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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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温柔乡

    靳、慕大战如期举行,二人分别坐在棋盘两端,四周有十几个人围观。

    慕怀仁问道:“靳公子,入乡随俗,对局须有彩头,你看多少适宜?”

    靳松拱手回答:“听从慕大人安排,多少都行。”

    “那我说多少是多少?到时候可不许反悔呀。”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那我就说了,今天的彩头是迎春楼一席酒宴,谁输谁请,如何?”

    靳松一听,愉快地答应:“好!”

    众人见不管谁输谁赢晚上都有酒喝,自然高兴。

    双方猜先,慕怀仁执白先行。古时候围棋不贴目,先手占了很大的便宜,形势对靳松不利。

    转眼间,棋盘上已经落下好几个子。

    慕老先生的风格和马守备截然不同,棋下得很严密,几乎没有破绽,利用先手之利始终保持着明显的优势,只要不出意外,基本胜券在握。靳松不敢懈怠,小心应对,耐心地寻找着机会。他知道,如果这样平稳地下下去,自己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只有把局势搞乱,才有可能创造出机会。于是乎,他采取了非常规的下法,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顾,四处出击,把白棋分割成几块,相互纠缠在一起,棋下得很不讲理。

    蓁儿不忍心看下去了,照这样下去,劲松必输无疑,那样她可以过上几天轻松自在的日子……但她还是不愿意他输,宁愿自己多干点,也别让他丢了面子。

    慕怀仁早就看出了靳松的意图,不上他的当,按照自己的步调行棋。靳松却得寸进尺,步步紧逼,棋下得越来越离谱。

    你特么会不会下棋呀?

    慕怀仁被激怒了,这哪里是下棋?简直是胡搅蛮缠!慕怀仁表情的微妙变化被靳松捕捉到,知道自己的心理战术已经起作用了。

    慕怀仁一改初衷,决定对他的几块孤棋痛下杀手,给他点颜色看看。

    蓁儿为靳松捏着一把汗,心里默默念着:“观世音菩萨保佑靳大哥获胜……”

    局面仍然对慕老先生十分有利,只要他杀死任何一块孤棋便可大获全胜,但起了杀心的他心理发生了变化,非要把对方的两块孤棋全都吃掉才解气。

    不知道是不是观音菩萨显灵,棋局突然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蓄谋已久的靳松挑起了劫争,慕老先生不甘示弱,和靳松打起劫来。两个人提劫、找劫、再提劫……奇迹出现了!棋盘上竟然出现了“三劫连环”!

    按照规则,此局为和棋!

    众人都惊呆了!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结局?太出乎人们的预料了。

    其实,慕怀仁此局不是输在棋艺上,而是输在心理上,当靳松开劫的时候他只需老老实实地粘上消劫就可以了,但是那样的话对方一块必死的棋就能活出,虽然对大局没有影响,但煮熟的鸭子飞了让他很不爽,便鬼使神差地去应劫,结果葬送了好局,令人扼腕叹息。

    靳松站起来鞠躬致歉:“慕老先生棋艺高超,晚辈甘拜下风,如有失礼之处万望海涵!”

    慕怀仁还没想明白这棋怎么就和了,靳松的话根本没听进去。

    靳松拱手对大伙说:“这局棋没有输赢,今晚的酒局我请了。”

    众人原以为下成了和棋谁都没输,酒局就黄了,见靳松如此慷慨当然高兴。

    “不!”慕怀仁发话,“虽然是和棋,但我执白先行,应该算我输,酒局我来请。”

    “慕老先生……”

    靳松还想说什么,被慕怀仁制止:“不要说了,就这么定了!走,去‘迎春楼’。”

    酒局气氛很是热烈,靳松也少了几分羞涩,和茉莉交杯换盏十分尽兴,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酒局喝到很晚才结束,靳松踉踉跄跄地回到住处,蓁儿听到门响急忙跑出来把他搀扶进去。

    “蓁儿,你,怎么还不,不睡?”他舌头有点发硬。

    “你不会来,人家睡不着嘛。”

    “睡不着数羊,数羊就能睡着。”

    “数羊?怎么数?”蓁儿莫名其妙。

    “就这么数,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呼呼……”他睡着了。

    蓁儿给靳松脱去鞋和外衣,盖好被子,才放心地回到自己房间。

    靳松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起来洗把脸精神精神,简单吃了点东西,出来溜达溜达,蓁儿如影随形。

    刚刚下过一场小雨,滋润的树叶和草儿显得生机勃勃、郁郁葱葱。

    靳松背着手在前面走,蓁儿默默地跟在身后,她随手折下一个柳枝在手里摆弄着,撅着嘴不说话。

    靳松转过身来,看着蓁儿:“呵,这嘴撅得能挂个油瓶子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蓁儿把脖子一梗,把脸别过去不看靳松。

    靳松两手按着蓁儿肩膀:“蓁儿,看着我。”

    蓁儿抬起头,眼神有些哀怨。

    “蓁儿,生我的气了?要是想解气的话就打我几下好了,来呀……”靳松抓起蓁儿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打,“啪”的一声。蓁儿“哎哟”一声,急忙缩回手,心疼地看着靳松:“打疼了吧?看你,怎么真打呀?”

    靳松说:“心疼了是吧?”

    “谁心疼你了!”蓁儿白了他一眼,扭头不看他。

    “蓁儿,”劲松严肃起来,“你是不是以为我流连灯红酒绿乐不思蜀了?我要告诉你,不是那样的,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为调查案子做准备,我一刻也不曾忘记我们的使命。”

    逛窑子居然还有如此光面堂皇的理由,劲松自己都觉得有点无耻。

    蓁儿眼睛一亮,静静地等待下文。

    “蓁儿,如果我判断的没错的话,慕怀仁老先生就是那个写举告信的人,找到了这个人,我们就找到了打开神秘之门的钥匙。”

    “你怎么知道是他?”

    “我注意有几个商家门前的对子和他的笔体非常相像,显然是出自他手。那天在理发铺听说他是个围棋高手,就决定以这样的方式和他接触,和他建立友谊争取他的信任……”

    “靳大哥,我错怪你了……”

    靳松拍拍蓁儿的肩膀:“没什么,蓁儿,有些事情在没有得出确切的结论之前,我不想让你知道,希望你能理解,好吗?”

    蓁儿轻轻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蓁儿,有件事得跟你说一下,我觉得那个李虎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我们在这儿长期逗留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万一真的被他们发现我们的真正目的就麻烦了,所以,我以后可能会经常出入妓院,给他们一个留恋烟花柳巷的假象,以此作为掩护,但是你要相信我,绝不会做出有伤风化的事来。”

    蓁儿郑重地表态:“蓁儿明白。”

    靳松说的是实话,那天被李虎带到县衙盘问着实虚惊了一场,险些路出马脚。他预感到李虎是个挺难缠的对手,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必须认真对待。在迎春楼喝花酒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个不错的借口:“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弟子喜欢上了一个风尘女子乐不思蜀”,理由十分充分,简直无懈可击。而且,做这件事没有任何难度,不需要太高超的演技,只要本色出演就可以了。他从心里喜欢茉莉,喜欢和她在一起觥筹交错耳鬓厮磨的时光,温馨旖旎,令人春心萌动。后世的他曾接受过“八荣八耻”的教育,**肯定属于违纪行为,饶是如此,还是有那么多的贪官趋之若鹜乐此不彼,原来是如此妙不可言。

    后世的piao chang和清朝的“狎妓”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前者纯属下半身的行为,属于动物的本能,而后者更多是追求是精神上的享受。“迎春楼”属于高档的“风月场所”,和普通的窑子有很大的区别。

    “温柔乡是英雄冢”,劲松自认为有定力,不会沉溺于男女私情而忘记了初衷,沦陷于灯红酒绿之中不能自拔。

    靳松对不敢说自己的动机绝对的纯粹,有点自欺欺人的感觉。

    自从在蓁儿的父亲临终前庄严承诺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定要践行自己的诺言,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这个可怜、可爱的小姑娘,和她一道去完成其父未竟的使命,这是他一生中最最重要的目标,也是唯一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他无所畏惧,哪怕是龙潭虎穴也要去闯,何况“温柔乡”乎。

    虽然劲松没赢棋,但虽“和”犹荣,蓁儿主动要求承担全部的家务活儿,包括做饭,为了让蓁儿得到锻炼,劲松只好强忍着吃“猪食”。

    靳松在迎春楼回请慕怀仁、马守备等人,经过了几天的厮混,靳松和他们已经成了仿佛相识很久的朋友,尽情地嬉笑玩闹,不亦乐乎。

    靳松拿出一把新折扇,请慕怀仁给题字。老鸨拿来笔墨伺候,慕怀仁想了想,笔走龙蛇,几行潇洒飘逸的行草跃然纸上:客舍青青柳色新,渭城朝雨浥轻尘,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众人对慕怀仁的字真真假假地奉承一番,他很是受用,自称本朝书法只佩服两个人,一个是郑板桥,另一个是石庵先生(刘墉),言外之意把自己排在了第三位。

    靳松当场把那把刘墉题字的折扇送给慕怀仁,老先生如获至宝,高兴得不得了,禁不住好奇地问靳松:“你和刘墉刘大人沾亲还是带故?”

    靳松笑着说:“一不沾亲,二不带故,我和刘大人是金兰之交。”

    “啊!”众人惊讶不已,这个年轻人竟然是刘墉刘大人的拜把子兄弟,背景真是深不可测呀。

    慕怀仁得到刘墉的真迹,高兴得连干几杯,把气氛推向高潮。

    酒至酣处,一个姓钱的突然提出一个要求,要拜靳松为师!

    这个要求提出的太突然,劲松完全没有想到,一个比自己大十岁、身份比自己高的人要拜自己为师,有点太不靠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