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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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自投罗网

    马守备的军营驻扎在县城西面一个叫关门山的山谷里,距县城十几里地,骑马的话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到,但是靳松一行人夜里又是步行,整整走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

    马守备马忠热情地款待三位客人,让他们好好休息,慕怀仁顾不上身体疲惫,着急和他商量出兵的大事。

    马忠沉吟了片刻,说道:“绿营军队的调动须有总督或兵部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尤其是干预地方事务,一个不好就会被参劾。兹事体大,本守备不敢做主,还望见谅。”

    “有圣旨和钦差大印可以吗?”靳松问。

    马忠稍作思忖:“虽然不是兵部直接的调令,也还说得出。你有圣旨和钦差大印吗?”

    “有,在我的住处。这样,我立刻返回住处,把圣旨和钦差大印取来,如何?”

    “好,骑上我的‘草上飞’,快去快回。”

    蓁儿插话道:“给我一匹马,我也去。”

    “小孩子跟着捣什么乱?”马忠不大耐烦。

    蓁儿毫不示弱:“谁是小孩子?我都十六了。”

    靳松赶紧解围:“让她去吧,不过,我们俩骑一匹马就行了。”

    蓁儿瞥了靳松一眼,心底泛起一波蜜意。

    慕怀仁点头:“多去一个人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靳松和蓁儿骑上枣红色的‘草上飞’出了军营。

    靳松把马缰交给蓁儿:“蓁儿,我不会骑马,慢走还凑合,跑快了不行。”

    尼玛,原来是因为这个!怪我自作多情了!尽管如此,她还是很开心,因为终于有了出头露脸的机会。

    “哈哈,靳大哥,你也有不行的时候啊!”

    “呵呵,我又不是神仙,不可能什么都会。”

    “不过,靳大哥在我心里可是神一样的存在。”

    穿着马褂、戴着瓜皮帽的蓁儿说着满口现代的语言,感觉十分违和。

    蓁儿命令道:“好嘞,抱紧我,看我的。”

    靳松不敢怠慢,两手像钳子似的紧紧地扣住蓁儿的腰,蓁儿勒得很难受,但心里却很甜蜜。这回不是自作多情,而是真真切切的感受,。

    “得儿,驾!”蓁儿马鞭一甩,“草上飞”猛地向前一窜,幸亏靳松抱得紧,要不然非被甩下去不可。

    “草上飞”,四个蹄子有力地敲击地面,风驰电掣般地疾驰。蓁儿表情轻松,随心所欲地驾驭着马儿,反观靳松却是紧张得闭着眼睛,把脸紧紧地贴在蓁儿的后背。

    真正会骑马的人,在马儿高速奔跑的时候屁股是悬空的,不能直接接触马鞍,靳松哪里懂得这些,没多大一会儿就颠得骨酥肉麻,浑身都散架子了,蛋也咯得生疼。

    四条腿毕竟比两条腿快得多,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县城了。

    从马上下来,靳松没站住,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起来了。

    “哟,靳大哥,小心别着凉啊。”蓁儿不放过任何报复的机会。

    靳松斜了一眼,自语道:“真是‘龙到浅滩被虾戏,虎落平原被犬欺’呀。”

    蓁儿背手迈着舞台步:“有道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反思反思吧。”

    靳松拱手道:“蓁儿小姐,靳松受教了。来,拉我一把。”

    哼哼,你也有求我的时候。

    蓁儿伸手去拉靳松,却不料靳松一使劲,把她往怀里一带,蓁儿一下子扑到他身上,就在两个人的脸要接触到一起的瞬间,又被他有力地托住。

    蓁儿本能地从地上弹起来,满脸通红,手指着靳松:“你,你,你,赖皮……”

    靳松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微笑着说:“记住了,你最得意的时候,往往最容易露出破绽。”

    这家伙耍赖皮都有理,拿他真是没办法。

    靳松和蓁儿来到城外排水沟出口处,把马拴在树上,从排水沟爬了进去。

    靳松警觉地走在街道上,两只眼睛和两只耳朵警惕地捕捉着四周的信息,身上的肌肉紧绷着,时刻准备做出应激反应。他从小胡同绕到县城西南部的普济寺,这里和他的住处只隔着一条小道。普济寺的院子里有一棵百年的槐树,树干虬曲,枝叶繁茂,犹如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树的根部已经腐烂成一个大洞,能藏进去一个人。

    靳松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爬到树上,朝自家观看,院子里没见什么异样。他用力把砖头朝院子里扔去,砖头在空中画了一道弧线落到院子里,在地上弹了几下正好撞在房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刹那间,从屋子里冲出几个身穿灰色衙役服装的人,手握钢刀,四下搜寻,却什么也没有。

    一个小头目模样的衙役从地上捡起那块砖头,“妈的,小孩子胡乱打闹扔进来的,没事了,进屋。”

    另外几个衙役伸伸懒腰,打着哈欠,很不情愿地走进屋去。

    靳松嘴角微微勾起,轻蔑地一笑,翻身轻轻落下。

    靳松沿着胡同朝钟鼓楼走去,想看看叫花子们有没有消息。还没走到钟鼓楼,就听路边有人叫他:“喂,那位大爷。”

    靳松侧脸看,一个花子正在墙根解手,那天在钟鼓楼见过,便朝他走去。

    蓁儿别过脸去。

    叫花子系上裤带,满脸堆笑:“大爷,您让我找的人我找到了。”

    靳松心中暗喜,却不动声色:“哦,在哪儿呢?”

    “走,您跟我走。”叫花子在前面领路,靳松紧随其后。

    叫花子似乎很体谅靳松的心境,放着大路不走,专走曲里拐弯的小胡同。靳松手里握着一包“催泪弹”,随时准备投出去。

    叫花子领着靳松和蓁儿来到县城东南角的一片居民区,几十间破败的民房杂乱无章,很拥挤,地面上污水横流,臭气熏天。

    叫花子手指一间土坯的茅草房说:“那就是他家,他姓李,都叫他‘猴儿李’,是个惯偷。大爷,我的活儿干完了,你看那个……”他捻了捻手指头。

    靳松明白,他想要钱,便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在手里掂了掂。叫花子伸手去接,靳松却把手收回来,他两眼像刀子似的看着叫花子:“如果跟我玩心眼……”一只家雀在地上啄食,靳松把手一挥,一根两寸长得钢针把家雀钉在了地上。

    叫花子吓得直哆嗦:“大爷,您就是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跟您玩心眼呀,要不我在这儿等着你,你出来再给我也行。”

    靳松把银子拍在叫花子手里:“我相信你了。”

    叫花子拿着银子转身就跑:“哎,这回可得好好抽上两口喽。”

    靳松悄悄接近那间破房子,透过窗户朝里面观看,昏暗的屋子里家徒四壁、空空如也,看不到一样和人类生活有关系的物件,除了一个水缸。土炕上,一个瘦小的男人躺在一片破席上正在吞云吐雾。

    靳松转到房子正面,推开那扇快要散架子的门,迈步进屋。

    猴儿李听见门响,知道有人进来,却连头都没抬,估计现在就是进来一只狮子、老虎他都懒得去管。

    猴儿李抽完最后一口,才懒懒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靳松,见是陌生人,忙坐了起来。

    蓁儿看清他的面貌,和画像几无二致。

    “你是谁?”

    “你别管我是谁,认真地回答我的问题,想好了再回答。”

    “什什什么问题呀?”

    “普济寺对面那个院子还记得吗?”

    猴儿李一双猴儿眼乱转:“普济寺对面的院子?我我我记不得了。”

    “那让我帮你想想。”

    靳松一把把猴儿李拎起来,把头按进水缸里,猴儿李手脚挣扎,“咕噜噜、咕噜噜”地冒着气泡。

    蓁儿不忍心看下去。

    靳松数了十几个数,把猴儿李拎起来掼在地上,蹲下来看着他,水顺着猴儿李的脸往下淌,他大口地喘着气。

    “这下想起来了吧?”

    猴儿李拱手告饶:“大爷饶命!大爷饶命!我想起来了,是李虎让我去的,我什么也没偷着,就顺了几两银子……我我我撒谎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让你去找什么?”

    “他没说,就是让我进屋看看。”

    “你都看到什么了?”

    “我什么也没看见,真的,什么也没看见,我眼里就认得钱和这个,别的我都没兴趣。”

    “去告诉李虎,就说我来了。”

    “不敢不敢,大爷,小的不敢……”

    “就这么说。”

    猴儿李狐疑地看着靳松,不明白他是啥意思。

    靳松把二两银子扔到土炕上,“就说看见我朝迎春楼去了。”

    猴儿李迅捷地收起银子,连忙点头,“哎,哎,就这么说。”

    离开猴儿李家,蓁儿焦急地问:“靳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靳松表情严肃:“蓁儿,圣旨和钦差大印若是拿不出来,马守备就不能出兵帮忙,我们就处在十分被动的局面。所以,必须想办法把东西拿出来。”

    “我想好了,咱们来个引蛇出洞,让他们知道我回来了,只要他们把我抓起来,家里的暗哨就会撤下去,到时候你去把圣旨和钦差大印拿出来,送到城外。”

    “那你被抓起来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打你?”

    蓁儿想起靳松说的“把狗熊打得承认自己是小白兔”那句话,如万箭穿心,不敢想象靳松挨打的场面,那样会难过死。

    “没关系,他们不能把我怎样,马忠会很快赶到,放心吧。爬上那棵大树,确信人走了再行动。”

    蓁儿十二分的不情愿。

    “我们只能这样,去吧蓁儿,咱们就此别过。”靳松决绝地转身走开。

    蓁儿戚戚艾艾地看抓靳松大踏步地远去,忽然眼睛发酸,竟有点生离死别的意味,我这是怎么了?和他朝夕相处了无数个日日夜夜,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想到他挖苦、挤兑自己时候的样子也不那么讨厌了,甚至还有点小小的喜悦,要是整天板着个面孔反倒没趣了。

    想想自己还因为这使小性子真是后悔,只要靳大哥能好好的回来,以后说什么我也不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