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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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路向西

    “小屁孩”案情介绍的有板有眼、不疾不徐、逻辑严谨、用词准确,短短几句话就把案情的背景大致交代清楚,到底是在官宦人家长大,确是与众不同,令靳松刮目相看。

    “靳大哥,你有把握查处这个案子吗?”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蓁儿试探着问?

    靳松摇头道:“没有。”

    他不想把话说的太满,让她又太高的期望值。

    蓁儿小脸“呱嗒”撂了下来,“没有把握你应承什么呀?这不是让父亲失望吗?”

    “这不能怪我呀,是你父亲非要我答应的,那种情况下,我能怎么办?”

    蓁儿急得要哭,“父亲对你抱了那么大的希望,没曾想你是个骗子。”

    “合着我还错了?既然这样那我就收回我的承诺,当我没说行了吧。”

    “那不行,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承诺了就得兑现。”

    “我说没把握你说我是骗子,我收回承诺又不行,那你让我怎么办?”

    蓁儿脑袋一歪,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反正你得说话算话,想反悔不行。”

    靳松无奈地笑了笑:“行了,我不反悔还不行嘛,哼,小屁孩。”

    最后那一句声音很小,还是让蓁儿听到了,她杏眼圆睁、柳眉倒竖,咬着后槽牙问:“你说什么?敢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怎么了?”这是作死的节奏。

    蓁儿“唰”地抽出宝剑抵住靳松的脖子:“你说谁是‘小屁孩’?”

    靳松一脸坏笑:“我说我要是反悔就是小屁孩,怎么,不对么?”

    “这还差不多,哼。”蓁儿收起了宝剑。

    “我说蓁儿姑娘,你这人也太不讲究了,我可是救过你命的,这样动刀动剑的好么?”

    “你救过我的命不假,我磕头谢过了,将来也一定报答,但是你以为你救过我的命就有什么了不起,可以随便侮辱我,那你错了!士可杀不可辱,大不了我还你一命。”

    还是个烈女!

    行了,姑奶奶,我可惹不起你。靳松感叹自己命苦,怎么摊上了这么个主儿。

    二人无语,默默前行。

    靳松没话找话:“你今年几岁?”

    “我,我,十八。”蓁儿目光狡黠。

    “蓁儿小姐,这话你自己信吗?”

    “我……”蓁儿被自己的红脸蛋出卖了,两手扯着衣襟,“就差两岁嘛”。

    靳松撇了一眼蓁儿平坦的胸脯:“算了吧,十六也是虚岁,十四岁刚过,对不对?”

    这回轮到蓁儿吃惊了:“你怎么知道?”

    靳松故弄玄虚:“天机不可泄露。”

    “花木兰十七岁替父从军,蓁儿十六岁替父从军,我为什么不行?”

    “我没说不行啊,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和花木兰不是一回事儿,花木兰是两军阵前冲锋陷阵,和敌人正面作战。而我们的情况不一样,我们在明处,对手在暗处,说不定从哪儿就射来一只冷箭……”

    “嗖”的一阵冷风从后脑勺掠过,蓁儿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

    “那我也不怕。”蓁儿嘴硬,却被恐惧的眼神出卖了。

    “行了,把心放肚子里吧,只要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

    话说的有点大,你以为你是谁?不过能打败那几个杀手,本事还是有点的。可是查处案件总得有个大概的思路吧,总不能瞎猫碰死耗子呀。

    “那么你想怎么去查这个案子呢?”靳松反问。

    “我……”蓁儿蹙眉做思考状,“将可疑分子拘来过堂审问,晓以利害,再不行就大刑伺候,不信他们不招。”

    “恭喜你……”

    蓁儿以为是夸奖自己,面露喜色。

    “……成功地把案子办砸了。”

    “……”

    这叫什么话?办砸了还恭喜?不带这么损人的。

    蓁儿从小就常看父亲办案,大致都是这么一个流程,百试不爽,怎么这次就不灵了?

    “呃——”靳松抱着双臂,眼神飘忽,“有袁大人的前车之鉴,我们必须改变一下调查的方式,不能像以往那样大张旗鼓地从上往下查,而是要在暗中悄悄地进行,掌握确凿的证据后在拿人问罪,切不可打草惊蛇走漏风声。”

    “这个奏折后面的举报信中但是提到太平知县何汝南,说明这个举报者了解太平的情况,很有可能就是太平县人,只要找到他事情就好办了。”

    “可是这么大的世界想找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简直是大海里捞针,上哪儿找去呀?”

    靳松似乎胸有成竹:“呵呵,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个奏折上已经给我们提供了很多信息,我们只需按图索骥就能找到这个人。”

    “什么信息?我怎么没看出来?”蓁儿捉摸着那份奏折。

    “你看,蓁儿,这个附在奏折后面的举告条陈字迹工整、笔锋有力,用词言简意赅,可见具有相当的文字功底,一般人绝写不出来这样的奏折,起码是个秀才出身,很可能在衙门里干过公差。这样一来目标就小多了,西北地区文化相对落后,一个县城里的秀才屈指可数,举人、进士更是凤毛麟角,在这些人里想找到我们想找的人还不容易吗?”

    嗯?还有点道理,蓁儿听得认真,对他的傲慢忽略不计。说的貌似有道理,是不是那么回事谁知道。

    说走就走,第一站太平县城。

    目标已经明确,接下来要想办法如何尽快赶到那里,他们现在离目的地几百里的路程。蓁儿提议去找驿站,她们来的时候就是驿站迎来送往的,吃住都是管家花钱,方便得很。靳松却否定了蓁儿的提议,认为这样不妥。他知道,大明朝的驿站就是锦衣卫的地下情报站,到了大清朝这个功能虽有所减弱但依然存在,一旦出发现问题,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京城。别看这驿站不大,却兼具着招待所、邮局和粮库的职能,在政府机器的运转上起到很微妙的作用。当年明朝崇祯皇帝就是因为裁撤驿站,让一个叫李自成的驿卒下了岗,结果这个李自成起义造反推翻了大明王朝,让崇祯下岗吊死在煤山,满清乘虚而入入主中原。

    一个蝴蝶翅膀的煽动,能引起一场风暴。

    很显然,利用驿站只能使用钦差的身份,极容易暴露,出于安全考虑,必须想别的办法。

    十九世纪六七十年代,欧洲的工业革命正进行得如火如荼,而保守落后的大清国还处在“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的原始状态,陆路上的交通工具除了牛马驴骡等牲畜基本就靠两条腿,这一千多里路程靠走的话不知道要走到猴年马月,当务之急要解决一辆马车。靳松身上带的银票被水冲跑了,身上只有几十两银子,买辆马车他们就没钱吃饭了,总不能饿着肚子查案吧。

    “怎么办呀?靳大哥。”蓁儿心里想,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真本事。

    靳松踌躇满志:“不用愁,车到山前必有路,活人不能让尿憋死。”

    蓁儿皱了皱眉,心想这秀才怎么说出这么粗鲁的话?

    “兄弟俩”疲惫地走在官道上。

    靳松到龙宫走了一遭,衣衫不整形容憔悴,十分狼狈,蓁儿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也不比他好不到哪儿去。

    走出几十里路,前面远远的出现一个城郭,二个人仿佛看到了沙漠中的绿洲,非常兴奋。一个农夫赶着牛车迎面走来,靳松上前施礼询问,农夫告诉他这是韩城。见靳松对这个名字很陌生,农夫说道:“司马迁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读书人不知道司马迁,相当于木匠不知道鲁班、郎中不知道华佗。

    “他就是俺韩城人。”农夫一脸的骄傲。

    靳松不禁肃然起敬,不单单是对司马迁,也是对这个农夫,他虽然是个可能连字都不识几个的山野村夫,却流露出对一个文学巨匠的认知和崇拜,表现出出一种健康、阳光的价值取向。想到自己曾经生活的那个时代拜金、追星竟成为社会的主流,靳松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一个人的价值取向有问题,只会影响到他的子孙,而大多数人的价值取向不健康,影响的是整个民族。

    韩城是个历史悠久的古城,路面上青石板的棱角已经被磨光、磨钝,不知道有多少人、马从上面走过。走在司马迁曾经走过的石板路上,自己恍惚变成了太史公,发出一声穿越时空的声音:“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耻”。

    靳松的思绪在远古和未来之间来回穿梭,搞不清自己到底身处哪个年代。身后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随即猛然间一个声嘶力竭的叫喊把他拉回到现实当中,回头看,一匹黑马拉着的马车从远处飞奔而来,他意识到:“,不好,马惊了!”

    靳松迅速地一个跳跃离开路中间,却听到一个女人凄厉的尖叫:“阿宝,快回来!”

    靳松转身看,一个留着顶搭的四五岁孩子蹒跚着穿过马路,一个穿着华丽的女人踩两个高跷似的小脚在后面追赶,看到马车即将和孩子相撞,她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她太想救自己的孩子了,但自己的两只小脚却难以支撑起如此的重力加速度,她跌倒了,挣扎着向前伸出一只手……

    马车继续狂奔,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男孩仍不紧不慢地走着,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丝毫没有察觉,路人都屏住呼吸,不忍看到那悲惨的一幕发生……

    再往前,就是韩城最繁华的街道太史大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如果马车冲过去,后果不堪想象。