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喷子
大宋皇宫规制不大，赵枢从前赴宴时就有这种感觉，这或许和大宋没统一天下，并且太祖的初衷并不想立都汴京有关系。
但入了大庆殿后，赵枢的印象终于有种被颠覆的感觉。
大殿长款各数百米，衣冠楚楚的朝臣依次而站，正首赵佶高坐御阶之上，最少约有三丈高，民间传说此便是登天梯、又号九霄龙台，寓意坐此龙椅，既为天子。
此时的赵佶身穿大红龙袍，除了几名伺候的仕宦外，仅有他在俯视群臣，不知是不是气氛的衬托，让他原本儒雅的脸上，平添了丝不可抗逆的威严。
赵枢心中感叹，难怪当年刘邦接受群臣跪拜时，曾感叹：吾乃今日知为皇帝之贵也！这种独站寰宇之巅，手握天下生杀大权的滋味，想想便觉诱惑，又岂是凡人可挡？
在赵枢记忆里，这还是从小到大中，这具身体第一次参加大朝会，从群臣身边走过的时候，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无数审视的目光，这些人的目光中，有的冷漠、有的崇敬、有的谄媚、还有的不屑一顾。
赵枢表面淡然前行，心中却是越发的激动。
这里便是大宋皇朝的权利中心，早晚有一天，他也要手持权柄，令天下群臣俯首帖耳！
心中的思绪不断翻涌，赵枢身体停到御阶之下，抬头深深的仰望赵佶一眼，猛然拜道：“儿臣拜见父皇，愿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他行礼，身后跟着的几个皇子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拜倒山呼万岁……
只是这声音嘛……
实在是参差不齐，不说原本就心情不爽的赵佶，便是礼部的一些人，都暗暗皱起眉头。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除了赵枢外，其他皇子的年纪都没成年，年纪最小的赵?才十岁，你能指望他们做的有多好？
只是，这天下向来少不了挑刺的人，更有人喜欢踩着别人刷声望……
“诸位皇子君前失仪，有损天家威严，臣廖方台，奏请陛下惩处！”
赵佶宣皇子们来的本意，其实就是好好的骂一顿，以此借题发挥，像朝臣们表达自己的不满，只是此刻那宣正大夫又跳出来，却让他心中生出一丝反感。
身为君王，赵佶自然了解这些文官的做法。
不过是哗众取宠刷名望罢了，他曾为端王时，就多次被章惇踩在地上狂整，后来哲宗驾崩，章惇怕他登基报复，更是说出‘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的评语’，每每想及此事，他心中便是恨得咬牙切齿……
但他还没开口说话，跪在地上的赵枢却直起腰来，一脸诧异的抬头道：“父皇叫我等来此，不是商量宋江贼寇么？”
赵佶一愕，没想到赵枢会开口说话，但他也被此事弄得心烦，怏怏不乐的嗯了一声，接着又气恼的道：“商量这么多天，也没弹出个或剿或抚，青州城被破，着实让朕心忧……”
他的声音不大，但大庆殿的扩音效果却是极佳，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楚，引得无数大臣立刻躬身愧道：“臣等无能，累君父心忧……”
赵枢只说了一句，瞬间便把廖方台参奏的话题带偏了。
廖方台四处看了眼，见同僚全部躬身请罪，他虽心里憋屈，也只得无奈的弯下腰来……
赵佶没好气的摆了摆手，烦躁的冷哼道：“朕不管你们无不无能，赶紧把章程商量出来！”
他话音落下片刻，也不见有人接话，不由无奈的长叹一声，心中有些思念蔡京来，暗道若太师在此，朕又何必心烦，可惜蔡党势力太大，还不到重新启用太师的时候……
“原来本王没有猜错，诸公真是在和父皇商议除贼的事……”
赵枢的叹息在殿中幽幽响起，他没说完，朝班中就走出一个中年男子，面露不快的道：“雍王此话差矣，圣人有言：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陛下为圣君，还没定下招讨策略，又岂会行那兵凶战危之道？”
赵枢皱眉，对方身穿一品官服，体型矮胖、面有威严，他暗暗猜测这人的身份时，李邦彦已经接过了话题。
“王大人此言大谬，贼寇横行京东，于日前破去青州城时，荼毒生民无数，其贼所过，小民无论贫富与否、一律被抢掠謦尽，如此反贼，不杀不足以平天下人愤！”
“李大人说的轻巧，然不懂兵凶战危否？倘若剿贼不利，那此等影响，李大人能担待的起么？”
王黼一听李邦彦反驳，当即不甘示弱的回口道。
这原本只是手下们的扯皮，但这么多天下来，受制于赵佶的压力，王黼、李邦彦也不得不亲自下场了，只是他们再骂，底下的小弟们也不会干看着，一个个撸起袖子前来助阵，说着说着，便不对味了。
旁边的赵枢表情呆愣，原本他是想给廖方台挖坑的，没想到自己只开了个话题，这楼层就被王、李二人带歪了……
两方人马引经据典的开喷，开始还只是‘若汝母妻儿被辱，又岂会生出怜悯’与“汝母妻儿未辱，又岂知痛失父、子之苦”的暗讽，但说着说着，已变成‘王相公腰粗带难匝’与‘李浪子身段跑易长’的痛骂。
听得赵枢一阵瞠目结舌，没想到古文骂人居然会这么恶毒……
“竖子，欲败而公事？”
“尔何知！中寿，尔墓之木拱矣！”
最终，李邦彦似是被说到痛处，直接用指怒朝王黼大吼道，刹那间，喧嚣的朝堂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带着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这生猛霸道的浪子宰相。
王黼的脸色原本潮红，听了这话后，不由变得渐渐发青，身体一晃，竟是生生晕死过去。
“六哥，王大人怎、怎么晕过去了……”
赵?今年才十岁，没听懂李邦彦那句话的意思，心中的好学基因涌出，当即伸出小手拉了一把赵杞问道。
赵杞嘴角抽搐，看了眼面露快意的李邦彦，低声解释道：“刚才王相公骂李相公是贱人，想坏你爹的大事么？而李相公的意思是说，王大人懂个屁，若是大人中年就死了的话，现在坟头的树都有碗口粗了……”
他说着，双肩也是忍不住的耸动起来，以袖遮脸笑道：“一直就听人说李相公出身市井，没想到骂人的话也如此别致……”
赵枢听得忍俊不禁，心道李邦彦也够猛的，居然能把王黼生生骂晕过去，正打算看他如何收场时，却见这不要脸的家伙竟是双眼一翻，也跟着昏倒在地……
两人党羽见到此景，自是手忙脚乱的去扶住他们。
龙坐上，赵佶看着底下发生的闹剧，嘴角一阵抽搐。
李邦彦的性子，他是最清楚的，这厮当年可是在集英殿里跳脱衣舞，被人骂做了浪子还能面不改色，后来甚至自称浪子宰相，以他的脸皮会被气晕，这不扯淡么……
一时间，原本就吵闹的大殿，更添了一丝慌乱，回想近日来的扯皮，赵佶表情已是越发阴沉。
“快找御医，王大人嘴角溢出血了……”
“李大人浑身抽搐，王提举快来帮忙看下！”
朝堂诸公明显没有罢休，一个个在扶救大佬的同时，还在不断的高声呼唤，想以此向皇帝证明另外一方人的恶毒，只是他们没有想过，当这原本肃穆的朝堂变成菜市口后，高坐龙椅的那人会有什么表情……
“够了！汝等蠢蠡！”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霎时间安静下来，惊骇的看着九霄龙台上的赵佶。
前几日说他们是饶舌之辈，还能解释皇帝被气糊涂了，而且那话也算不得辱骂大臣，但这次不同，骂人蠢蠡，当真是人身攻击了，士大夫的威严还要不要？
赵佶原本愤怒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方才冲动之下，他竟是没忍住，把心中的脏话骂了出来……
若没有记错的话，上一个骂臣子的皇帝，貌似还是太祖……
完了，此事必逃不过史官的书写，朕的美名……
赵佶心中哀嚎，呆呆的坐在龙椅上，与下面群臣面面相觑。
一时间，本是群嘲汹涌的大庆殿，竟是诡异的出现死寂……
只有赵枢皱眉，细细思索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乱了最好，不乱他又如何能在这，满是衮衮诸公的朝堂上显示能力？！
但入了大庆殿后，赵枢的印象终于有种被颠覆的感觉。
大殿长款各数百米，衣冠楚楚的朝臣依次而站，正首赵佶高坐御阶之上，最少约有三丈高，民间传说此便是登天梯、又号九霄龙台，寓意坐此龙椅，既为天子。
此时的赵佶身穿大红龙袍，除了几名伺候的仕宦外，仅有他在俯视群臣，不知是不是气氛的衬托，让他原本儒雅的脸上，平添了丝不可抗逆的威严。
赵枢心中感叹，难怪当年刘邦接受群臣跪拜时，曾感叹：吾乃今日知为皇帝之贵也！这种独站寰宇之巅，手握天下生杀大权的滋味，想想便觉诱惑，又岂是凡人可挡？
在赵枢记忆里，这还是从小到大中，这具身体第一次参加大朝会，从群臣身边走过的时候，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无数审视的目光，这些人的目光中，有的冷漠、有的崇敬、有的谄媚、还有的不屑一顾。
赵枢表面淡然前行，心中却是越发的激动。
这里便是大宋皇朝的权利中心，早晚有一天，他也要手持权柄，令天下群臣俯首帖耳！
心中的思绪不断翻涌，赵枢身体停到御阶之下，抬头深深的仰望赵佶一眼，猛然拜道：“儿臣拜见父皇，愿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他行礼，身后跟着的几个皇子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拜倒山呼万岁……
只是这声音嘛……
实在是参差不齐，不说原本就心情不爽的赵佶，便是礼部的一些人，都暗暗皱起眉头。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除了赵枢外，其他皇子的年纪都没成年，年纪最小的赵?才十岁，你能指望他们做的有多好？
只是，这天下向来少不了挑刺的人，更有人喜欢踩着别人刷声望……
“诸位皇子君前失仪，有损天家威严，臣廖方台，奏请陛下惩处！”
赵佶宣皇子们来的本意，其实就是好好的骂一顿，以此借题发挥，像朝臣们表达自己的不满，只是此刻那宣正大夫又跳出来，却让他心中生出一丝反感。
身为君王，赵佶自然了解这些文官的做法。
不过是哗众取宠刷名望罢了，他曾为端王时，就多次被章惇踩在地上狂整，后来哲宗驾崩，章惇怕他登基报复，更是说出‘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的评语’，每每想及此事，他心中便是恨得咬牙切齿……
但他还没开口说话，跪在地上的赵枢却直起腰来，一脸诧异的抬头道：“父皇叫我等来此，不是商量宋江贼寇么？”
赵佶一愕，没想到赵枢会开口说话，但他也被此事弄得心烦，怏怏不乐的嗯了一声，接着又气恼的道：“商量这么多天，也没弹出个或剿或抚，青州城被破，着实让朕心忧……”
他的声音不大，但大庆殿的扩音效果却是极佳，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楚，引得无数大臣立刻躬身愧道：“臣等无能，累君父心忧……”
赵枢只说了一句，瞬间便把廖方台参奏的话题带偏了。
廖方台四处看了眼，见同僚全部躬身请罪，他虽心里憋屈，也只得无奈的弯下腰来……
赵佶没好气的摆了摆手，烦躁的冷哼道：“朕不管你们无不无能，赶紧把章程商量出来！”
他话音落下片刻，也不见有人接话，不由无奈的长叹一声，心中有些思念蔡京来，暗道若太师在此，朕又何必心烦，可惜蔡党势力太大，还不到重新启用太师的时候……
“原来本王没有猜错，诸公真是在和父皇商议除贼的事……”
赵枢的叹息在殿中幽幽响起，他没说完，朝班中就走出一个中年男子，面露不快的道：“雍王此话差矣，圣人有言：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陛下为圣君，还没定下招讨策略，又岂会行那兵凶战危之道？”
赵枢皱眉，对方身穿一品官服，体型矮胖、面有威严，他暗暗猜测这人的身份时，李邦彦已经接过了话题。
“王大人此言大谬，贼寇横行京东，于日前破去青州城时，荼毒生民无数，其贼所过，小民无论贫富与否、一律被抢掠謦尽，如此反贼，不杀不足以平天下人愤！”
“李大人说的轻巧，然不懂兵凶战危否？倘若剿贼不利，那此等影响，李大人能担待的起么？”
王黼一听李邦彦反驳，当即不甘示弱的回口道。
这原本只是手下们的扯皮，但这么多天下来，受制于赵佶的压力，王黼、李邦彦也不得不亲自下场了，只是他们再骂，底下的小弟们也不会干看着，一个个撸起袖子前来助阵，说着说着，便不对味了。
旁边的赵枢表情呆愣，原本他是想给廖方台挖坑的，没想到自己只开了个话题，这楼层就被王、李二人带歪了……
两方人马引经据典的开喷，开始还只是‘若汝母妻儿被辱，又岂会生出怜悯’与“汝母妻儿未辱，又岂知痛失父、子之苦”的暗讽，但说着说着，已变成‘王相公腰粗带难匝’与‘李浪子身段跑易长’的痛骂。
听得赵枢一阵瞠目结舌，没想到古文骂人居然会这么恶毒……
“竖子，欲败而公事？”
“尔何知！中寿，尔墓之木拱矣！”
最终，李邦彦似是被说到痛处，直接用指怒朝王黼大吼道，刹那间，喧嚣的朝堂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带着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这生猛霸道的浪子宰相。
王黼的脸色原本潮红，听了这话后，不由变得渐渐发青，身体一晃，竟是生生晕死过去。
“六哥，王大人怎、怎么晕过去了……”
赵?今年才十岁，没听懂李邦彦那句话的意思，心中的好学基因涌出，当即伸出小手拉了一把赵杞问道。
赵杞嘴角抽搐，看了眼面露快意的李邦彦，低声解释道：“刚才王相公骂李相公是贱人，想坏你爹的大事么？而李相公的意思是说，王大人懂个屁，若是大人中年就死了的话，现在坟头的树都有碗口粗了……”
他说着，双肩也是忍不住的耸动起来，以袖遮脸笑道：“一直就听人说李相公出身市井，没想到骂人的话也如此别致……”
赵枢听得忍俊不禁，心道李邦彦也够猛的，居然能把王黼生生骂晕过去，正打算看他如何收场时，却见这不要脸的家伙竟是双眼一翻，也跟着昏倒在地……
两人党羽见到此景，自是手忙脚乱的去扶住他们。
龙坐上，赵佶看着底下发生的闹剧，嘴角一阵抽搐。
李邦彦的性子，他是最清楚的，这厮当年可是在集英殿里跳脱衣舞，被人骂做了浪子还能面不改色，后来甚至自称浪子宰相，以他的脸皮会被气晕，这不扯淡么……
一时间，原本就吵闹的大殿，更添了一丝慌乱，回想近日来的扯皮，赵佶表情已是越发阴沉。
“快找御医，王大人嘴角溢出血了……”
“李大人浑身抽搐，王提举快来帮忙看下！”
朝堂诸公明显没有罢休，一个个在扶救大佬的同时，还在不断的高声呼唤，想以此向皇帝证明另外一方人的恶毒，只是他们没有想过，当这原本肃穆的朝堂变成菜市口后，高坐龙椅的那人会有什么表情……
“够了！汝等蠢蠡！”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霎时间安静下来，惊骇的看着九霄龙台上的赵佶。
前几日说他们是饶舌之辈，还能解释皇帝被气糊涂了，而且那话也算不得辱骂大臣，但这次不同，骂人蠢蠡，当真是人身攻击了，士大夫的威严还要不要？
赵佶原本愤怒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方才冲动之下，他竟是没忍住，把心中的脏话骂了出来……
若没有记错的话，上一个骂臣子的皇帝，貌似还是太祖……
完了，此事必逃不过史官的书写，朕的美名……
赵佶心中哀嚎，呆呆的坐在龙椅上，与下面群臣面面相觑。
一时间，本是群嘲汹涌的大庆殿，竟是诡异的出现死寂……
只有赵枢皱眉，细细思索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乱了最好，不乱他又如何能在这，满是衮衮诸公的朝堂上显示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