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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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韩广自杀

    “我可以进来吗?”

    门被打开,蔷薇躬身站在一旁,做了个请进的手势,然后搬了一把椅子让靳松坐,转身又去沏茶。

    炕沿上坐着的茉莉福身行礼,眉目含情。

    “怎么我一来就不说话了?继续呀。”靳松大刺刺坐下。

    “嗨,闲着没事我瞎说着玩的,你来了就显不着我了。”

    蓁儿把“你”字咬得很重,表示她和靳松之间的特殊关系,不用敬语。

    “我是不是扫了你们的兴了?”

    “没有、没有,蓁儿刚好讲完了,真的是很了不起,让人好生敬佩。”茉莉急忙打圆场。

    蔷薇端上茶来:“大人请用茶!”

    靳松端起杯,有点烫,轻轻呷了一口:“嗯,那就好。我们是在内宅,又没有外人,大家不必拘礼。”

    “哎,”蓁儿拍了一下靳松的肩膀,“靳大哥,你答应教我画画的,还教不教了?”

    蓁儿的放肆把蔷薇吓坏了,一个女人怎么可以这样和男人说话?就算是妻妾也不可以呀。他们这兄妹关系……可不是亲的……

    “我正要说这事呢,画画当然可以继续学……”

    蓁儿喜形于色:“太好了!太好了!”

    “余下的时间里,我想教你们几个学学算学、记账,以后此类的事情不会少,到时候你们也可以帮到我。”

    茉莉面露惊喜:“呀,那太好了,正瞅着无事可做无聊得很呢,能学点东西是再好不过了。”

    “嗯,其实算学、记账比画画有用,那我就不学画画了。”蓁儿变得倒快。

    蔷薇却面露窘色:“大人,我,我脑子笨,学不会的,让蓁儿和茉莉学吧,我伺候你们。”

    “没关系,能学多少就学多少,不愿意学也没关系。”

    蔷薇这么说,靳松非但没有一点轻视,反而觉得她很有自知之明,愈加可贵。这丫头眼里有活儿,一天到晚不得闲,要是再给她加码就有点不人道了。

    “好,就这么定了,从今日开始,只要有时间我们就每天上一课。”

    茉莉高兴得像个第一天入学的小孩子,一脸的兴奋。

    她一直还担心,自己一青楼女子,除了弹唱别的不会什么,现在连琴都弹不了了,将来怎么办?总不能让人白养着。所以,靳松这个决定,最受益的是她,学会了算学和记账,不单是会了一门技艺,还能够有机会和他在一起,可谓一举多得,心里的一块石头放下,她如何能不兴奋!

    蓁儿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不过是从画画变成算学、记账,改个专业而已。

    虽然没蔷薇什么事,她却也很高兴,至于为什么高兴,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大家都高兴的事,她就高兴。

    说干就干。

    靳松用自己的书房暂作教室,弄了一块木板,刷上黑漆,用石膏做成粉笔,开始上课。

    第一课,加减乘除、小九九……

    好吧,学前班水平。

    一个小时过后,下课,休息,靳松把她们都赶到外面,要她们活动活动。

    怎么活动?姑娘们面面相觑,传统的家庭教育,女孩子抛头露面和男人一起嬉戏、玩耍是绝对不可以的,但是,只要是靳松让做的,准没错。

    靳松给他们做示范,表演跳绳、踢毽子、扔口袋……姑娘们玩得这个嗨,院子里笑声不断……

    茉莉是个小脚,只能当观众,为姐妹们加油、助威。万恶的封建礼法,生生夺去了一个女孩游戏、开心的权利!

    一家人其乐融融,好不开心!

    此时此刻,这里没有什么老爷、大人、公子,靳松俨然一个孩子头。

    好吧,他本就是个孩子,在他的那个时代,十八岁正在读高中,在学校和同学们玩耍打闹,在家里躺在妈妈怀里撒娇……

    平时腼腆、矜持的蔷薇人性得到彻底解放,玩得非常投入,技艺也提高的很快,对这些新奇的玩法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靳松忽然觉得自己很虚伪,他很乐得看到蔷薇的变化,同时对她的谦卑和惶恐不安也很受用,那感觉很特别……

    人的骨子里,怕是都愿意被人恭敬的吧。

    再看蔷薇看靳松的眼神,不再那么卑微、拘谨,取而代之的,是亲切和友善。

    那个可敬、可畏的靳大人,其实蛮可爱。

    等了一个下午,韩广没有动静。

    第二天上午,韩广还是没来。

    靳松让胡春华到韩广家里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韩广住在城外的韩家洼,离县城七八里路,快马一个时辰打个来回,胡春华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韩广自杀了!

    靳松头顶响起个炸雷!

    一个重要的线索中断了!

    靳松在屋子里乱转,韩广为什么自杀?

    韩广自杀,说明他肯定是知情人,是阴谋的参与者,是畏罪还是为了保护他人?

    如果是畏罪,说明他还有一定的良知,知道自己做了件错事,以死谢罪。如果是保护别人,那他一定是承受了很大的心理压力,这个压力来自何处?何汝南?

    “走,到韩广家看看去。”

    靳松和慕怀仁、蓁儿在胡春华的带领下奔赴韩家洼。

    一进村,就听到有哭声传来,一个普通的农家院子里,一群男男女女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十分凄惨。

    韩广的尸体还没入殓,停在一张门板上,他脸色发紫,睁着眼睛,表情并不是特别狰狞。

    靳松问韩广的家人,他有没有留下遗言什么的?家人说没有,只是这些天有点魂不守舍,好像是有什么心事。昨晚上自己喝了点酒,说出去走走散散心,就一直没回来,今天早晨才发现在后山的树林里,扔下老娘、妻子和三个孩子……

    靳松给韩广家人留下二十两银子,并叮嘱他们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找他。

    在常人看来,韩广是自杀,不属于因公死亡,县衙没有任何责任,不给他按畏罪自杀就很便宜他了,而靳松却拿出一大把银子,令人眼镜大跌。

    靳松则认为,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一个人敢于慷慨赴死都是值得尊重的,而他的家人是无辜的。

    回来的路上,一行人默默无语,慕怀仁“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蓁儿嘴里嚼着蜜枣,二人眼巴巴地看着靳松,期待着他拿出主意。

    靳松剑眉紧缩,右手拄着下巴,两眼看着道路两旁的山水田舍、阡陌纵横……

    靳松似乎是个无欲的人。

    无欲的人时很可怕的。

    这个姿势保持了很久很久,“雕塑”终于活动了一下身子,紧缩的眉毛也放开了。

    蓁儿、慕怀仁知道,他有主意了。

    “慕大人,一会儿回到县衙,烦请您写几张‘招募工匠’的启示。”

    慕怀仁、蓁儿恍然大悟:高,高,这招实在是太高了!

    靳松脸上平静如水,并没有因为慕怀仁和蓁儿的夸奖而沾沾自喜,他知道,这是没办法的办法,是否奏效还很难说。案子查办到现在,可以说是步步是坎儿,如履薄冰,他不敢有半点的松懈和大意。

    告示贴出去,靳松耐心地等待结果。

    下午给三个姑娘又上了一课,下课后又疯玩了一会儿,坐在院子里休息,蔷薇气儿也没喘一下忙着给大伙端茶送水。

    靳松出了几道简单的题考校一下,茉莉答的最快、最好,她学得非常认真,加上脑袋聪明,基本上一点就透。蓁儿也不遑多让,只是因为太简单,学的没那么认真,耍点小聪明。蔷薇虽然也答了上来,但比蓁儿和茉莉还是慢了一点。

    靳松看着蔷薇冥思苦想的样子很可爱,看样子这丫头却是不是学习那块料,但别的方面又有常人所不及之处,真是各走一经。

    现在,蔷薇已经完全熟悉了靳松的生活习惯、起居规律,把他伺候的极为熨帖。每天早上靳松刚刚起床,她已经早就烧好了温水;晚上,不管靳松睡得有多晚,她也要等着靳松熄灯后才回去休息。不管是吃饭、洗漱还是穿衣服,她像是手术台上的护士和大夫一样默契,靳松一举手、一投足她就能知道他要干什么,第一时间内把他需要的东西递到手里。长这么大,从来没让人这样伺候过,就是母亲也做不到。

    靳松心里暗暗告诫自己,自己一个农村出生的苦孩子,且不可滋长资产阶级大少爷的脾气。心里这样想,每当蔷薇为自己服务的时候,他却一点抵抗的能力都没有,受用得很。

    皇上也大抵如此吧。

    因为报酬给的很优厚,所以告示一贴出,就有人前来应聘,靳松亲自接待他们,询问他们都在哪里干过,告示上说的明白:有经验者优先。

    经过两天的面试,靳松留下了了四个人,年纪二十到四十不等。靳松还是老办法,把四个人分别关起来,单独询问,让他们说出当时建仓场的情形,并让他们把粮仓的图纸画下来。

    几个意思这是?不是建仓场吗,怎么还画图纸?这不成了科举考试了?

    让画就画呗,反正不白画,给钱就行。

    很快,四个人的图纸交了上来,几乎完全一样。

    靳松心中大喜!

    答案出来了!

    蓁儿和慕怀仁也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心中豁然开朗——那粮仓的顶部有一层隔板,上面只装上一层粮食,下面完全是空的!

    真是太有才了!

    靳松告诉四个匠人:“你们可以回去了。”

    “回去?不是找我们干活儿吗?”

    “活儿干完了。”

    “干完了?就纸上那个粮仓?乖乖,哪儿有这么干活儿的?都是是纸上谈兵,没听说过纸上建仓场。”

    几个匠人云里雾里,彻底蒙逼了。

    靳松让他们在图纸上签字画押,每人发给五两银子,告诉他们,如果将来需要他们出庭作证,另外还有赏赐。

    四个匠人做梦也没想到有这好事,立即保证随叫随到,欢天喜地地拿着银子走了。

    户房的账册和粮仓图纸形成了有力的证据链,说明太平县捐监所得的粮食很少,几乎是没有!那么捐监所得的银子呢?找不到银子的下落,罪名仍旧无法坐实呀。

    由于用了靳松的药,何汝南的伤基本痊愈,因为没伤到骨头,没落下什么残疾。

    何汝南万万没想到靳松会这么做,他冥思苦想也搞不懂靳松的用意何在?用了刑,再用药去救,岂不是多此一举?既如此当初不用刑好不好?或者,用了刑你特么别管我,死活和你毛关系?

    “开饭了。”

    看守兵丁隔着栅栏,把两个馒头和一碗菜汤递进来。

    何汝南把汤碗放地下,把筷子横在碗上,再把两个馒头放在筷子上。

    他没有马上吃,看来还不饿。

    好几天了,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也不过堂,就这么耗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老子审案可不这么审,大刑一上,该死死该活活,三下五除二,干净利索,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