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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如此办案

    盛章走后,盛简就吩咐人用白布扯起围屏,把刺客尸体围起来,一堆飞蝗弩和断魂刀收集到木箱中。

    把中流矢而死的人用木车运回府衙,贴出告示,通知家属亲人前来认领;再让寺中僧人把礼僧尸体搬走,清扫了所有血迹。

    最后只留下二十名官兵把守寺中各个关口,自己和陆坚及其属下八名捕快留下,其他公门之人暂回府衙,明日再来听候调遣。

    一番有条不紊的忙下来,天色已经黑了。

    盛简掏出几锭银子,让一名捕快去买了些酒和熟食,分派给了众人,吩咐八名捕快夜间轮流驻守现场,自己则和陆坚带了一份酒菜进到一间厢房里。

    二人就着床榻吃喝。

    陆坚三十出头,头脑清晰,做事稳当,更兼武艺出众,盛章叔侄很是器重他,早想把他提升为总捕头。

    只是那黄魁的父亲曾救过当今刑部侍郎的一条命,而侍郎大人一心想促成黄总捕头之事,因为陆坚升迁之事就一直搁置了。

    陆坚知道这件朝野瞩目的大案,盛章已经全权交给盛简处理了,目的是想让这个侄儿好好表现一番,为日后的升迁积累资本。

    而四大捕头唯独自己被留下,也是刻意给了一次表现立功的机会,心中很是激动,一向慎言谨行的他忍不住问道:“推官大人,您觉得这案子接下去该如何办?”

    盛简不悦的睨了他一眼,夹起一块卤鹅肝放进嘴里,细嚼慢咽的吃尽了,淡淡的说了句,“现在你我只管吃饱喝足,睡个好觉,一切待明日府尹大人来了,再行定夺。”

    陆坚自知多此一问了,忙道:“明白!”拿起一块牛肉大嚼,又端起酒碗就喝。

    盛简一笑,说道:“不管这案子接下来如何办,府尹大人和我都需要你陆捕头的全力协助。”

    陆坚心中一热,忙道:“这是卑职的荣幸,卑职一定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翌日清晨,面色苍白,精神恍惚的盛章乘坐着专轿匆匆赶来。昨夜从太师府回去后他就开始拉稀,前前后后一共爆泄了八次,直折腾到天色破晓,一刻也没有入睡过,整个人似脱了水一般。

    料想是被那黄雀鲊给闹的。

    他艰难下了轿,脸色痛苦的夹股而行,三步一顿,五步一停,自是那痣疮愈发严重了。

    盛章把盛简拉到一僻静处,有气无力的面授机宜。盛简心领神会,频频点头。之后,盛章就借故春试事宜,又乘轿匆匆离去了。

    盛简端坐办案桌前,一双妙目横扫四位整装待命,昂昂而立的捕头,严肃的说道:“府尹大人有令,按照昨日分工,今日继续搜寻破案线索,案子一日不破,此张桌子一日不撤!”说完,装模装样的用指节重重叩击几下桌面。

    “诺!”四人领命,就要分头行事。

    “且慢!”盛简站起身来,一抱拳,一脸真诚的说道:“此案满朝瞩目,全城关注,我代表府尹大人拜托诸位了!”

    “盛推官言重了!”

    看着四人纠纠而去的背影,盛简胸中热血澎湃,涌起一股权力带来的莫大愉悦感,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接下来的日子里,盛章指挥众人寻找线索,依然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破案线索。其实有没有线索已经不重要了,这案子早已定下了结果,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刑事案件必须要为朝廷大局服务。

    这叫小局服从大局。

    只是不能太早结案,太早结案就有草率之嫌,会让人生疑;也不能结案太晚,太晚了开封府的办案效率又让人诟病。

    盛章交代的是十五天时间结案,十五天既不早,也不迟,火候拿捏得正好。

    盛简深知这十五天对自己一辈子的仕途至关重要,他发下了狠心,让自己夜里不睡觉,瞪着眼睛望天窗,强打着精神熬到天明。实在睡意袭人,打熬不住了就用指甲狠掐大腿,或者用头猛击床头,再不行就在地上翻几个跟头,让气血倒流一下……此番执着之心自然远胜那悬梁刺股了。

    连续三夜之后方睡一宿,如此反复轮流。

    此时不对自己狠一点,更待何时!

    几轮下来,那个唇红齿白,清秀可人的盛推官终于以一副神疲目肿,形销骨立的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他夜以继日,勤肯办案的形象也已传了出去,朝中权贵知道了,士子名流知道了,连阖闾百姓也在议论了。

    这不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么。

    一堆死尸渐渐腐烂,散发出刺鼻的恶臭,味飘里许开外,闻之欲呕,惹得许多虫蝇老鼠来纷扰。

    盛简无法,只得让人把他们运走。

    时光飞逝,眼见十五天的期限就快到了,如何做实西夏刺客的难题开始困扰起盛简来。

    最好是指个人是刺客同党,或威逼利诱,或屈打成招,详细交代所有行刺的动机,筹划过程,如此人证物证俱在,就能办成铁案了。

    这样的人不难找,开封死牢里大把的有,许以一定留给家人的酬金,死囚们还不欣然顺从。重要的是要做到滴水不漏,无懈可击。

    让朝中那些人精无话可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寺中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开封府的人驻扎办案,香客们不敢来了,门楣也不热闹了,寺中显得有些肃静冷清。

    赵响的生活依然单调而乏味。

    这一早,他在斋堂吃过早斋,正走在去藏经阁的路上,迎面碰到了智愚。

    智愚愁眉不展,忧心忡忡,嘴里还低声发着牢骚。

    赵响上前问道:“师兄,为何这般闷闷不乐?”

    智愚抬眼看了他一眼,摇头叹道:“师兄,斋房都快熄火了,我能不急么!”

    “不是有一群樵夫送柴么,让他们送啊。”

    智愚哼了一声,气呼呼的说道:“就是他们十来天没来了,才让我如此着急啊!”

    赵响笑道:“定是被刺客吓了,不敢送了。”

    “琢磨着也是这回事。”

    赵响说道:“师兄可找别人送柴啊,总不能让大伙断炊吧。”

    智愚摇头道:“师兄有所不知,这些人的柴禾价格比别人低一半,柴质又好,火旺烟少,别家是无法相比的。

    “价格只有别家一半?”赵响心中好奇,问道:“那别家岂非利润丰厚,赚得许多。”

    智愚又摇头道:“这年头还有暴利行当么,据我所知别家也就不到二层的利润。”

    “哦,那些樵夫岂非亏本在卖?”

    “十有八九如此!”

    赵响呵呵一笑,说道:“那些樵夫亏本送柴,莫非是换个方式给寺里送香火钱来的。”

    智愚一点都笑不出来,右手背拍打着左手心,叹道:““主持方丈对所有物品的采办价格皆有严格管控,绝对不能高于之前的价格的,所以新的供柴人难找啊!”垂头丧气的走了,只听他还在嘀咕着,“感情这帮樵夫是专门坑我来的……”

    赵响心中纳闷,也不想细究,迈步直向藏经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