子门生大多与自己年纪相仿,却拥有一片锦绣前程,灿烂人生;而自己将面临一场无可逃避的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