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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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内宅

    靳松决定立即返回县里,查找真账册。

    一行人从另外一条路返回,这条路比取得时候还难走,他们不得不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离县城几十里路的时候,路面才平坦了一些,马车行进的速度也快了很多。

    一条河水横亘眼前,河面上架着一座石桥,还挺新,马车走到近前,靳松突然喊了一声:“停车!”

    靳松跳下车,来到桥身旁观看,只见上面刻着三个字:何公桥。

    蓁儿、慕怀仁也围了过来。

    老宁抱着鞭子靠在车辕上,点着烟袋“吧嗒吧嗒”地抽着。

    “老宁,过来一下。”靳松招呼他。

    老宁急忙过来,谦恭地问:“大人有何吩咐?”

    “这何公说的是谁?”

    “当然是何县令了。”

    “何县令?这桥是他修的?”

    “是,是何大人带头捐资修的,他可是给老百姓干了件好事啊,别看这河不大,可一到雨季就不是它了,水势非常猛,每年都淹死几个人,自打这桥修上以后就再没死过人。”

    靳松和慕怀仁面面相觑,这何大人还成了好人了?

    蓁儿也是一脸的问号。

    马车继续前行。

    车棚里三人默默无语,都在想着心事。

    靳松在想,何汝南捐资建桥是出于何种目的?是真心为百姓做好事?还是枯名钓誉,给自己脸上贴金?或者二者兼而有之?人时有两面性的,尤其是为官者更为明显,往往很难用“好”和“坏”两个字来做简单的概括,好人也可能办坏事,坏人也不是一点好事都不干。有一点毋庸置疑,无论你做了多少好事,都不能成为你干坏事的理由和借口。

    他忽然想到,回去查查工房,这座桥用了多少银子。

    慕怀仁心里很自责,自己“风闻奏颂”的举告信给靳松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没有确凿的证据,就奈何不得何汝南,弄不好还会打不着狐狸惹身骚。现在的形势非常严峻,已经有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退,不可能,进,要冒着极大的风险。

    进退两难。

    蓁儿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靳松那句话:“……我要为她的将来负责……我要为她的将来负责……”

    回到县衙,靳松先来到茉莉房间看看她的伤恢复的如何,蓁儿随后。

    蔷薇口称老爷,欲行跪拜大礼,被靳松拦住:“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

    蔷薇道:“靳大人是救命恩人,又是世澄的师傅,小女子怎敢造次。”

    蔷薇出身贫寒,七八岁就被父母卖到妓院,十几岁就开始接客,因为身份卑微,她从小就懂得察言观色,知道怎样讨客人的喜欢,乖巧得很,虽然相貌一般,却也是很受客人的欢迎。钱世澄就是看中了她这点,答应要把她赎出来做妾,她也只当是那么一说,根本没往心里去,这样说的客人太多了,要是都当回事就太傻太天真了。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钱世澄有意无意说的一句话,靳公子却当成了真事儿,真的花银子把她给赎出来了!

    世间还有这样重信义的男人!

    靳松坐下,蔷薇很快端上茶来,垂手站立一旁。

    靳松很关切地问茉莉:“还疼吗?”

    茉莉轻松一笑:“一点也不疼了,你的药害真灵验,都能当郎中了。”

    “哦,家里祖传的秘方,对跌打损伤什么的效果不错。把手伸过来我看看。”

    茉莉迟疑了一下,把手伸到靳松面前。

    靳松捧起一只手,用盐水润湿纱布,轻轻地打开,眼前呈现出一只瘢痕凝结的手,伤口已经愈合。

    靳松眼前忽然切换另一个画面:一只灵巧的手在弹拨琵琶,葱白似的手指如精灵般跳跃,令人目不暇接……

    画面忽然变得模糊起来,一滴泪水滴落在茉莉的手上,茉莉无比惊讶地看着靳松,他流泪了!

    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靳松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急忙用纱布擦拭茉莉手上的泪水,俊朗的脸上现出一丝窘态。

    这一切都被蓁儿看在眼里,想不到这个冷峻外壳包裹着的男人,内心却是这般的柔软,让人感动……只是,不是因为自己。

    茉莉的心醉了。

    蓁儿的心碎了。

    县衙是个三进的大院子,前院是三班、六房的办公地点,正中间是大堂,打官司告状的地方。二进有接待处、牢房和二堂,就是县令的办公室兼会议室。三进是内宅,知县大人住的地方。前面说过,知县一级的官员不得在出生地任职,一般都住在县衙,而且,他们调动非常频繁,经常是一两年就换个地方,也不在当地买房。

    内宅有上房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中间的三间是知县的客厅、卧室和书房,另外两间是给那些临时来探亲的家眷们准备的。

    靳松当仁不让地住进了三间套房,享受起了正县级的待遇。茉莉和蔷薇住在东边那间,蓁儿自己住在西边的一间。

    院子的中间的地方种着一些花草,花儿已经凋谢,只剩下一些绿叶。一条甬路从花圃中间穿过,从二堂直通客厅。

    靳松起得很早,来到院子里伸伸胳膊腿,练了两趟拳,气血循环加速,浑身通泰。

    靳松抱着胳膊站在二堂门口朝院子里看,赶脚在梦中一样,自己和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孩生活在这样一个小天地里很惬意,真的希望这个梦别醒过来。

    曾几何时,自己还是个被命运左右的小人物,现在却主宰着别人的命运,生和死只在一念之间。

    “老爷起得这么早!”蔷薇云鬓散乱着出来倒夜壶,看见靳松一惊,忙福身行礼,面带羞怯。

    “蔷薇,不是跟你说过嘛,别老爷老爷的,我有那么老吗?”

    “是的,老爷……哦,不靳大人……”蔷薇自己禁不住掩嘴笑了,“奴婢真该死,不知靳大人起这么早,早该过来伺候大人的。”

    “我这儿没什么事儿,你照顾好茉莉就行了。”

    “放心吧,老爷,哦,大人,我会的。”

    “去吧。”

    蔷薇一来便把做饭、洗衣服、收拾卫生等活计全包了下来,把蓁儿给彻底解放了,她刚到青楼的时候当了三年粗使唤丫头,干点活儿不打怵。她似乎把自己就定位在奴婢的位子,很满意、很知足,至于茉莉和蓁儿怎样她一点也不攀比,人家就是小姐的命。对这一点,靳松倒是挺喜欢,想到后世那些出生在普通人家却一身公主病的女孩子们,真想让他们好好像蔷薇学习学习。

    靳松回到客厅,蔷薇已经把水准备好,准备给他洗洗头。

    奔波了几天,刚才又出了点汗,头皮还真有点痒,蔷薇想得还真周到。

    靳松坐在凳子上把头伸出去,蔷薇把他的辫子打开,在水里揉洗,那时候没有飘柔、海飞丝,洗头发只能用淘米水。

    蔷薇和茉莉同岁,身体却比茉莉和蓁儿发育的更好,粗壮的手指在靳松的头上像梳子似的轻挠,力度恰好,舒服极了!她的身体偶尔会碰到靳松,柔软又富于弹性,靳松忽然感觉自己的下身有了反应……卧槽,什么情况?

    蔷薇用毛巾把头发擦干,两只手灵巧地给他编起了辫子,一边编一边还夸着:“靳大人的头发真好!又黑又亮。”

    当然了,肾好,头发就好。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遗传,我家祖辈头发都好。”

    上帝呀,我又撒谎了!我爹十七八岁就少白头,不到五十就秃顶了。

    蔷薇很快编完了辫子,靳松顿觉精神为之一爽,真舒服!

    他仔细看了看蔷薇,发现她竟然也挺好看,皮肤稍稍有点黑,单眼皮,高鼻梁,两片厚实、性感的嘴唇,平时怎么没注意呢?她特别像一个人,像谁呢?哎,想起来了,他在后世看过的一本杂志,封面上的模特就是这个模样,那个在中国所谓的丑小鸭,竟然成为欧洲名模!

    美与丑,在不同人的眼中,有不同的标准。

    靳松甚为欣慰的是,这丫头也是个大脚!穿越以来遇到两个大脚,这概率可够高的。

    靳松心情颇为愉快,他一直诟病的这条大辫子,现在,居然,有点喜欢了

    吃吧早饭,歇息片刻,靳松精神抖擞地来到二堂,开始办公。慕老先生来得早,已经侯着了。

    那天在堂上带头给何县令上夹棍的胡春华被靳松提拔为三班总头,俗称捕头。

    靳松从心里并不喜欢这种卖主求荣的小人,但事急从权,手下总得有个跑腿的,他又没有时间去考校手底下这帮人谁行谁不行,现在顾不了许多,听喝就行。

    靳松让胡春华把工房主事韩广叫来。

    县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和中央政府一样也设有吏、户、兵、刑、工、礼六房,功能也一模一样,办公地点就在前院两侧的厢房。

    不大会儿,一个面色黧黑皮肤粗糙的汉子进来,拱手道:“小人韩广拜见箫大人。”

    靳松现在时以萧展的身份出现。

    靳松跟韩广闲聊了几句,突然把话题转到了修桥的事儿上,问他修那座桥花了多少银子?

    “一万五千两银子。”韩广不加思索,张口就答。

    “哦?何人所建?”

    “一个叫高宝昌的人承建的。”

    “此人现在何处?”

    “桥建完后不久暴病身亡了。”

    “暴病身亡?”

    “是的。”

    ……

    是巧合还是……

    “是谁找的高宝昌?”

    “何县令,工房只负责质量验收,其他的事都是何大人直接过问。”

    “嗯,明白了。”

    韩广退下,靳松让他把户房的郭荣找来。

    郭荣四十多岁,圆脸,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人称笑面虎。

    靳松开门见山:“郭荣,户房还有另外一套账本吗?”

    “没有,只有这一套。”回答很肯定。

    “你确定没有?”

    “确定没有。”

    “去年的赈济粮可是你经手发放的?”

    “是。”

    “我问你,账册上清楚写着十里堡去年发赈济粮七百五十石,他们却一粒粮食也未收到,请问,这粮食发给谁了?”

    郭荣一怔,心想这家伙真到实地调查去了?他也不嫌累。他嬉皮笑脸道:“说不定是被他们倒卖了,这些甲长可是什么都敢干。”

    靳松盯着郭荣:“你是说你的帐没问题?”

    “没问题,我敢用脑袋担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