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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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蹊跷的火灾

    “哼,”靳松站起来,背手往前走了两步,“别动不动用脑袋担保,你这脑袋不值几个钱。来人……”

    “嗻——”外面进来几个衙役。

    “上夹棍!”

    “别,”郭荣慌了,急忙摆手道:“不能啊!箫大人,您不能这样啊!”

    几名衙役不由分说,把郭荣按倒在地,上上夹棍。

    郭荣脸上的肌肉抽搐,眼珠儿乱转,心存侥幸:他是在吓唬我吧?

    靳松转过身去,左手往下一压……

    “嗷……”的一声惨叫,撕心裂肺!

    “嗷……”

    “嗷……”

    ……

    郭荣的脚骨已经碎裂,注定留下终身残疾。

    “箫大人……我说,我说……”

    后世的靳松审问犯人时从不用刑,一是纪律要求,二是他反对刑讯逼供,认为那是无能的表现。

    但是现在,当他遇到郭荣时,他改主意了,对这种渣渣没有什么怜悯可言,除了用刑想不出别的办法。

    酷刑是一柄双刃剑,既能屈打成招冤枉好人,也能让那些负隅顽抗的顽劣之徒彻底屈服。

    敬酒不吃吃罚酒,郭荣承认,他家里私藏着一本帐,当初听说朝廷要派人来查,何县令让他把真账册全都销毁,他却留了个心眼,偷偷留了一本,想以此来要挟何县令,讹诈一下。他对现在的形势有点吃不准,不知道何县令下场到底会怎样,所以不敢说出实情,万一何县令咸鱼翻身,他就死定了。

    内宅东屋里,蔷薇和茉莉说着悄悄话,蓁儿去旁听审讯去了,只剩下她们姐妹俩,她们没有蓁儿胆大,不愿意去看看那瘆人的场面。

    茉莉手上的伤基本痊愈,只是留下了明显的疤痕,手指活动很不灵活。她是个要强的女孩,尽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蔷薇总是拦着她,什么也不让她干。

    “蔷薇姐姐,你这样惯着我可要把我惯成少奶奶了。”茉莉嗔怪道。

    “我就愿意伺候少奶奶,等老爷,哦,靳大人娶了你,你就给我踏踏实实地当你的少奶奶。”

    “你说什么呢?姐姐。”茉莉立时满脸通红。

    “你看你,都成了关公了。怎么了,我说的不对么?茉莉妹妹,我可是看得真真儿的,一个男人能为一个女人落泪,不就是喜欢你吗?这样的男人可是天上难找,地上难寻,不是我说你,可别扭扭捏捏的。”

    “不是那么说的,姐姐,公子是这世上一等一的好男人,可是茉莉一个青楼女子,实是不敢高攀。他落泪是因为为我的伤心疼,并不说明就喜欢我嘛。”

    “我的傻妹妹,心疼不就是喜欢嘛。他要是能对我那样,我宁可把手弄伤了。”

    “别瞎说,这可不是说着玩的。他是个好人,谁伤了都会心疼的。再说,人家还有蓁儿呢,她们……好着呢……”

    “那怕什么?大不了两个都娶了呗,一妻一妾,我一起伺候,跟放羊似的,一个也是赶,两个也是放。”

    茉莉“嗤儿”地笑道:“谁是羊啊?”

    “就是个比喻嘛。”

    茉莉嘴不对心,表面上假假掰掰,心里头不知想过多少次了,要是能嫁给这样的男人,这辈子算是没白活。她要求不高侧室就行,再退一步,就算给她当奴婢也乐意,只要能和他在一起苦也是甜。

    衙役从郭荣家里取来账册,靳松和慕怀仁、蓁儿马上查阅、计算,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太平县三年总共捐监1,512名,应捐粮食75,600石,只是假账的三分之一强!

    铁证如山!

    七万多石不是个小数目,而老百姓又没得到,那么这些粮食哪儿去了?

    朝廷明文规定捐监必须“本色捐监”,但地方官员图方便,擅自改为“折色捐监”,那也是九万多两啊!

    “县里可有存储粮食的仓场?”靳松问慕怀仁。

    “有。”

    “在哪儿?咱们去看看。”

    “别去了,你什么也看不着。”

    “什么意思?”

    “就在袁守侗大人来之前,仓场着了一把火,粮食全都烧了!”

    “烧了!”靳松眉毛拧成一个疙瘩,“怎么这么巧?早不烧晚不烧,偏偏赶在袁守侗来之前……”

    慕怀仁捋着胡须道:“我也觉得这事蹊跷,可是没有真凭实据,不敢妄下断言。”

    靳松当机立断:“这伙烧得有问题,查查这把火!胡捕头……”

    “嗻。”

    “去,把水龙局(消防队)的人全都给我拘来,我要逐个审问!”

    “嗻。”

    胡春华带领一队人马直奔水龙局,把十二个人全都带到县衙,连看大门的都带来了。

    经过审问,十二个人里只有三个参加过那次灭火,其他人都是新来的。这水龙局的人都是雇来的,薪水很少,留不住人。

    靳松让其他人回去,把那三个人留下,让他们仔细回忆当时的情景,越细越好。

    结果却大失所望,三人说的一样,他们赶到火场的时候火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只是象征性地比划几下就撤离了。

    靳松问:“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三人中两个摇头:“没有。”

    另外一个人年纪稍大的没说话,做深思状,他是水龙局管事,叫范老大。

    靳松让那两个人走,只把他留下,让他坐下慢慢想,不急。

    范老大眯着眼,回想着当时的情景,缓缓说道:“我是水龙局老人,灭过不少次火,可这次的火着得和往常不大一样……”

    这货说话大喘气,是个慢性子,靳松纳闷:“水龙局怎么让这么个人干?”

    “……一般粮食着火,就算是火灭了还得冒会烟,我们怕死灰复燃一般要多浇点水,可是这次,火烧完了就完了,没有多少烟……”

    不等他说完,靳松就明白了:“你是说……仓场里没有粮食?或者说,没有多少粮食?”

    范老大拘谨地站起来,向靳松鞠躬道:“箫大人,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小人不敢乱讲。”

    靳松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范老大,请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有外人知道。蓁儿,拿二十两银子来。”

    蓁儿很快拿来几块银锭。

    靳松把银子交到范老大手上:“这点银子请收下,作为你的奖励。”

    二十两银子差不多是范老大十年的收入,把他吓坏了,连忙摆手道:“不不不,太多了,我不要这么多……”嘴上说着,却把银子接了过去,嘴丫子咧到了后耳根。

    范老大出去,慕怀仁从屏风后走出,和靳松相视一笑。

    靳松猛地击了一下掌:“这个范老大可立了大功了!这下全明白了,仓场是假的,根本没有粮食,就是为了应付检查才建的,然后再一把火烧掉,哈,滴水不漏、无懈可击,多么完美的计划!可惜呀,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到头来聪明反被聪明误。哈哈哈……”

    “好!说得好!‘机关算尽太聪明,到头来聪明反被聪明误’,太精辟了!”慕怀仁由衷地赞叹。

    他一直以为靳松“不学有术”,只会些“奇技淫巧”,学问到底还是差了些,今天这句话让他彻底颠覆了这个形象。

    嗯,这小子肚子里还有点东西。

    他哪里知道,靳松是从《红楼梦》里“剽窃”来的。

    案子有了突破性进展,靳松非常兴奋,吩咐蓁儿道:“让蔷薇炒几个菜,我要和慕大人庆祝庆祝。”

    蓁儿愉快地跑下去。

    “靳松,你小子现在可是够神气的了,腰缠万贯、金屋藏娇,真是少年得志呀。”

    慕怀仁和靳松混熟了,说话就有些随便了。

    “呵呵,让慕老先生羡慕嫉妒恨了吧?”

    慕怀仁自嘲道:“拙荆管教甚严,老夫就是有贼心,也没贼胆。哎,小子,跟老夫说实话,这几个姑娘虽性体各有不同,人品、样貌可都是不错,你有没有一个中意的?要是不不好意思,我可以帮这个忙,到时候可别忘了请我喝酒哟。”

    “先生的美意我领了,但晚生现在真的不能想这些。”

    “这却是为何?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老大都打酱油了。”

    靳松沉吟一下:“晚辈以为,若娶了一个人,就要为她负责,给她提供一个安定、富足、快乐的生活,否则的话,就不要娶。目前我还不具备这个能力,所以不敢奢望。”

    “哦?此话有点过谦了吧?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吗?凭你的能力别说这几个,再有这些你也养得起,你要是没有这个能力,恐怕天下人多半都得打光棍了。”

    靳松笑道:“先生可是要累死晚生不成?我可不想成为那三宫六院七十二偏妃的配种机器,婚姻是件美好的事情,应该是情之所至,水到渠成,我不主张没有爱情的婚姻,没有爱,毋宁不娶。”

    “对于我来说,钱财确实不会成为问题,晚生斗胆狂言,我若是想挣钱,成为大富不是难事。但我所指的不是这个,指的是我目前的生存状态,始终处在一种不安定之中,自身尚且难保,又怎能给他人提供安定的生活?除非……”

    “除非到你兑现承诺的那一天?”

    靳松应道:“差不多吧。蓁儿、茉莉、蔷薇在我生命中非常重要,我要竭尽全力保护她们,直到确保她们有一份安定的生活为止。”

    慕怀仁表情凝重,靳松的话听起来与千百年来的传统相悖,可是从人性的角度却又无可挑剔。小小的年纪,却每每语出惊人,实是令人费解。

    ……

    次日一大早,靳松便向韩广了解修建储粮仓场的情况,让他把当时参与修建仓场的人找来。

    慕怀仁昨晚高兴多喝了几杯,今天没来。

    靳松一个人坐了一会儿,理顺一下思路,现在只要能确认仓场是假的,何汝南的罪名就坐实了,接下来该怎么办?何汝南身为朝廷官员是不能随便杀的,除非有王命旗牌。但是,如果不杀,该如何处置他?长期关押不行,夜长梦多,容易生变,对下一步行动十分不利。

    杀不了,留不得,何汝南成了扎手的刺猬。

    办法倒是有一个,关押在马忠那里,一直到案子全部结束。

    嗯,只好这么办了。

    靳松起身回到后院,听到东边的房间里传出“叽叽嘎嘎”的笑声,走过去站在门边,听见蓁儿正讲述自己如何“智斗长脸衙役,取出圣旨和钦差大印”的英雄事迹,茉莉和蔷薇听得非常认真,流出艳羡和赞许的神情。

    这丫头就爱讲过“五关斩六将”,从来不提“走麦城”,人同此心,孩子更不例外。

    听着几个女孩子说说笑笑,他突然产生一个想法,便故意咳嗽一声,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